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棒打鸳鸯

秦钰、顾萧他们也靠拢过来，楚擎盯着夜星岚手中的绣球默不作声。

        此时，之前的“月老”挤进人群，向夜星岚深深一礼。

        “本次红鸾节的头彩被姑娘夺得，请将姑娘的生辰和闺名连同心仪公子的姓名、生辰写在此带上，”月老将夜星岚指间的绣球翻开，露出一节大红色的锦缎来。

        “你先写——要真名实姓。”夜星岚将绣球递到封子青身前，俏皮的开口。

        封子青看着她的双眼，拿过霜儿递上来的毛笔，迟疑了一下，还是刷刷点点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和生辰。

        夜星岚接过看了，唇畔的笑意渐浓，似是害羞将身形被转过去，在缎带的另一侧偷偷地写了姓名和生辰八字，复又交给“月老”。

        月老将那绣球装进一盏孔明灯内，点燃火把，孔明灯越升越高，在众人引颈期盼中消失不见。

        每个人的眉眼间都是喜悦，封眠、封铃相视一笑，看来管家的卦象真灵，关于公子的姻缘，这次回去可以交差了。

        绚烂的焰火升空，点缀了夜色，将所有人的喜怒遮掩在旖旎殷红中，满天的烟火中有情人执手笑看，熔开缱绻一片。

        楚擎仰头，缤纷的颜色染得他亦一丝动容，不远处，封子青正就着身伏低在夜星岚身旁耳语着什么，后者银铃般的笑声湮没在此起彼伏的烟花炸裂声中。敛了眉眼，低下头去，楚擎率众人转身离开。

        “公子回去了——”洛琼霜扯扯夜星岚的衣袖，提醒她要走，不过也没寄什么希望。

        方才与封子青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绣球升空，红鸾节月老祈福，这么彻底的事都做了，她再来参一脚，反倒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也许就像夜星岚所说，她和楚擎早就过去了。不再将两人捆绑在一起，才是对彼此最好的态度。

        “我一会儿再走。”果然和封子青相谈甚欢，夜星岚回过头来敷衍的应了她一句，“封公子会送我回去？”

        “当然！”封子青一笑，向洛琼霜揖揖手拜别，恭敬有礼。

        洛琼霜坠在队尾不时回望夜星岚和封子青，不得不承认，皎皎月下，还真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像封子青这种男子才会适合夜星岚吧？这一场的夜游，可以不顾礼节，不顾身份，新奇有趣，花招百出……难怪夜星岚只有在他面前，才会真的露出姑娘的羞怯。

        洛琼霜有些落寞，好像被黄鼠狼偷了鸡蛋的母鸡。不过她家的鸡蛋是自己滚到黄鼠狼窝里去的。

        一路上秦钰偶尔和楚聪交谈两句，其余三人保持沉默。

        天光放亮，夜星岚才哼着小曲回到院中，袖中鼓鼓囊囊的都是封子青送的礼物，不贵重却胜在有心。

        手里捏着她最喜欢的茯苓桂花糕，时不时咬上一口，从舌尖甜到心尖的满足。她吃完这顿早点，美美的睡上一觉，晚上还约了封子青继续去逛，昨晚为了赶上争绣球，他们两条街都没逛完，还有好多有趣的摊子没逛到。

        “秦钰？你吃吗？”院中只有秦钰在打理马鞍，夜星岚将手中的桂花糕让了让。

        “我们吃过早饭了。”秦钰好像很匆忙，夜星岚也懒得问他原因，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老大，你刚回来？”夜星岚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伸个懒腰就要插门会周公，被秦钰叫住，“快点准备！我们巳时出发！”

        “啊？”夜星岚抬头看了看太阳，眼见巳时将至，她哪儿还有时间补眠？“谁说的今天出发？”

        “陛……公子昨夜接到了信函，朝中有要事，我们必须在中秋之前回一趟京师。”秦钰最后检查了马镫，六匹快马整装待发。

        夜星岚屈指一算，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地图上有一处妖泉正在回京都的途中，以他们的脚力，哪怕换了快马，也只是勉强抵达，确是一天都不能多留。夜星岚回房强打着精神梳洗一番，再困也不得不随队出发。

        “楚姑娘，你去哪里？”一行人走至前堂，顾萧早已结清了账，碰巧冰儿到前堂取吃食，和夜星岚撞个正着，看他们行囊马匹都齐备的样子，赶紧拉住夜星岚问究竟。

        “冰儿，刚好！这封信托你带回去给你家公子。不多说了，都写在信里了，改日再聊。”

        楚擎等人并没有留下来等她将话讲完，夜星岚迅速的将一封信塞进冰儿手中，这是她方才在房内写的，正准备留在柜台上让掌柜转送，没想到遇见了冰儿，刚好可以托她转交。

        “哦——诶——”冰儿还想再说些什么，夜星岚已经快跑几步去追洛琼霜的马头了。

        冰儿慌慌张张的跑回院内，公子刚刚入睡，封眠守在外间，见小婢女如此慌乱，不由得申斥两句。

        “眠姐姐，不是，是隔壁的楚姑娘……楚姑娘……”冰儿气喘吁吁，封眠听到事关隔壁也紧张起来，公子的姻缘事大，昨夜好不容易有了个好苗头，千万别出差池。

        “楚姑娘刚刚走了——”冰儿先说重点。

        “走了？什么叫走了？”封眠瞪大了眼睛，有点消化不了冰儿的消息，一个时辰前他家公子才和佳人分别，怎么走了？

        “就是隔壁院子已经空了，楚姑娘和她兄长、表姐离开客栈了，看他们筹备的马匹粮草，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你拦了没？”

