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选妃

夜星岚用话提点两名宫女，当年谢夕辰在圣言堂求学，隔三差五就寄信回去与薛茗慈诉情，虽然一封回信都没收到过，却没少找她帮忙打听薛的近况。

        以她与谢夕辰的关系，对当年两人之间的纠葛清楚地很，两人所言也不过皮毛，她必然不会说出去。

        “拜谢夜姑娘！”青衣女子跪下重重磕头，粉衣女子有些吓蒙了，也连忙随着磕。

        “都起来吧。”夜星岚连连摆手，生怕引起多人的关注。

        偏生此时，聚客钟响，回廊另一端转过四、五位中年女子，为首的着棕红色外氅，看衣着非富即贵，刚好撞见了两女跪在夜星岚身前，待走上前来辨认出跪着的是薛贵妃贴身的两名大宫女，都露出惊异的神色。

        不由得多打量了夜星岚一番，这锦衣小公子，一身月白缎的便装，眉宇间只得清秀二字，到底是哪家的贵戚？能得这琥珀、琉璃两位大宫女一拜？

        夜星岚见溜是溜不掉了，无奈只能随着琥珀、琉璃与这一众夫人一同入席。

        刚进到正殿，琥珀、琉璃就匆忙到后殿去服侍薛茗慈和楚擎，那位着棕红色外氅的夫人走过中段。

        在其后三四名夫人的艳羡中在靠前的一席坐定，夜星岚随着剩余人等想找个末席，眼前翡翠粉红坐了一片，她又穿着一席男装，着实不好找空位。

        夜星岚正在一众女眷里挣扎，却被上座的禾琳公主一眼瞧见，亲自站起身来，走到夜星岚跟前，一把拉了将人带到同桌。

        “找你半天，你倒溜得快！”狠狠将人按在座位上，楚昭云不满，以她对夜星岚的了解，八成是偷溜没成，夜星岚十分乖巧的双手合十求饶。

        这一拉一按看似简单的两个动作，在场所有人都惊了，禾琳公主那是什么身份，陛下最疼爱的小妹，就算对着三位皇嫂从来都是礼貌而疏离，何时与人亲密至此？

        更何况她寡居多年，从未有在公开场合对任何男子多看一眼。这白衣的小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睿儿将一颗剥了皮的葡萄递到夜星岚手中，眼神之间尽现同病相怜，一大一小互相打着眼色：“我娘就是想让更多的人注意你，这样你走到哪里都会被盯，就溜不掉了。”

        “陛下、薛贵妃到——”内官的高声禀报，列席众人一凛，薛茗慈与楚擎在琥珀、琉璃等侍从的簇拥下现身正殿。

        薛茗慈一席淡金色琉璃外氅，内衬橘红色钗裙，上缀彩蝶扑牡丹的花样，正红色束腰下坠鎏金的丝绦，简单大气，富贵逼人。

        楚擎则是冰蓝色的直襟长袍，上绣银色祥云纹，青碧色的镶边腰带，负手而立肩背笔直，沉静而贵气，比几日前更精致了些。

        薛茗慈身后两名娇俏少女分外的惹眼，一名淡紫色长裙，轻纱遮罩，怀抱一柄长琴垂手而立，另一名系着玫红色的斗篷，将内里包裹了个严实，眉眼间娇俏可爱，眼波流转，总是偷眼看楚擎，不由得透出丝丝的好奇。

        想必这就是薛贵妃家的两位堂妹了，众人打量一番，心知肚明，与楚擎、薛茗慈见礼后各自归坐。

        生辰宴必定是生辰宴，薛妃贵为六宫之首自然少不了贺礼，先是楚擎大手笔的赐了一堆宝贝，宫女、太监们各自捧着让众人开开眼。

        “啧啧啧，你皇兄真有钱。”夜星岚夹了一口蹄髈，那一道道赏赐看得她眼中闪着真金白银的光芒，不得不感叹皇家的富贵。

        “都给你，嫁不嫁？”楚昭云歪过头看她，半真半假的提议。

        “咳咳，行行好，行行好，咳咳咳。”夜星岚呛得蒙咳，连连求饶，她就不该将心想的说出来。

        “娘亲，我带了姐姐回来！”睿儿从楚擎和薛贵妃处带了婳珺回来，虽说名义上婳珺是薛茗慈的义女，不过薛贵妃并未有所出，还是养在禾琳公主身边更加妥帖。

        夜星岚开心的捏捏婳珺丰韵了不少的脸蛋，将她抱在身前。短短时日，婳珺的变化非常明显，胆子大了许多，时常和睿儿玩在一处。

        这边厢昭云与夜星岚哄着两个孩子玩耍，那边厢宴席上众家夫人贺礼一一献上，祝词不绝于口，俨然两个世界。

        酒过三巡，薛贵妃面透红润，杏眼含波，半是献宝半是期盼的唤出两个堂妹抚琴献舞。

        席上众人三两对视，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夜星岚也与昭云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去看楚擎。

