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鸳鸯浴
身下的流水声延绵不绝，夜星岚稳一稳心神，又忍不住多看一眼，四下无人，楚擎不知何时脱下了身上的素袍，赤着臂膀，沉在池中。
汩汩的水流自额顶冲下，略过他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隐匿在分明的肌理中。
他本就生的谢庭兰玉，被这满屋的白雾萦绕愈加不染纤尘，倒比她更像是琅瑚幻境出来的谪仙。
夜星岚已经趴了两炷香的时间，手脚都麻了，实在撑不住想走。
此时楚擎像是想起了什么，长臂一探，自灵识中摸出一件宝贝来。
此物小儿拳头大小，下端碧绿生辉，上端一尾红凤栩栩如生，凤凰口中叼一支正红的珠钗，珠钗上坠着三颗明珠。
夜星岚登时便不走了，脑海中显出夜晏给她的画像，晴澜凤印，这不正是她此次来寻的宝贝么？
楚擎的手掌很大，指节修长，关节分明，将此物拿在手上把玩，看的夜星岚心下直痒，盘算了几次，生生压下了贪念。
以二人灵力的悬殊，倘若自己明抢，绝无胜算。
大殿的侧门悄然被推开，夜星岚居高临下，自然能看到是一名素装的女子翩然而至，隔着层层的幔帐楚擎虽然察觉有人，却看不见对方的容貌。
“陛下——是奴婢。”女子轻移莲步自幔帐中走出，夜星岚这才看清这女子是楚擎的随身侍女玉儿。
这两日她跟在楚擎身边见玉儿颇多，曾听其它的小宫女嚼舌根，说这女官有些身份背景，将来是要入宫的。
往日里她虽在楚擎面前最是殷勤，却也守礼数，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胆大，敢在祭祀前勾引皇帝。
“玉儿参见陛下。”女子蹲在池畔施礼，身上的素袍若隐若现，一双莹白的玉手似是无意划过肌肤，望向池中人。
云雾遮挡看不清楚擎的头脸，夜星岚只见那女子脱下外袍，赤着一双玉藕般的手臂也下了水。
孤男寡女共处一池，所穿极少，满殿的云雾旖旎……这不正和她前日里看的话本子一样么？
夜星岚趴在梁上抖了抖，虽然平日里画册本子看得多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临场观摩，不知看了会不会张针眼……
忐忑之余还有点幸灾乐祸，楚擎今日破了戒，不知明日的祭祀大典，蟠东历代的祖宗会不会跳出来骂他荒淫无度，不知廉耻？
白雾缥缈下，女子缓步朝着楚擎而去，自始至终年轻的帝王一语不发，似是给了女子莫大的鼓励。
夜星岚手心冒汗，看的聚精会神，只觉得一颗心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怕是比他二人都要紧张，这关键时候千万不要被人打扰了。
眼见着那女子的手就要攀上楚擎……夜星岚正看到精彩处，忽然觉得手背一麻，像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下意识的去抓，她本就手心渗汗，十分湿滑，这一抓只剩单手，哪里还攀得住穹顶？惨叫一声，直直的落下——
她本想掐个诀在半空中挣扎一下，也不知是不是趴得太久，手脚僵直半点灵力都使不出，倒是正合了她之前扯得谎：灵力尽失。
夜星岚手刨脚蹬，终于像块瓦片一般，平拍在水面上，脸朝下。
巨大的拍击撞得夜星岚头晕眼花，溅起的水柱足足有三尺，生生是坏了一对狗男女的好事。
玉儿的尖叫声冲破穹顶，震耳欲聋。
夜星岚趴在池中装死，她摔得这处十分尴尬，刚好在二人之间，玉儿尖叫着后退了几步，楚擎却自始至终站的稳如泰山。
夜星岚本想着装晕，二人能早一刻回过神来将她捞起，但直到她憋得满脸通红，也无人过问，实在不得已这才自己浮出水面，站起身来。
“打、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不、不对，我什么都没看到……”夜星岚抹了一把脸，眼前水雾朦胧，白花花的一片，哪里睁得开眼。
“她、她……”玉儿怯生生的望着楚擎，手指从天而降的夜星岚，却见楚擎的一双眸子紧盯着眼前人，“是刺客？来人——来人啊——”
玉儿似是忘了，进裕华池前亲自将殿外侍候的其它宫女都打发了，以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今晚定能得宠。
“不、不是……不是刺客……”夜星岚好容易抹干净不断淌下来的水，勉强睁开了眼睛，慌忙摆手解释，“我是他的……他的……咳咳……咳咳咳……”“贴身侍卫”四个字卡在喉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过来。”楚擎长臂一伸，将夜星岚揽进怀中。他二人本就站的极近，这一揽，夜星岚整个人几乎跌在楚擎身上。
夜星岚扶住楚擎□□的胸膛将将站稳，只觉得一道火辣辣的目光夹杂着恨意向她射来，登时就不敢扶了，觉得这结实漂亮的肌理十分烫手。
