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解药
“我在魔界外等你不到，便猜到大概是出了意外，还一直担心是不是魔尊发现了你的目的，直到听说你师尊带着你们几个回来，这才放下心来。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风弦这时候已经没办法再如以前一般对向子瑜掏心掏肺，便隐瞒了自己已经取得源脉的事情：“原本一切都在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我差一点就能拿到源脉了，可谁料姬和允这个时候居然带人打上门去。他打草惊蛇，惊动了合欢宫弟子，我想要盗取源脉的事情被发现，他们把我关了起来。后来是姬和允带人攻破结界，才将我救出。”
除了源脉，其他过程告诉向子瑜也无妨。当然……卓风弦选择性地隐去了部分他们吵架的内容以及南朔中毒的事情。
向子瑜听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潜入魔界的目的已经被发现了？”
卓风弦观察着向子瑜的神情，见他果真像是完全不知道源脉的去向，点头道：“是。再想混入魔界，怕是不容易了。”
他说完朝着沈泓邈小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师尊不会说什么吗？”
向子瑜挑了挑眉：“你师尊心情不好，拉我陪他喝酒，顺便聊一会儿。可他那酒量，两杯就倒，我看他醉得不省人事才过来的。”
卓风弦思量片刻：“如今师尊看我看得实在是紧，我怕是出不去，源脉……”
“源脉的事情先不着急。”没曾想，向子瑜居然率先开了口：“若如你所说，以魔尊的性子，必然会对你心生怨恨，说不定正在四下找你。你要是这个时候一个人在外面，太过危险，还不如时时刻刻和你师尊在一起。你师尊修为强大，魔尊多少忌惮着他。”
向子瑜说了卓风弦想要说的话，倒是让他微微一愣，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他讷讷问道：“那源脉怎么办？”
向子瑜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早就料到了，想回去没那么容易？算了，不行了再找机会吧，六界之脉又不是只有魔界有，咱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为这个把命搭进去也不划算。你这段时间就先好好休息吧，我要是想到了别的办法，再联系你。”
他如此说，卓风弦突然又开始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测是不是有些过于阴谋论了。因为若是细想，似乎方钰的推测也并不完全说得通。
虽然他不能因为原作中向子瑜是好人就推测眼前这个人是好人，但似乎也不能因为原作只将这一个人塑造成了可以信任的形象，就推断在背后引导一切的人就是向子瑜。
毕竟眼前这人也是一个穿书者，他也只是原作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罢了，原作如何发展，也不是他可以预料。
卓风弦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人若是撒谎，那么必然不可能把每个细节都想得尽善尽美，有时候甚至只能用另一个谎言来圆谎。
他于是道：“说起来，南朔之前还和我提过你呢。他说他认识你，你之前帮过他几次，他还说整个九宫城中都是些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就你算得上是真性情。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你都帮过他些什么？”
这话并非假话，南朔是当真说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那是在南朔还小的时候，当时他生活在九宫城中，而卓风弦清楚地记得，向子瑜当时同他说，自己是第二次正魔大战之后穿越过来的。
第二次正魔大战是十年之前。那个时候，南朔已经离开了九宫城。若向子瑜所言不假，那帮过南朔的人应该原先的向子瑜才对。
卓风弦说这话时故意模糊了时间，而若向子瑜在欺骗卓风弦，为了获得卓风弦的信任，必然不能错过领下南朔这般赞誉的机会，或说好像是有过，或说自己记不太清但确有其事，都能说得通。
若他当真应下，那他所说的其他话，可信度也便有待商榷了。
卓风弦盯着向子瑜，不想错过他脸上哪怕最细微的神情变化，却见向子瑜茫然道：“有这回事？我没有印象。我确实派人偷偷查过南朔，也藏在暗中见过他一两回，但是正面交锋必然没有过的。再说了，我帮他？魔尊那么牛，用得着我帮？”
他神情坦荡，让卓风弦不由松下一口气来。
他叹一声，道：“那或许他说的是你穿越之前的事情吧，可能是你这具身体的原主做的。我时常在想，我们穿越到了这具身体里，那原来的卓风弦和向子瑜去了哪里？我们若真能有机会回去，那他们又会如何？”
向子瑜目光望向不知何处，像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他牵了牵唇角，道：“大概是死了吧。”
“时候不早了。”向子瑜展扇打了个哈欠：“行了，就我刚才说的，你好好休息吧。我看现在剧情被改成这个样子，你师尊应该也不会再像原作一样对你做些什么了，你就老老实实在他身边待着吧。我想想办法，看其他几界之脉有没有可能拿得到，有头绪了再联系你。我先去睡了。”
沈泓邈一早安排了道童帮向子瑜打扫了屋子出来，他便是要回那里。
见卓风弦讷讷没有什么表情，向子瑜轻笑一声，竟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回去本来也不是多容易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再说那古籍上击记载的东西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这种事情又没人试过，就算真拿到了源脉，也有回不去的可能，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尽人事，听天命呗，心态还是要放好的。退一万步讲，在这个世界要是能好好活下去，其实也不赖。”