        “拦了，楚姑娘让我将这封信交给公子。”冰儿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封眠，两人踌躇半晌，还是叫醒了公子，封子青入睡不易，可眼前这桩事儿却不是她们能做主的。

        封子青睡眠极浅，外屋里两女一番交谈，他已经醒了。封眠将信笺交与公子，内心忐忑。

        “公子，楚姑娘怎么说？”看封子青展信半晌，脸色阴晴不定，封眠终于也沉不住气的追问。

        “她说让我们到京都去等她。”封子青并未细说，收起第一页，将信纸第二页的地图摊开，很简易的地图，草草几笔，也只画出大概的范围，却标出了府邸的名讳。

        封眠皱眉，夜星岚的这张地图相当于直接彰显了身份。

        “那公子……我们去吗？”封眠再次小心的试探。

        “明日出发。”封子青捏紧了第一页信纸，封眠很久不曾见过他如此坚毅的神色，心中更加笃定楚姑娘正是打开自家公子心结的解药。

        大道上六匹骏马两两并列，由北向南狂奔，马蹄过处腾起阵阵烟尘。

        “老大，你醒醒！”秦钰眼看着夜星岚一个颠簸，差点坠下马腹，伸手扶了一把，从早晨到黄昏，他们只在途中吃了点干粮，一直都没休息。

        “知道的是你昨夜游玩半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让哪个妖精吸了阳气呢！”洛玄霜放慢了速度，实在看不下去夜星岚的“娇生惯养”，好歹也是修灵者，怎么才一宿没睡就精力不济了？

        “他大爷的，再这么跑下去，魂儿都颠掉了，老娘要御剑飞！”夜星岚不敢骂洛琼霜，拐了个弯发泄不满，足足跑了一天，吃了一天的灰尘，速度还不及御剑飞行的一半。

        “你哪儿当得老娘？”洛琼霜一鞭子抽在夜星岚马屁股上，马儿吃痛，奋起前追。

        “你哪儿来的剑？”秦钰也一拉马头，去追前面好远的三人，并好心提醒夜星岚，许多年前她将灵武赤心当了换赌资。

        夜星岚不理二人，勉强打起精神，夹紧马腹，拉稳缰绳，很快就和秦钰并列在第二排。

        楚擎叔侄骑术精湛，已经十分照顾女眷了，不然以他们的脚力还能再快。

        “吁——”楚擎拉了缰绳，马匹速度慢了下来，大路上，迎面走来一队人，为首的像是官差，押解着十几名衣着褴褛的囚犯，男男女女，被不断地吆喝着快走，还有一名几岁的稚童，顽强的跟在队尾，甚是显眼。

        “快点——”那衙役举鞭要抽，另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将女童紧紧护在怀中。女童吓得僵立，紧闭双眼，却也不哭。

        “暴君□□——”夜星岚借题发挥，将肚子里的不满低声嘀咕出来。似是听见了夜星岚的不满，楚擎抿抿下唇。

        说话间，那队人走到了近前，楚擎一拉缰绳亲自上前：

        “请问这位官爷，这些人所犯何事？往哪里去？”楚擎抱拳，问带头的差役。

        “这位公子，我们是田奇庄的捕快，这些人本是田奇庄的村民，被判了结交妖人的罪名发配到极西之地。”那官差打量楚擎一行人衣着华贵，不敢怠慢，客气的拱拱手。

        楚擎下马，所有人也都跟着下马，顾萧将手中钦差御史的令牌递给楚擎。那差役看了，脸色立变，马上跪下磕头，他一个小小的捕快和眼前这群人相差太远。

        “公文何在？”顾萧盘问，差役毕恭毕敬的将怀中公文双手举过头顶，顾萧接过展开递到楚擎身前，公函印章一应俱全，没有任何问题。

        顾萧更是亮出御史身份，当众诵读判决，被锁众人均低头默认，无任何辩驳。

        一切都是按照官府的正规流程，就算想再审也需到地方官衙，他们过多阻拦反而是坏了律例。

        与楚擎交换一个眼色，顾萧闪开身形，让押解囚犯的这队人过去。

        夜星岚见无人喊冤，想起之前豢养蛊雕的莲花湖村民，也没了火气，闪身让路。

        “这位公子……”眼看一队人与他们擦身而过，就在队尾，携着五六岁女童的老妪一把抱住夜星岚的双腿。

        “这位公子，求您收留这个孩子吧，她不在村籍，是流浪到我们村里，年龄又小。我们轻信了妖人，合该受刑，但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

        那小童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骨瘦如柴，头上脸上被泥土糊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如攒了星光，分外明亮。此时紧紧地抱着老妪，惊恐的看着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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