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求药
方钰看向卓风弦，不由摒住了呼吸。
却见卓风弦像是依旧没能从方才的梦境中回神一般，茫然地盯着方钰看了半晌，开口时嗓音沙哑：“二师兄……”
方钰：“……”
方钰被这一声二师兄唤回了神。
不是在强装什么，卓风弦是当真有些记不大清方才梦境的内容了。虽然梦境遗留的情绪依旧让他心口仿佛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虽然直觉他刚才好像梦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是一睁眼，梦中的一切便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甚至想不起来刚刚的梦境和什么有关，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像是有一辈子那么久。
但是有一件事他想的很清楚：“我要去找南朔。”
他要把源脉还给南朔，即便只有得到了源脉他才能回家，他也要将一切真相都告诉南朔，然后问南朔，愿不愿意把源脉借给他。借也好不借也好，能不能回去，都是命数，他都认。
谁料方钰这一次竟意外地没有反驳，只是走到窗边，不知在想什么。
在卓风弦没有看到的地方，方钰在袖中的手不住颤抖。
“外面又下雨了。”方钰的声音带着为不可察的颤抖，“最近多雨，而且你又烧起来了，等病好了吧。”
卓风弦诧异地看向方钰，便听方钰道：“醒了就吃点东西吧，我去给你熬药。”
“不用了。”卓风弦的声音依旧听起来十分虚弱，可他说出的话杀伤力却不小：“我不吃你给我的东西，也不喝你的药。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在里面放什么东西。”
方钰依旧背对着卓风弦，半晌都没有说话。卓风弦若能细看，便会发现他此刻浑身僵硬。
卓风弦嘲讽般轻笑一声：“也对，反正我都昏迷了这么久，你要是想给我下毒恐怕早就下了，我哪里防得住你？”
方钰猛地转身，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向来知道方钰城府深，卓风弦却没想到自己这回居然这么轻易就把方钰也气走了。只是眼下方钰走了，他的病怕是更要难好。
卓风弦躺在床上缓和了一下梦中的情绪，这才忍着身上的不适披衣起身，想要给自己倒一杯茶，却不料刚刚出了门的方钰居然这么快去而复返，手中托盘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和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他进门之后一言不发便当着卓风弦的面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点鸡汤出来，自己一饮而尽，而后又将那药倒出来一些，一并喝了下去，这才将这些全部推到了卓风弦面前。
卓风弦诧异地看着方钰：“你这是做什么？”
“如你所说，我若真想给你下毒，有的是机会。你还是先吃点东西吧，睡了足足一整天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虽然方钰突然正经起来的态度让卓风弦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现在这个状态可能真的撑不到找到南朔，他于是还是接过了方钰手中的碗。
从头到尾，方钰就这么死死盯着卓风弦。若是放在以前，卓风弦必然会觉得不自在，但虽然似乎并没有过去很长时间，卓风弦却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不少，至少对这样的目光，他已经可以完全免疫了。
然而几天之后，卓风弦就有些受不了了。
几天修养，卓风弦的身体好了起来。原先在玄月剑派的时候，方钰对他其实并不多么关注，也就是直到之前他前往人界，在人界遇到了方钰，两人之间的交流才渐渐多了起来，因此卓风弦对方钰的理解依旧停留在原作水平。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方钰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对他的关注简直达到了一种病态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这几日卓风弦因着生方钰的气，并不愿意和方钰多说什么，方钰竟也一点不在意，甚至没有像先前那般故意逗弄卓风弦。他只是一直默默地注视着，默默地看着他。
若单单只是看当然没什么，但方钰这几日，几乎是成天到晚寸步不离地跟着卓风弦看着他，甚至到了晚上，方钰宁肯趴在卓风弦房间的桌子上凑合，也不愿意回自己房间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有时候卓风弦半夜惊醒，都能看到方钰跟个鬼一样在黑夜里看着他，或者莫名其妙就拉起他的手腕给他诊脉。
这种体验着实是惊悚了些。
他实在赶不走方钰，只能尽量和方钰和睦相处。
但眼下卓风弦最担心的，其实还是南朔。
于是在两人相对无言数日之后，卓风弦还是主动先开了口：“南朔所中的毒，严重吗？”
“要是没有解药，早晚有毒发的那一日。我那毒，本身也没留情，冲着要命去的。”方钰倒是没有隐瞒，“不过师……”
话到嘴边，他顿了片刻，才将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道：“师弟要是想问我要解药的话，还是省省吧，我不会给你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卓风弦忍不住闭了闭眼。
但是他不能放任南朔不管。南朔是因为他才会中毒，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为南朔讨到解药，哪怕是……像原作那样做出那些事情。
