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打牌2

平日里这锦华殿是为宫内娘娘们接见内眷夫人们所设，日常空置，不设恭桶，今日在此设宴，白日里特意安置了恭房，天色渐晚，也就撤了。

        这锦华殿离宫门口最近，至最近设恭桶的云楠阁都要横穿整个御花园，夜星岚怕黑，天色越晚越不敢去，这是实在坚持不住了。

        昭云公主想派随身的宫女陪夜星岚同去，夜星岚咬了咬牙拒绝了，只拿了楚昭云的腰牌，因着打牌实在有碍观瞻，两位皇妃遣走了贴身的宫女，只留一个贴身侍候三人。

        蟠东的御花园白日里极美，四季繁花，雕梁玉树，今夜无月，只余点点星斗洒下琉璃色的微光，夜星岚自是无心欣赏，提着一盏灯笼专注脚下黑漆漆的小路。

        这条小路是她少年时常走，无人驻守，可抄近往云楠阁，沿着云楠阁再往前就是薛贵妃的凤鸾宫，自小出入太多，这皇宫内的地图能让夜星岚这个路痴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亮了腰牌，值班的小太监恭敬的放她进去，见有了人气，夜星岚胆子大了很多。直到离开云楠阁，夜星岚弓着的腰终于挺直些。这一进一出之间，星光似被乌云遮住，小路上又暗淡了些。

        夜星岚一边猫着腰凑近灯笼，一边左顾右盼的回望。总觉得趁她不备，不知背后会冒出个什么妖怪来。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她又一次回头，似是凤鸾宫的方位，漆黑中像是有一只怪鸟破墙而出。

        夜星岚吓得赶紧回过头来，猛往前冲，一口气冲出小路，走到被夜明珠照亮的御花园里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边喘边安慰自己方才肯定是眼花了，这蟠东皇宫戒备森严，尤其是凤鸾宫周围明卫暗卫布了多少，怎么可能有黑影？越想越对，夜星岚拍拍胸口回到锦华殿，肯定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四人奋战到天光泛白，昭云终于在又输一局后，忍不住伏在岸上歇一下，这一歇，其余三人也都随着趴下，虽然嘴里都信誓旦旦的说着下一局要做一把大牌，奈何瞌睡的眼皮一闭上，都睡到早朝都散了。

        楚擎到福坤宫去看睿儿，这才知道妹妹一夜未归，锦华殿那边的小太监来报，说是长公主是与曹妃、柳妃一宿没出锦华宫。

        楚擎不由得好奇心起，他这个妹妹自己最是了解，尤其是近些年作息十分规律，昨夜到底在锦华宫做什么连睿儿都顾不得了？于是摆驾锦华宫，去看个究竟。

        一到宫门口，就把勉强打起精神来站岗的宫人们吓了一跳，从昨日就候着，站了一宿，娘娘们不让跟在身边，怎的陛下来寻？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都不敢说实话。

        “不用通禀。”楚擎看了一眼众人，更是好奇，迈步进锦华宫，向正殿而去。转过九曲回廊，一眼看见趴在凉亭内的四人。

        五更上朝散的早些，入秋的气温还是有些低，旁人都是一身厚重的正装，夜星岚这随意的男装打扮就吃了亏，趴在石桌上虽然睡得极沉，梦里也是瑟缩着身子抱成一团。

        放轻脚步，逐渐靠近凉亭，四女伏在一桌象牙白的玉牌上睡得正酣，楚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下意识的解开系着的斗篷靠近夜星岚。

        “胡了！不许悔——”夜星岚在睡梦之中忽然大喝一声，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抓住身旁的手臂，吓得楚擎一怔。

        “啊？”夜星岚看了许久，才认出眼前人，脑袋怎么也转不过弯来，方才在梦里自己正在做一手大牌。

        刚好下家放炮，她胡了一把十三幺，谁知点炮的又要收回牌去反悔，她怎么肯干？愤怒的一跃而起，就要揪住拿回牌的手臂，谁知一回身却看到了楚擎？她还捉摸着昨晚打牌的人里好像没长成这样的呀？

        夜星岚一声暴喝，将其余三人都吓醒，楚擎强撸下被握紧的手臂，顺手将披风披在了昭云肩上，冷冷看着夜星岚。

        夜星岚这一暴起，面具也掉了，发髻也散了，眯起眼睛，懵懵懂懂的想着，这张脸这么好看，到底是谁啊？可惜这张脸太过冷冰冰——想着想着就要上手帮他捂一捂。

        “哥。”眼见着夜星岚就要摸上楚擎的脸，昭云后拉了皇兄一步，她已经从侧面看到楚擎额上暴起的青筋，也顾不得什么皇家礼仪，替夜星岚保命要紧。

        “醒醒、醒醒……”昭云横在两人之间，轻轻拍打夜星岚的脸颊。

        “云儿……他……”夜星岚这才清醒过来，认出了楚擎，昨夜曹妃说什么来着？陛下不喜喧哗，更不喜赌博……

        曹妃、柳妃早就蹲跪在地，不敢抬头。

        “都回宫吧。”楚擎脸色潮红，像是忍了半晌，终于压下这口气来。

        “哦！”夜星岚第一个抢先回答，身体紧跟着就十分自觉的下了凉亭，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停住了脚步，双拳握了又握，最终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转身又回到桌前。