卓风弦迎上向子瑜的目光，点头应声：“好。”
然而他却没有睡。待到向子瑜的院子熄灯，他悄悄起身出了门，离开了青云山。屋檐上银铃轻响，就像被山风吹动。
他要去找方钰。
师尊喝醉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向子瑜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不能放着南朔身上的毒不管，无论如何，解药都是一定要先讨到手的。
前往思过崖的路上设有机关和结界，卓风弦知道，但原作中的姬和允曾有一次被罚在这里思过的时候像见原主，硬是顶着那重重机关也要出去见原主，因此卓风弦倒是知道这里的机关该如何躲。
一开始的机关倒是并不难过，无非是些暗箭或是埋在地上的捆仙索，这些机关目的本就是阻止弟子私自逃出去，并不是想要了他们的命。因此卓风弦在背上背了一块青石板，缓缓爬行便过了第一道暗箭机关，又因为记下了地上捆仙索的大致位置，第二道机关也算过得轻易。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道机关——通向思过崖的那个巨大峡谷。
其实原作中这个才是姬和允通过最轻易的一处，虽然此处因为沈泓邈的禁制而不能御剑，但他运动细胞发达，荡着山壁上的藤蔓便荡了过去，但卓风弦显然没有这样的臂力。
他朝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看了一眼，便看到了满眼黑夜一般的浓雾，脚下一软，险些坐在崖边。
此刻正是深夜，虽然月光明亮，但到底也还是让人视线不清，无端让那悬崖看起来更加可怖。
卓风弦深吸一口气，终还是从山壁上挑了一条看起来粗壮结实的藤条，一圈一圈缠在了自己腰上。姬和允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也做得到。
他于是眼一闭，心一横，抓紧那藤条，后退几步，便朝着悬崖那头冲了过去。
一跃而出的那一刻，山风呼啸着从他耳边吹过，对面的悬崖离他越来越近。卓风弦伸出手去，想要够到对面的崖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飘荡的速度越来越慢，眼见有停下的趋势。卓风弦暗道不好忙伸手向前，却还是在指尖只差毫厘就能碰到对面石壁的时候速度为零，并在重力的作用下急速下落，在藤条的甩动下狠狠朝着另一边山壁砸了过去。
回程的山风比来时更尖利地在他耳边尖啸，卓风弦心下一空，险些没能压住喉间的尖叫声，直到在藤条的带动下狠狠撞在另一面的山壁上，撞得他眼前一阵发黑，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一般。
好容易回神，卓风弦只朝着脚下望了一眼，就再次眼前一黑，差点没吊在这里当场昏过去。
藤条够长，此刻卓风弦正被吊在来时的山壁那一侧，无论想要做什么都得先爬上去再说。他从前从未做过这么刺激的运动，如今却也顾不得掌心不住被粗糙的长藤划出伤口，努力地想要向上爬去。
他不敢再去看脚下，只能盯着自己头顶上方的崖边，忍着掌心皮肉被磨破的疼痛，一点一点向上攀爬。可爬到一半，好不容易就能上去的时候，卓风弦心胳膊上肌肉被扭得一痛，没抓紧，当即又滑了下去。
在这急速的下坠中，卓风弦只觉灵魂仿佛都要飘出体外，顾不得手上的疼痛，慌忙抓紧藤蔓，再次将掌心磨得血肉模糊，半晌才终于止住了继续下落。
他被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额上也渗出汗来，却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向上攀爬。
而与此同时，站在对面崖壁上黑暗之中的方钰，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收入了眼底，默默在袖中攥紧了拳。
一次次上爬，又一次次滑落，不知过了多久，卓风弦才终于爬了上去。
他思量片刻，觉得这一次失败是因为选的藤条着力点不够高，自己速度又不够快。他于是忍着腿软的感觉重新挑挑拣拣，终于再次拿起一根藤条，重新缠在了自己腰上。
眼见卓风弦还要再试，方钰终于忍无可忍，站到了月光之下，怒吼道：“卓风弦你干什么！你知道这悬崖又多高吗！你肉体凡胎，你是想找死吗！”
卓风弦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到了站在对面的方钰。他语气平淡：“我来拿解药，你答应了我的。我答应你的事情日后若找得到机会我会继续完成，但是我不能等你三个月放出来之后再拿解药！”
方钰看卓风弦半晌，突然轻笑一声：“如果……如果我在你刚来玄月剑派的时候对你好一点，你是不是也能这样对我？南朔他到底……”
后面的话方钰没有说出来，但卓风弦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世上没有如果，南朔就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很好，姬和允和方钰就是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态度恶劣。他因为南朔而对原作中描写的魔尊产生怀疑，却没有怀疑过方钰和姬和允是否和原作有所不同。
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没办法改变，他也不知道若是方钰从一开始的时候对自己好一点，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不会产生离开玄月剑派的想法。
两人在月色下隔着一道峡谷，相顾无言。半晌，方钰轻笑一声，掏出了一个青瓷瓶来。
“你不用过来了。我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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