第55章 第二乐章（五）
灯光车影, 交错只在一瞬间。
下一秒，两辆车的距离拉开。黑发青年冷着脸踩下油门, 顺便补了三枪, 其中两枪击中车尾。
枪响声中，司机紧张地绷着脸，往前猛冲, 低声道：“你不是也有狙击枪吗？”
苏格兰淡淡道：“现在的角度, 狙击枪向后开枪很不方便。你的车有天窗吗？我可以从天窗射击。”
很明显没有。
“那就赶紧把警察甩开吧，刚刚他拦截失败, 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很难再追上我们了。”
苏格兰端起手里的狙击枪，对准窗外, 目光冷静。
“你只管往前开, 如果能找到开枪的时机, 我会扣下扳/机掩护你的。”
苏格兰从后视镜看着后方追来的车辆，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在某一瞬间, 他仿佛与那双琥珀金的眼眸, 通过镜子对上了视线。
快的像是一个错觉，却让苏格兰心里猛地一跳。
看到这双熟悉的眼睛, 苏格兰几乎要回忆起无数过去的旧事。但是在思绪翻涌成涛的前一秒, 他止住了这种不合时宜的情感。
现在, 他是组织成员苏格兰。
对方的眼睛里盛满的也不是印象中温和的笑意，而是面对敌人的冷漠。
他也同样。
苏格兰他们的车辆率先拐过路口，后面的那辆雷萨克斯又被甩下了半个车身。这个短暂的时机, 正是狙击手开枪的绝佳角度。
飒飒夜风里，在被克制的情绪中，苏格兰猛地扣下扳机。
子弹破空而出, 划破夜空，击碎了那辆雷萨克斯的挡风玻璃。
没能射中开车的人，但是后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没中。”苏格兰收回枪，“算了，快走吧，后面没有这种射击的好机会了。”
又拐过一个弯道，后面的车子被甩远。
终于安全以后，司机才松了口气，车速降下来，擦了擦冷汗：“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我竟然从特对部行动组的包围下逃脱了，真是不敢置信。”
他没有等到苏格兰的回答。
司机奇怪扭头，才发现苏格兰在看着手里的狙击枪发呆，旁边是擦过血的纸巾。
过了两秒，苏格兰才回过神：“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我说，真是不敢置信。”司机挺直脊背，有点感慨，“月城警官的枪法可是出了名的准，没想到我躲过了！我的车技竟然如此高超啊。”
啊……确实。苏格兰笑了一下。
那个人的枪法是很准的，以前上射击课的时候，就堪称例无虚发。
想到这里，苏格兰回忆起刚才那颗擦过轮胎、射中地面的子弹，忽然皱了一下眉。
虽然他们是高速移动的车辆，但是以月城的枪法，真的会射偏吗……
或许是个意外？
总不能是故意射偏的……对方没有放过自己的理由。
苏格兰确信自己刚才好好挡住了脸，对方绝对没有看清自己的样貌。
更何况他们的接触只有那短短一瞬间，谁能猜到这辆属于犯罪分子的车上，坐着的是曾经一起发誓要守护光明的同伴？
————
夜晚的凉风透过碎掉的前挡风玻璃，吹入车中，轻轻摇晃着月城林额前的碎发。
他抬手，摸了一下侧脸，发现有一丝浅淡的血迹，应该是被飞起的碎玻璃划伤的。
嘶……伤口很浅，但是疼感明显。
未雨绸缪，月城林身上一直随身携带各类止疼药。但为这点小伤吃药，又不值得。
月城林把车停在路边，开门下车。路灯的照耀下，散落的碎玻璃反射着亮晶晶的光彩。
月城林陷入了沉默。
过了半晌，他才在心里长叹一声，对系统道：“前挡风玻璃碎掉能走保险吗？”
【系统：……】
【系统：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
“那不然呢，你知道雷萨克斯的挡风玻璃多贵吗。”
【系统：那你刚刚不如一枪射爆对方的轮胎，你的挡风玻璃就不会碎了。】
“……他们的车速太高了，爆胎的话车辆会甩尾侧翻，车内人员伤亡率高达80。而且为了方便拿狙击枪，某人肯定没寄安全带。”月城林幽幽道，“算了，这个仇我先记下，等下次我非要把人拷走不可。”
【系统：……】
同期反目，原因竟是一块挡风玻璃，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月城林回忆起刚刚某人端起狙击枪的一瞬间，笑了一下。
很帅嘛，苏格兰。
在有上帝视角、知道同期去做什么事的情况下，猜出对方的身份并不难。
更何况，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算意外。
月城林露出一个一闪而逝的微妙表情，问系统：“漫画开始更新了吗？”
【系统：开始了，注意你的言行举止哦。】
“知道了，”月城林垂眸，转了转自己左手小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含笑道，“我有两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吗？”
【系统：说说看。】
“第一，我希望在这次漫画里，尽量不要出现我的心理活动。第二，我可能没时间看漫画，如果更新到了关键节点，你给我播报一下，怎么样？”
片刻之后，系统回答了他的要求。
【系统：放心吧，就算只从故事性上来看，也不会放出你的心理活动的。】
【系统：现在漫画还在更新柯南的视角。柯南通过对监控和地图的分析，已经成功锁定了嫌疑人最有可能的活动范围了。】
“那看来那两名嫌疑人就要凶多吉少了。”月城林叹道，“格兰威特不会冒着被警察挖出来的风险，留下那两人性命的。”
【系统：……】
“虽然你不能透露穿越者的消息，不过我基本上已经确定他是了。他也在看漫画吧？”月城林似笑非笑，“格兰威特……”