他从前觉得厌恶，觉得无法忍受的那些事，现在细细想来，哪一件都不如南朔可能会死带给他的恐惧更深。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好几天，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卓风弦于是问道：“你想要什么？”
方钰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你从来不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情，我知道。如今南朔的性命既然捏在你手里，你要我如何，才能把解药给我？”
方钰苦笑一声，眼底满是卓风弦看不懂的情绪。
他原本想让卓风弦死心，却突然想到什么，深吸一口气，恢复了他一贯的吊儿郎当与轻浮模样，挑眉道：“听师弟这意思，为了给南朔求得解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卓风弦抿了抿唇，迎上方钰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果真听方钰下一刻道：“所有人都揣测，说师尊留下你，是看中了你的极品炉鼎体质，可只有咱们玄月剑派的人知道，师尊分明是赔着本白养着你。而我也因为师尊的缘故，一直故意冷待你，但是我现在后悔了。只要你日后承诺，永远都做我一个人的炉鼎，我就把解药给你。”
听到这个要求，卓风弦远比想象中更加冷静：“你能保证，解药一定能送到南朔口中吗？你能保证绝对不在解药中做任何手脚吗？”
“只要你听我的话，我就可以保证。”
卓风弦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说什么，房门便被人一把从外面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双目通红的姬和允。
“二，师，兄！”姬和允一个字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方钰倒并没如何受到姬和允突然出现的影响，面上依旧是那副惯常的笑：“四师弟怎么回来了？看你那日的架势，我还以为你必然不会再回来呢。”
姬和允一言不发，攥紧的拳头捏得骨骼咯咯作响。
他当然也不想回来，他长这么大从没有被人这般劈头盖脸地直接教训过，哪怕是师尊也不会对他说这么重的话。卓风弦的那些话，比师尊抽在身上的鞭子还要疼。
他原本想着，去他的。既然卓风弦对他无情，那就算了，他才不想受这样的罪。
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卓风弦，一想起离开前卓风弦那副病中虚弱的样子，姬和允就没办法不去担心。
他知道方钰是药修没错，可他到底也是个早已辟谷多年的修士。姬和允总担心这担心那，一会儿担心方钰不知道该如何医治普通人，一会儿又担心方钰不知道没有辟谷的人不吃饭会饿死。
煎熬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回来看一眼。原本只想着悄悄看一眼，不让任何人发现，看完就立刻离开。
可谁料一回来，就看到方钰这几天几乎形影不离地跟在卓风弦身边，甚至两人连睡觉都在一个房间。
每天晚上，他看到方钰走进卓风弦的房间，就觉得抓心挠肝，可又觉得二师兄应当不会和卓风弦有什么，或许只是卓风弦身体还没好，二师兄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直到听到了方钰和卓风弦方才的对话。
方钰分明是知道他对卓风弦的心意的，居然还对卓风弦提出这般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卓风弦竟然打算答应方钰！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搞不清楚，究竟是卓风弦的态度更让他伤心，还是方钰的背叛更让他失望。
他突然之间委屈非常，却连一个可以发泄的途径都没有，便听方钰道：“四师弟不用这么瞧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三师弟昨天的话我想你还没有忘。先前我为着你和师尊，一直不曾表露我的心意。如今既然师尊对三师弟无意，三师弟又不喜欢你，难不成这种时候还不许我追求他了吗？”
姬和允闻言眼中怒意更甚：“你……所以你一早就觊觎他！”
方钰承认得相当干脆：“是啊。从三师弟上山的第一天起，我就对三师弟很是喜爱。”
姬和允怒意滔天，看起来很想炸，倒是卓风弦诧异地看了方钰一眼。
他自然不信方钰是真的对他有什么意思，这人心眼多得跟蜂窝煤似的，防不胜防。但他这样对自己表真心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他也不喜欢你！他刚刚答应你只是为了给南朔弄解药，你听不出来吗！”姬和允吼道。
“听得出来，但那又怎样？”方钰道，“我不在乎。”
他转头看向卓风弦：“我相信日久生情，以前我为了小师弟和师尊故意冷落你的，我日后都会补上来。我会让你知道，南朔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
姬和允眼眶愈发红了，他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来回，冷笑两声，突然转向卓风弦：“他逼你，你就答应！”
卓风弦心累无比，皱眉道：“这件事和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姬和允怒吼起来。
他看看卓风弦，又看看方钰，终于道：“好啊，你逼他是不是？你以为就你会吗？我也要逼他！看看你我谁更厉害！你根本就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他说着，手中剑光一闪，竟是打算直接攻向方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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