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凉亭
卓风弦迎上南朔的目光，呆愣半晌，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南朔所谓的“唯一的办法”是什么——这种蛊虫的目的就是让人情动难以自抑，既然如此，那么解除的方法岂不就是……
趁着卓风弦陷入沉思，南朔一步步上前接近了卓风弦，双手像是不经意一般揽过卓风弦的肩，轻轻将人带到自己怀中，再卓风弦耳边轻声道：“仙君，我……”
“不不不……不行！”卓风弦想都不想就推开南朔：“我……我自己挺一挺，撑的过去，不……不劳烦你了，我……我先走一步。”
南朔却拉住他：“我是想说……我怎么觉得仙君的腹痛好像已经缓解了。”
卓风弦：“……”差点忘了。
他忙再次双手捧腹：“还……还疼的，就是……就是……”
迎上南朔带笑的目光，卓风弦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但他这一次不想认错，头一次在被南朔的逗弄中生出了些许火气，只原地放下双手不再言语。
南朔还不打算放过他：“仙君，你刚刚说的不劳烦我，不劳烦我什么？你好端端地装蛊虫发作，莫不是想让我亲身帮你解蛊？”
卓风弦闷声顶嘴：“我装的明明是肚子疼。”
“那你装肚子疼又是为什么？”
卓风弦：“……”
他刚才居然还担心南朔还在生气，这人却一心只想逗自己玩！先前逗过之后还知道道歉，这下倒好，不光省了道歉，还变本加厉！
亏他刚才还自责得那么认真，他就不信真的白月光要是在这里，这人还能这么肆无忌惮！
他闷声答道：“就是想把珠子还给你而已，我不想窥探你的隐私。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他把传音珠塞进南朔手中，扭头就走，南朔却三步并两步追了上来：“仙君来找我，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没有，就是想还你珠子。你不理我，我才装病的。”
“可我有话想对仙君说。”南朔不依不饶地挡在了卓风弦面前，不等卓风弦反应，二话不说便将人拦腰抱起，御剑腾空。
“等……等等！”
卓风弦扯着南朔的衣襟道：“你放我下来！我……我没说不和你走，你好好御剑！”
南朔却撇了撇嘴：“我听那客栈掌柜说，方钰便是这般抱着你上的马车。”
卓风弦：“……”
好吧。
离开相比之下略显富饶的皇城，便是满目疮痍之景。两人一路御剑，来到了一座险峰之上的一个小亭之中。
这种地方偏僻，应当许久无人造访才对，可居然出奇的干净，石凳上一层薄灰都没有。
今夜月朗星稀，月光格外明亮。这里视野开阔，站在此处恰可以看到周围群峰，意外地让卓风弦有了一种豁然之感，心情不由好了许多。
南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是前朝遗迹。人界也不是一直都如现在一般。听说大约百年之前，人界也曾一派欣欣向荣。那时候类似这样的小亭有许多，不少读书人总喜欢到这些地方来谈古论今。”
放眼如今的人界，恐怕没多少人还有这样的心思了。
卓风弦看他一眼，试探着问道：“为何如今没了这样的地方？我听说……好像是因为人界龙脉受损，无力再供养人界产生出明君与贤臣。”
南朔同他并肩坐在亭中看着远处群山，答道：“是啊。”
这回答更像一声谓叹，卓风弦等着他的下文，想要趁机将话题引到源脉上，可南朔却话锋一转：“仙君……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带你回魔界？”
从卓风弦那天摸他的头的时候他就想问了。他要知道在卓风弦心里，他对自己而言是什么。
卓风弦微微一愣，低垂下眼眸，思量半晌也没说出白月光三字，只道：“因为我长得像……你一个故人？”
南朔的语气中带上了怒意：“所以你就觉得我想让你跟我回去，是因为我像玄月剑派那几个人怀着一样的心思？那你竟也这般情愿？”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被南朔猜到也没什么奇怪。
若是原主，倒还真有可能是那个大师兄的转世，毕竟根据原作的描写，原主的性情确实是和白月光十分相似。虽然作者没有细说，但卓风弦看书时便觉得，按照书中描写的那两人同样温和而高洁的性格来看，作者确实有往这方面引导的意思。
但是他……那差别可太大了。他从小到大只要走到公众场合就希望所有人都能忽略自己，和温柔两字一点也不沾边，更是没有白月光那般宁折不弯的勇气。
而且他在现代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他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他就是他卓风弦。
他和那个白月光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就是这张脸了——他在现代的时候，也长这个模样。
三言两语再次勾起了卓风弦对家乡的思念。
他在这个世界每日担惊受怕谨小慎微，找不到一个可以真心相待的人，却每每都要被如此逼迫，不由激起几分叛逆心思，闷声顶嘴道：“我有得选吗？要么就是留在玄月剑派给他们师徒三人当替身，要么就是跟着你回魔界……你们都是能够飞天遁地的大能，我一个也惹不起。反正我长了这样一张脸，注定了无论如何你们也不会放过我。”
南朔的心兀地疼了一下。他想上前抱一抱卓风弦，却见卓风弦再次微微闪躲，便还是止住了动作。
他好像恍然之间全都明白了。原来卓风弦突然对他热情，既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被他打动，也不是有所图谋。他仅仅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容身之所。
是他前阵子太过多疑。
半晌，南朔开口道：“我没有把你当成过任何人的替身或者代替品，也绝不会强迫你做什么。我想带你回魔界，就是因为你，也只是因为你，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的感觉。”
卓风弦微微一愣，看向南朔，对上了他坚定而真诚的目光，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复存在。在南朔的眼睛里，他只看得到自己。
难怪原主会在这样的目光下沉沦。
卓风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然而下一刻，南朔继续开了口：“因为你就是他。”
