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点浮云散太空
这话落下片刻,屋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清回一下清醒,看了眼傅子皋,又将眼转向门口。
只见屋门很快被打开,是傅母身后跟着一对婆子,匆匆赶来了。
清回无奈想着,这里总归是婆母统管的家,深夜派人出去找大夫又想不为婆母所知,也是着实不能够……只是,将婆母半夜惊醒,又跑来这一趟,叫她这个做儿媳的有些过意不去。
心中想着,身子也很快直了起来,想要去行礼请安。却被身旁人拦住,不叫她下床。傅子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都如此了,还顾念这些虚礼了做什么。”
转瞬间,傅母也走近,眼含担忧地看向他们:“听吴嬷嬷说临澄去医馆请郎中,你二人可是谁身子有恙了?”
傅子皋还握着清回的手,闻言对母亲回道:“是阿回身上有些不适。”
傅母将目光转向清回,也凑过去,拿起她腕子左右看了看,“似是起了疹子。”
清回点点头:“惊扰母亲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便能好,还请母亲回去休息罢。”
傅母摇摇头,坐到外间圈椅上,“还是等郎中过来看过了,我才放心。”
眼中是昏黄烛光,清回望着婆母就坐在不近不远处,也不好再像她没进来时那样躺下。只半靠在床头,浅蹙眉尖,忍着连绵的痒。若不是被傅子皋束缚住双手,她可真忍不住去抓了。
静寂片刻,傅子皋开口了:“母亲,今日晚间可是吃了什么不常吃的东西?”
就听母亲想了一瞬,回道:“并无什么旁的,都是一家人吃惯了的。”
“饭后,母亲可是赏了清回一碗百宜羹?”
清回一听这话,忍不住扣了扣他的手。傅母微一愣,声音一下子有些严厉:“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疑我有害儿媳的心?”
傅子皋也是一惊,摇了摇头,“儿子只是想问问清回都吃了何物,过会儿好回郎中的话。”
傅母看他一眼,将身子面向堂中,不再看他二人,也没再回他的话。
清回出言:“母亲赏的百宜汤我也曾喝过的,从前并不曾有何不适。”
傅母换了口气,点了点头,又是半晌无话。
清回半靠在傅子皋肩上,脑子里一会儿想着刚刚之事,一会儿又想着郎中何时能到,闭着眼,就要睡去。
倏忽男人的肩动了动,轻声凑在自己耳边说了句话。
“嗯?”清回睁开眼问他。
傅子皋笑着又说一遍:“都能入睡了,莫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清回眨了下眼,凝神感受了一番,点了点头。望了眼外间儿坐着的婆母,低声说了句:“这大夫怎的还不来。”好似……都要好了。
傅子皋撩开她袖子看了看,红色似乎真已淡了。也跟着松了口气,笑看了清回一眼。
终于听见外头丫鬟传话,说是陈郎中过来了。傅子皋松开清回双手,抱着她往外靠了靠,将纱幔垂下,又把她露出的一只手放在了手脉小枕上。
清回用那只手拽了拽傅子皋衣袖,万一一会儿陈大夫说何事没有,岂不是……兴师动众地闹了个笑话。
傅子皋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竟握了握她的手,轻笑了一下。
这当儿,张大夫已同傅母从外间进来了。傅子皋退后些,站到了傅母身侧。
傅母奇怪地盯了他一眼,“你笑什么?”清回还不知是生了何恙,他这个作官人的竟还能笑出来?
傅子皋刚想要开口,便听张大夫道:“请小娘子换另一只手出来。”
郎中话毕,傅子皋又开口,想要同母亲继续。却见母亲目光望向清回那头,也不看他了。
张大夫起了身,转头像傅母行礼:“依在下所看,令爱不过是受风着凉,待我开一个方子,两剂药下去,便可全好了。”
张大夫本就时常来府中请脉,与傅母已经很相熟了。是以这话一落,傅母下意识道:“这是我家儿媳。”
“有先生这话,我便放心了。深夜烦请先生出来一趟,实在有劳了。”
两人寒暄着出了屋门,傅子皋自也相随相送。清回掀开帐幔,借着烛光看了看自己双臂……红痕已几近退没了。一时只觉双耳有些烧红,如此小题大做,着实有点难为情……
不过……有了今晚之事,她好似也知晓婆母对自己态度为何了……
婆母深夜来看她,眼含的担忧真真切切。这几日,对自己与对三妹妹也从未有过偏颇……
傅子皋是家中长子,又是少年成名,母亲自对他有很深期望,原本应也想亲自为他挑选个稳重的妻。可偏偏傅子皋中了进士后就同自己定了亲,按三妹妹所说,想来……他在信中也没少夸自己。还未被公婆相看过就已成了傅家新妇,婆母自然会想多考察自己,看看自己能否担得起长媳之责。
见自己送礼稍有贵重,许是担心自己习惯奢华不善持家;见自己与傅子皋琴瑟和鸣,许是担心感情太好影响郎君上进;对自己太冷淡,许会怕自己不适伤心;对自己太亲近,又许会怕她立不住婆婆威仪……
说不准不只是自己,连婆母也在每日思索着相处之度呢……
屋门开合,是傅子皋端着汤药回来了。“可还难受?”笑着问她。
清回接过汤碗,笑而不语。放在嘴边吹了吹,浅尝一口,又一鼓作气,将药饮尽。
傅子皋看着空掉的碗,作惊讶状。不知从哪拿出了两个蜜饯,“以为你一定要呢。”
清回将碗递给他,“你娘子可比你想得坚强得多。”
“哦?”傅子皋满眼不信。
“所以以后在长辈跟前,你不要同我太过亲密了。”说着话,清回将一颗蜜饯塞到了傅子皋口里。
傅子皋莫名地看着她:“娘子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清回朝他眯了眯眼:“是想让长辈觉得我端重踏实罢了……”
*
这一日天高云淡,风清气朗。清回与傅茗请示过傅母,带上三五个侍卫婆子,到了耀州京郊的一处亭子玩赏。
正值下晌,阳光透过层层云彩照下来,姑嫂两人轻踏着落叶,笑语连连。
“等大哥哥今日从外归家,见嫂嫂又不在,”说着话,傅茗促狭地看着清回,“嫂嫂猜猜,他会不会还循着人迹找来呢?”