        “对不住啊，对不住……”夜星岚一边将自己这一夜赢的赌注拢在一处，一边对楚氏兄妹讪笑，善财难舍，这可是自己辛辛苦苦奋战一夜赢回来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拢完又皱起了眉头，夜星岚看着身前堆得小山一样的簪环首饰、琐碎银两，犯了难，自己又没带侍卫宫女，要怎么拿走？

        思索半晌，干脆将月白色衣襟一撩，一手兜着衣襟，一手将桌上所有财物划拉到前襟，盛了个满满当当。

        夜星岚兜着满满一前襟宝贝，心满意足，回过身来还想跟楚擎客气两句，毕竟昨晚赢的人家两位妃子连金钗都不剩了。

        忽然风起，直吹得夜星岚月白的锦缎长裤贴紧了身子，衣襟下两条细长美腿轮廓清晰，若隐若现，楚擎脸色更黑。

        楚昭云一见，急忙将肩上披风解了放在桌上，让夜星岚放下衣襟，将金银铺在斗篷上，打成包袱带走。

        “谢啦！”拎起包袱，夜星岚笑的无比开心，确实比兜在前襟方便许多，瞥了瞥脸黑的楚擎，小心的绕过他出宫。

        回到相府，管家将人迎了进去，冰儿、霜儿听到消息，半路将人截回了她们的住所。

        “夜姑娘，如何了？”封铃心急的追问，昨日夜星岚进宫，她们等了一宿，封子青清晨才睡。

        “啊？什么如何了？有没有吃的？”夜星岚将包袱放在桌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灌进去，双眼放光的将包袱皮解开。

        “我家夫人……”封眠将一盘枣泥酥递到身前。

        “诶，别你家，我们云儿是有主的，镇国候武氏遗孀，蟠东禾琳长公主。”夜星岚也不客气，拿过一块枣泥酥塞进嘴里，封眠为之气结。

        “昭云公主可愿见我家主子？”封铃单刀直入，不与夜星岚兜圈子。

        “愿不愿我是不知道，该带到的话我是都带到了，云儿差点与我翻脸。”夜星岚打开包袱，将一直碧绿的簪子拿在手中赏玩，簪子造型十分简单，材料却是通体碧绿，水种极好，一看就是顶级的翡翠。

        “呐。”夜星岚将翡翠簪递到封铃手中。

        “我不要！”以为夜星岚是赏赐，封铃将翡翠簪子推回。

        “又不是给你的！拿去给你家公子，能不能进的了武侯府就看它了！”夜星岚晃晃手中的簪子，正是昨晚从昭云处赢回来的。

        机会她是替睿儿争取了，接下来封子青上不上道，云儿接不接招，全看努力和造化，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云儿大概下午就出宫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家公子了！”

        夜星岚填饱了肚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桌上的散碎银两分出一些推给她们，“我要去睡了，让你家公子别打搅我。”不等四人再问，背起包袱火速去补眠。

        这一觉又是两日，几乎每一次嗜睡，夜星岚都是饿醒的。英子已经习惯了她的怪癖，早早备好了粥端在床前。洗漱完毕，夜星岚一边吃粥一边望望窗外的夜色。

        “几更了？”

        “三更。”英子逐一将备着的餐点从食盒内端出。

        “封子青呢？”

        “自您回来那日，封公子就没回过府，武侯府传来的消息，自那日晌午，禾琳公主回府后，封公子就一直赖——在武侯府，不肯出来。”

        “赖？”

        “是武侯府的珠儿特地来咱们府说的，说是她家夫人三番四次的下逐客令，封公子总能找各种理由搪塞，屁股比山都沉，倘若再此下去，备不住……”

        英子实在无法想象封公子那般的人物，为何会去赖上禾琳公主？

        “备不住如何？”

        “备不住封公子会被打出来。”武侯府的下人们都清楚，上次封子青必定是相府接走的，不敢轻易动手，但主子的命令又不可违抗，所以提前派珠儿来报备，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也是封子青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们。

        夜星岚觉得封子青十分上道，这死磨活缠的套路对付软硬不吃的楚家人正对路，但是若说效果，就要看昭云是否还对他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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