在这一刻，系统觉得月城林的语气有些奇怪，仿佛有一丝怀念，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冷漠。
————
云居带队匆匆追上来时，就看到自家管理官正站在路灯下，眉头微皱，脸上还带着一道浅淡的血痕。
第四课行动组：……
“啊，大家来了？”黑发青年抬起头，露出一个苦笑，“截停没有成功，对方有狙击枪，我……”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云居直接问道。
下一刻，他看见车上的碎玻璃，脸色一黑：“对方直接开枪袭警？”
月城林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伤口很浅，我的体质不会留疤的。”
“这是留疤的问题吗？”云居冷声道，“现在的犯罪分子嚣张到这种程度？”
月城林：……
月城林看了一眼身边围上来的队员，被众人的眼神盯得有些扛不住，揉了揉眉心：“好了，擦破皮而已……大家在附近搜查一下痕迹吧，不要聚集在一起。”
好不容易把人安排开，月城林叹了口气，低声对云居道：“对方不是du品交易的嫌疑人，但应该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
那个组织连炸掉整个特对部行动组的计划都做过，还怕什么袭警。
云居一阵沉默。
这些年，特对部对于那个组织的关注从来没有放松过，更没有轻视过。
月城林无奈道：“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和上面交代。”
不论是抓捕贩du嫌疑人的行动，还是刚才的突发情况，两次行动都没有成功。
如果是其他部门也就罢了，但是特对部第四课这些年的任务成功率太高，在警视厅内外，都有被神话的倾向。
第四课是一个标杆，被架的很高，人们对于第四课的期待是与众不同的。
但越是站在显眼的位置，所受的关注越多，第四课同样面临很大的压力。
月城林叹道：“等下我给上面打电话说明情况……”
云居打断他：“不行。”
月城林愣了愣。
“什么说明情况，不就是去挨骂的？”云居沉声道，“以前也就算了，北川警视长也不舍得对你说重话，最多训你一顿就算了。”
“但是现在你的情况本来就不好，要是再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上面肯定要借题发挥，你会更不好过。”
“你记住，你现在在休假，只是以个人身份提供协助。我才是今天晚上行动的策划人。责任都在我。”
看着云居严肃的表情，月城林怔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哪里有急着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刚才的截停计划可是我在指挥。”月城林有点无奈地看着对方，“好了，上面既然要借题发挥，只要我人在这里，责任就逃不了，不是你能替我抗下来的。”
云居还想说什么，月城林按住他的肩膀：“不要操心这个了，接下来的审查才是大问题。听我的。”
听我的。
很简单的三个字，但是当月城林做出决定的时候，第四课所有人都会信任他。
如果是以往，云居同样不会质疑月城林的决定。但是这一次，他认真看了月城林一会儿。
“我们这么多年的队友，或者说是搭档了，月城。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云居压低声音，“不论你计划做什么，保障自己的安全。”
月城林沉默了两秒，笑了笑：“放心吧。”
“说实话不是很放心。”云居嘀咕了一句，“我先带着人收队回去……”
收队？那应该还不行。月城林心想。
果然，片刻之后，云居接到了新的通知。
他抬起头，脸色不大好看：“嫌疑人死了。”
————
十分钟之前，没有监控的小巷中。
两具尸体倒在地上，正是警察们正在追查的嫌疑人。
两个黑衣男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血泊里的尸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交易地点都能被条子发现，怪不得老大让咱们灭口。”
巷口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两人把枪揣进怀里，看到从巷口走来的人，立刻恭敬道：“老大。”
来人停在尸体旁边，抬起头，微弱的光线照亮了他的脸，还有他胸口的玫瑰胸针。
星守先生，或者说格兰威特，弯腰看了看尸体的死状。
然后他抬起头，有些遗憾道：“真可惜啊。不过被警察追查到了踪迹，也没什么活着的必要了。”
真是的……主角不愧是主角。柯南从监控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来嫌疑人的线索。通过嫌疑人在监控画面中几次消失的位置，看出嫌疑人是故意误导警方，然后再判断出嫌疑人活动的三角形区域……
害他不得不下令灭口。
很厉害的头脑，而且对地图有绝佳的感知力。
可惜了，主角是绝对的红方，不是他能策反的。
格兰威特一边想着，一边打开漫画，在心里感慨道：“漫画真是穿越者的最佳作弊器。”
【系统：……】
漫画这次更新的是特别篇，《乌鸦玫瑰与棋局上》。
读者正为了结尾处身份不明的“新出场人物”而讨论的热火朝天。
格兰威特扫了一眼漫画，先是愣了愣。
苏格兰啊……
沉思两秒，格兰威特露出了一个微笑。
“正好适合做我的剧本里的最佳配角，就选他吧。”
“当然了，配角不止一个……让我想想还应该有谁出场……”