“淘气……”楚擎抵在她耳边温柔软语，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被对面的玉儿听见。
夜星岚只觉得激灵一下打了个冷战，被这满池的热雾一熏，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心道不好，看来今日这厮不敢违逆祖宗，又不想明着拒绝佳人，捉了自己做挡箭牌。
想退，却在水下被楚擎踩住了脚。
借着水面的雾气，夜星岚狠狠地掐楚擎的手臂，想让他松开脚，楚擎不但不抬，还得寸进尺的把住她的臂膀。
夜星岚奋力挣脱，又得勉强维持着水面上的平静，干脆一条腿勾住楚擎的脚裸拧动……
玉儿见二人姿势暧昧，方才还一副好事被搅黄的愤恨，转眼间便成了委屈，双目含泪的望了楚擎许久，一旁“如胶似漆”的二人哪里还顾得上她？
终是忍不住通红着眼眶的告退，临走不忘深深看夜星岚一眼，那样一张脸，自己也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诶、诶，那姑娘……娘呢？”夜星岚挣扎半晌，才发现玉儿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心道楚擎这婢子该是个胆子大的呀？怎的见着自己一个“普通”的小侍卫就打了退堂鼓？
楚擎见人走远，这才嫌弃的放开她，夜星岚忽然想起这厮方才手中还拿着晴澜凤印，现下他将那晴澜凤印藏到了何处？
他仅凭单手就制住了自己，另一只手上必然是拿着那宝贝……心如此想，手自然绕过去摸楚擎的另一侧，刚好楚擎此时退开。
夜星岚双臂一捞，竟然将人搂了个满怀。
头栽在他精壮的胸腹间，夜星岚只觉得楚擎的身体陡然热了起来，连带着自己贴上的半面脸颊都烧了起来。
这才察觉，半截灵气面罩早在她拍在水面上的时候就掉落了。
而她的手摸到楚擎的另一只手中，空空如也，看来自己迟了一步，楚擎将宝贝又收入了灵识。
夜星岚悔得肠子都青了，方才楚擎揽着她时就该顺势摸过去先得了那晴澜凤印，矜持？矜持当不了饭吃，矜持更得不了宝贝。
她来不及惋惜，便被整个自拎起来丢到岸上。
楚擎几步上岸，渎裤紧贴着肌肤，披起素袍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诶，好歹我刚才帮了你，给我留套干衣服啊——”夜星岚在后面高喊，楚擎的背影像是逃避什么，走的愈加匆忙。
夜星岚一人伏在池边，嘀咕着将衣襟上的水迹拧了又拧，腹诽楚擎不仗义。
夜半三更，夜星岚才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回了文渊阁，值班的小宫女见“他”如此狼狈，不忍心递了个汤婆子过来，并提醒“他”，怀安王正在殿中，陛下今日罕有的盛怒，不知为何训了怀安王整整一个时辰。
“聪儿？”夜星岚闻言，脱口而出，记忆中怀安王楚聪仍是那个十来岁的孩子，日日围在自己身边，十分讨喜。
夜星岚兴冲冲的进殿，想见见这个昔日的后辈如今长成如何的参天少年，刚到门口就与一个锦华宫装的小公子撞了个满怀。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今日实在倒霉，夜星岚忍不住爆了粗口，却在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眼中见到了无比的震惊，指着夜星岚那张极为平庸的脸不敢置信的开口：
“婶婶？岚婶婶？”
能在皇宫中如此胆大妄为的除了夜星岚，楚聪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
“叫姐姐！”
……
二人虽然看着差不多的年纪，夜星岚却实实在在年长楚聪八岁，委实两辈人。
“原来顾叔和秦叔说的都是真的。”楚聪后怕的望望文渊阁，终于明白为何喜怒不形于色的三叔会如此暴躁。
“秦钰、顾萧那俩王八蛋呢？自我进宫再没看见他们的踪影！”夜星岚愤愤然，好歹兄弟一场，当年这两个叛徒不但不帮自己，秦钰这个杀千刀的还通风报信，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三叔派他们去城外的青觉寺接小姑姑了。”楚聪据实以告，他也是在二人临走前匆匆听了一耳朵，是不是三叔楚擎刻意让他们避开夜星岚，委实难说。
提到楚聪的小姑姑，禾琳长公主楚昭云，夜星岚不免唏嘘。
她与楚昭云自小长在一处，是最好的闺蜜，原来她不在京都，难怪自己入宫多日都不见这些发小的玩伴，七年光阴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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