清回笑看着傅茗,歪了歪头,“我看三妹妹是到了年纪,也想要成亲了。”
“嫂嫂——”傅茗一下子羞红了脸,懊恼地在原地跺了两下脚,踩得落叶发出脆生生的声响。
清回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自然知晓姑娘家面儿薄。是以抚了抚傅茗的肩,刚想说些什么转移话头儿,却是愣了一愣。
明明四周并无人迹,清回与傅茗又立在原地,怎却听见了脚踏落叶的声响?
傅茗也从羞涩中回过神来,睁大双眼看向清回。清回握住她的手,提起一颗心来。
两旁是竹林夹道,茂密的青竹连绵,不知密密地生了几层,几乎将人视线隔断。
侍卫婆子还都在亭子那边儿,她二人刚刚讲话时,觉得古板,特意未叫他们跟上。竟玩着闹着,没留神走出了这么远。
又闻“嗖”的一声,似是凌厉剑风。怕不是附近有人在交战,被她们撞了个正着?心中紧张更甚,清回与傅茗对视一眼,想要往回走。
却是“唰”的一声,两人一侧青竹应声而段,足足倒下了三四排竹茎。
清回与傅茗强忍住不惊呼出声,紧张地退后两步,也终于看清了竹子那端的情景。
黑衣男子,手持一青铜剑,步履如飞,剑气如虹。正浑然往我地练功夫,丝毫未注意到这头儿的二人。
见此场景,清回终于松了口气。心中想着再也不离侍卫太远,拽了拽傅茗的手,就想要一块离开。
却见傅茗动也不动,眼睛望着那黑衣男子,一眨不眨的。
清回好笑地拿手在傅茗眼前挥了挥,傅茗转头来看她,眼神闪亮亮的。
清回略微一怔,又听傅茗言道:“是那日那黑衣侠客。”
黑衣男子也终于注意到了对面二人,见她二人愣愣立着,又看了眼她们身前被自己砍断的竹子,还以为她们被自己吓到。是以停下动作,走至不近不远处,隔着只余一两排的青竹,对两人道:“是在下唐突,刚刚并未注意到有人过来。”
清回也回上一礼,“并不曾吓到,是我们耽误侠士练功了。”
黑衣男子摇摇头,刚要离去,就听傅茗道:“前些日子瓷器铺前,也曾见过侠士风姿。”
对面人略微一顿,随即想起来所谓何事。又摇了摇头,“身负武功,人之常情罢了。”
望着男子离去背影,只听傅茗轻声道:“嫂嫂,我想知他是何方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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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茗与清回刚刚坐回轿子中,就听外头车夫道了句:“是大公子来了。”
清回睁大双眼,惊喜地掀开车帘子,果见傅子皋一袭青竹纹绿底袍,骑着高头大马,向着这头儿过来了。
清回凝神望着,不禁想象着,那日他高中榜眼,身着绿袍,骑着御赐之马时,是否也如今日风貌……
想想就觉可惜,那时若自己也在京中,亲眼见着那景象,该有多好……
骑马之人已到了眼前,也不从马上下来,却朝她伸出了手去。
清回从车中出来,站到车门边儿的梁子上,双手扶着车框,紧张地看着傅子皋,迟迟不敢递出手去。
傅子皋看着她笑,双腿一夹马腹,又驱着马走近了些。
清回打量着足下与马背的距离,一横心,终于递出了手去。被人用力握住,一个翻转,被人带着坐到了他身前。
人已经落到实处,清回攥着他拉着缰绳的手,还心有余悸。不禁想着今日这一出门,竟是连连惊心。
身后人一手拦住她的腰,“想什么呢?”
清回回过头去,半仰着头看他,轻声道:“想我家官人为何如此孔武有力,让小女子好生倾倒。”
这还是第一次听清回如此明晃晃地表达喜欢,傅子皋心中开怀,止不住盯着她看。惹得清回微微红了面,蓦地回过了头去。
只听一声轻咳,一清脆脆女声从轿子中传了出来:“大哥哥,你只带嫂嫂不带我也就罢了,还迟迟不走在这里款款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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