        楚擎端着酒杯，似是不甚在意，那白玉的酒盅在指间转了又转，才将下敛的眼睑抬起，不看两位佳人反而将目光投到她们这边。

        夜星岚以为他在看睿儿，也无甚在意，还讨好的指指宴席当中献艺的女子，提醒他这场戏，是专门唱给他看的，楚擎黑了脸，迅速的收回目光。

        此时琴音乍起，如滚珠落玉盘，七根琴弦翻飞震颤，长指撩拨，如高山流水气势如虹。

        此一刻，那玫红色斗篷的少女，揭开系带，桃红色轻纱紧贴着雪白的藕臂，玫红色的抹胸下摆扎得很紧，盈盈一握的细腰更显婀娜，如一桃红色的精灵，随歌而舞，脚上云履系着摇摆的铃铛，发出阵阵脆响，云髻上的一把流苏如梦似幻。

        一曲舞毕，众人看得入神，夜星岚带头鼓起掌来。倘若不是昭云拦着，她差点高声叫好着丢个戒指进去打赏。

        “不知陛下是否满意？”薛贵妃意有所指，从侧面揣测着楚擎的神色。

        “爱妃喜欢就好。”楚擎仍是淡淡的透出笑意，却也并未多看两女一眼。

        薛茗慈心中疑惑，一席琴舞下来，众人都看得入了迷，陛下却仿佛并未放在心上，倒是瞪了那白衣少年好几眼。

        无论是喜爱也好，厌恶也罢，入宫这么久，她鲜少看到楚擎如此情绪外露。

        “不如让两位妹妹再演一曲？”薛茗慈无奈，只得再度提议。

        “好！”楚擎并未答允，昭云公主旁的小公子倒是举双手赞成，似是知道自己失言，默默地将头转过去不敢看她和楚擎。

        “你今日生辰，随你心愿。”楚擎沉吟一下，终于点头。

        两女自然欣喜，比方才更加卖力，抚琴的琴音更劲，轻捻慢拨，轻如鸿雁归巢，急如倾盆暴雨，那舞的女子却逐渐体力不支，脚步踉跄了起来，云履上的银铃也响得乱了章法。

        本以为那琴声会减缓，没成想一个转落，琴音更急更密，那舞着的桃红精灵只能加速旋转，交叠的双腿终是跟不上节奏，重重的扑倒在地。

        一时间席间鸦雀无声，众人心中都在盘算，薛贵妃的本家这是唱的哪一出？薛茗慈脸色白了白，命琥珀去将人搀扶起来，亲自下到阶前与抚琴的少女垂手立在一处，等候发落。

        “啧啧啧……”偌大的锦华殿，只余夜星岚的可惜声，“倒是姐妹情深，就不怕欺君之罪？薛家株连九族？”

        此言一出，那紫衣女子闻言，扑通跪倒，抖若筛糠。薛贵妃也不由得打个冷战，侧身看向楚擎。

        夜星岚倘若不说此话，那两名女子不过是殿前献艺失误，此话一出，不止她二人，甚至包括薛家都要背上欺君之罪。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不是深仇大恨不会被点破，夜星岚此举就连楚擎也十分好奇的盯着她。

        “你俩看着倒也不像串通。”夜星岚仿佛没察觉一般，左手托腮，一双眸子含笑看着扑跪在地的二女。

        “陛下，娘娘，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与妹妹无关。”粉衣女子勉强跪爬一步，在殿前叩首，楚擎放下酒盅，刚要开口。

        “你家妹妹是有情郎了？不想入宫？”白衣少年敢截楚擎的话头，殿上众人又是冷汗直流，小公子这话歹毒，真是要人性命？

        楚昭云拉一拉夜星岚衣袖，以她的了解，夜星岚往日里不会如此刻薄，看破不说破是皇宫内的默契，更何况句句不饶人。

        “没……”粉衣女子满脸通红，被抢白至此，也豁出去了，“我们……我们姐妹……自幼得薛妃娘娘看顾，自小便知娘娘心意，不愿入宫分宠。”

        此话一出，夜星岚噗嗤一笑，环顾殿内，薛茗慈双目含泪，似是动了真情，人人垂首肃穆，最终与楚擎的目光相撞，一脸的幸灾乐祸，楚擎啊楚擎，原来也不只是我不愿嫁你。

        “看着倒像实话。”夜星岚执起筷子在桌子上戳起，抬眼望着楚擎。

        “陛下若罚便罚我吧，入宫三年无所出，有失妇德。”薛茗慈此时跪了下来，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爱妃今日生辰，岂可垂泪？”楚擎双手搀扶薛茗慈，望向跪拜的二女，“今日薛贵妃生辰，赦了吧。”淡淡一句化解了殿中肃杀的氛围。

        生辰宴闹了如此一出，方才跃跃欲试的各家夫人如今都面如死灰，谁还敢在这个档口推自家女儿攀龙附凤？方才薛家就是榜样，一步差池，险些株连九族。

        继而对夜星岚疑恨交加，疑的是这小公子坐在昭云公主身旁轻松自在，敢当面顶撞君主，究竟是何来头？

        恨的是，本来各方都不说破，各自打算，偏偏让她揭了盖头，将各家的心思亮在明面上，坏了她们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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