卓风弦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猜的果然不错，南朔把原主当作了白月光的转世，或者别的什么。如此一来，书中那些看似不合理的地方，还有现实中南朔奇怪的举动，似乎都有了解释。
魔尊从始至终，都认为自己只爱过一个人，也只珍视过一个人。
所以原书中后来南朔为什么突然翻脸？可能是因为没有感情了，也可能是因为发现原主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作者没有细说，他也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跟他又没有关系。
卓风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主是不是白月光转世只有原作的作者知道，但无论如何他肯定不是。既然如此，那么他和南朔翻脸只能是必然的结局。
他只是想要知道源脉藏在哪里，他不需要知道其他事情。
南朔却以为卓风弦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解释道：“我知道许多人都说你长得像玄月剑派大师兄，他们说你不过是他的替身，但只有我知道，你就是他，你们两是同一个人。你不是什么转世，也不是什么和他长的像的人，你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卓风弦沉默片刻，问：“你怎么就能肯定？这世上相貌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我……连我都不知道，我和你们说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更何况，我有我自己的过去，我没有忘记过任何事情。”
他有远超常人的记忆力，童年发生过的哪怕一件小事，他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南朔眼神笃定，答道：“我就是可以肯定。至于原因……你再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你。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是卓风弦，也是江皓秋，你就是我想要珍视和保护的人。所以你不必为了迎合我做任何事情，在魔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谁都没有权力让你离开。”
江皓秋，是玄月剑派大弟子的名字。卓风弦听着这个名字，却只觉得陌生。
三个月……莫非三个月后，南朔才能有办法确定他的身份？难道在原作中，南朔是因为终于发现自己小心翼翼对待了这么久的人竟不是自己的爱人，所以才对原主态度转变？
原作中没有细写魔尊翻脸的时间，那么眼下看来就是三个月后了。也就是说，他只剩下三个月时间。
卓风弦于是抬头对南朔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不管南朔是因为什么原因认定了自己就是白月光，至少有了这层身份，卓风弦三个月内是可以在魔界横行无忌了。三个月就三个月，他一定要在三个月内，知道源脉的下落。
然而眼下，最紧迫需要解决的事情却是方钰。
因为第二天早晨，方钰再次用蛊虫的方式提醒了卓风弦自己的存在。
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卓风弦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昏昏沉沉间被那股难耐的感觉弄醒，简直恨不能掐死方钰。即便蛊虫只发作了不过几分钟时间，但是被弄醒的卓风弦把头埋进枕头里努力了半晌也没能再次睡着，依旧心浮气躁得厉害。
算算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还从来没有解决过个人问题。以前是因为被种种事情搞得他没有这样的心情。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方钰用这样的蛊虫折磨，卓风弦身为一个正常男人，难免产生了一点别的心思。
其实他在现代的时候没有这方面的实践经验。作为一个学霸，卓风弦乖得非常表里如一，即便是私下里也不会做这么羞耻的事情。但是现在……突然就很想尝试。
心里一番天人交战后，他扯过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然后一点一点把手伸了下去。
因为没有经验，整个过程进行得漫长而曲折坎坷。卓风弦只能尽力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与此同时，站在床边看着被褥不住晃动的南朔：“……”
卓风弦大概是睡糊涂了，才忘了昨夜他们出来得太晚，又聊得太久，后来卓风弦直接靠在他肩上沉沉睡了过去。
南朔知道他昨天一天经历那么多事，想必累得很，便没有回宅院去，直接用乾坤囊中现成的材料在这小亭中搭了一个简易的屋舍出来。
他站在床边静看许久，不由挑了挑眉，没有出声打断。
新奇的体验让卓风弦缓了好久的神，然后忍不住想要再体验一次。
好半晌，那诡异的晃动才停了下来。
卓风弦的意识终于渐渐清醒。可随着意识回笼，他突然浑身一震，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昨晚睡着之前，好像是跟着南朔到了一个山间凉亭上来着。后来，他们聊着聊着他就睡着了。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南朔有把他带回宅院吗？他现在是躺在南朔给他安排的那间屋子里吗？
假如……如果……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现在还在凉亭里？
如果在，那南朔现在在哪里？
一想到某种可能，卓风弦小心翼翼地扯着被子，一点一点把自己的眼睛露了出来，然后就和站在床边的南朔来了个四目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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