“你不觉得这是一场艺术吗？系统？《乌鸦玫瑰与棋局》，真是个好名字。这个世界就像棋盘，而我要做的，只是伸出手去拨动某个棋子，就可以让故事以一种美妙的方式进行下去。”
【系统：世界不是棋盘，其他人也未必是你的棋子。】
【系统：建议不要以游戏的方式对待这一切。】
“游戏？不不，你误会了系统。我和其他人可不一样，我没有把这里当做游戏，我是认真把这里当做第二人生的。”
格兰威特嘴角微扬。
“正因为这里不是游戏，往上爬的滋味才最迷人。尤其是决定别人生命的时候，你不觉得有一种自己是上帝的快感吗？”
【系统：……过于自信，乃是大忌。】
“过于自信？不，我可不敢轻视所有人，”格兰威特叹了口气，“比如说林。”
“他很强，不过他也有致命的弱点——感情就是他的枷锁啊。”格兰威特微笑道，“他果然没有对苏格兰下手，但是他真的不应该放过苏格兰。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大麻烦的。”
系统没说话，格兰威特也不介意。
“其实我真讨厌他这种性格。”格兰威特语气里有种微妙的恶意，“他这种人，被所谓的友情折磨的时候，才是最有意思的吧？”
【系统：……】
格兰威特继续道：“除了林以外，其他竞争对手不足为惧——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正在努力解决林这个威胁吗。”
系统先是愣了愣。
它听懂了格兰威特话里的意思。
它不是人类，但此时此刻，竟然体会到了人类“悚然一惊”的感觉。
它想问些什么，但是它忍住了，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其实我真的很了解林。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关于林的秘密。你猜到了吧？系统？”
【系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格兰威特按了一下胸口的玫瑰胸针，低声笑了笑。
夜色里，格兰威特抬头，看了一眼小巷外的天空。
今夜无星无月。
格兰威特的笑意淡下来，不再看地上的尸体，扭头看向另外两个噤若寒蝉的手下。
“你们走吧，不要像这两个蠢货一样，被警察发现身份。”格兰威特冷冷道，“他们手上的资源由你们接手，包括东京的地下交易线。”
两名手下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
嫌疑人死了。
柯南站在佐藤警官身后，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嫌疑人，不由得有些后背发冷。
这两个人是死于枪杀，一击毙命。
虽然知道这两人怕是死有余辜，但这个场景依旧让人难以平静。
“他们是被凶手近距离枪杀的，但是死前没有拿武器，自己的武器还在怀里。说明他们没想到凶手会对自己动手。”柯南想到，“他们是来见同伙的，同伙却对他们下了杀手。”
为什么？因为死人才能更好的保密吗？
“小孩子不要看这么血腥的场景。”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柯南一怔，扭头：“月城警官，你回来了！”
“是啊，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抓捕。”月城林笑了笑，“大家表情看起来有些沮丧啊？”
“感觉事情太奇怪了。”佐藤警官有点低落地回答道，“这件事从头到尾，好像就没有顺利过。”
嫌疑人的逃脱和死亡，线索全断。
举报人身份不明，不知道有什么阴谋。
第四课行动组遇到危险分子，却被对方逃脱。
警视厅内部疑似有卧底，泄露了消息。
还有毛利小五郎和柯南之所以会来到酒吧，是因为委托人的消息。但是现在连委托人也消失了。
所有警察疲于奔命，却一无所获。好像背后有一双操控一切的手，在暗中引导着事件的发展。
月城林感受到了在场众人压抑的情绪，想了想道：“没关系，遇到困难，我们可以一件一件解决。其实有时候，太过顺利也未必是件好事。”
佐藤警官叹了口气：“虽然话是这样说……”
柯南倒是愣了愣，又品味了一遍那句“太过顺利未必是好事”。
这时候，他突然回忆起不久前，商场的那场烟花仓库炸/弹案。
那次案件就解决的很顺利。
从“好心人”送出提示信，到炸/弹成功拆除、抓到凶手，整个过程除了月城警官不小心被关在仓库里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波折。
但是事后回忆，柯南总有一种事情没有解决完的感受。
“月城警官……”柯南拉了拉月城林的衣角。
月城林半蹲下来，注视着柯南的眼睛，柔声道：“有什么想法吗，柯南？”
“当感觉所有事情都太过顺利的时候，就要停下来想一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敌人的圈套所麻痹。”柯南凑到月城林耳边，小声道，“月城警官，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月城林笑了一下，对柯南眨了一下眼睛。
柯南：……
“好了，看来今天晚上是调查不出什么了。”月城林起身说道，“所有参与行动的警察回警视厅，今夜全部接受询问。”
顿了顿，月城林补充道：“从我开始。”
说完这句话，月城林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等等，他的晚饭还没吃，就又要在警视厅熬通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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