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灭门

卫一明把少女带到战马前，然后问她：“你是哪家的姑娘？”少女嗫嚅道：“小女子…是都察院左副督御史的…”卫一明还没听完就打断了，说：“你不用说了，左副都御史，这官绝对超过七品，如果真像刚才那个老头说的，你家里估计也没人了。”

        阮轻语哇的一声哭起来，她本是个活泼性子，哭也哭的生动，卫一明最受不了的除了母亲的唠叨，就是女人哭，此时见他一句话就把她惹哭了，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拔剑堵住她的嘴不可。

        阮轻语也知道，自己家人估计是凶多吉少，但她心里总有个盼望，万一爹提早收到消息，带着家里人逃跑了呢？她心知这不大可能，因为傍晚她随娘亲入宫的时候，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坐着，一时半会绝对跑不掉，只是她刚目睹了母亲的死，悲痛欲绝，失去理智，根本不想面对这些事实。

        卫一明看着她哭了半日，忽然道：“你不死心，我带你去看看，若有活口，我把你放了家去，你们自己逃难去吧。”

        阮轻语停了哭泣，抽抽噎噎的问：“那…若没有活口，没有活口怎么办？”

        卫一明道：“没有活口，爷就收了你，你放心，以后有爷一口吃的，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半口。”

        阮轻语摇头道：“我不要你收我，我们家人口众多，我…我可以去投阮家族长，我要找我弟弟，我弟弟要是没死，我们一起去…”

        卫一明奇道：“你是阮家的人？哦，那倒还真不能随便收。”

        阮轻语瞪他道：“不是阮家的人也不能随便收，那都是欺男霸女的恶事！”

        卫一明笑着说：“巧了，爷跟着郑将军征战沙场，为的就是破城的时候顺理成章的欺男霸女！”

        阮轻语说他不过，只能催着他速速带她寻找家人，卫一明扶她上马，然后按住马头，问她：“我这么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原本你还可以以身相许，现在竟然连身子我都得不到，你可知我忙乎大半年，就为了破皇宫的时候多搜刮点财宝美女，现在倒好，送完你再回来，恐怕就只剩下残羹剩饭了，你拿什么赔我？”

        阮轻语卡住了，她想了半天说辞，想来想去只能哭，于是又哭了起来，卫一明受不了了，再也不逗她，拉上马就带着她往宫外去了。

        那边卫一明载着美人往阮府去，郑临这边则仍是凄风苦雨，沈落月一哭老太爷慨然赴死，二哭全家举火自焚，想到母亲送自己出门时那个表情，必然已经有了准备，母亲的病开春一直反复，沈落月还想替母亲延请些名医医治，谁知就这么去了，还有自己的爹爹、胞弟、隔房姊妹、不足一岁的小堂弟小堂妹…

        她越哭越伤心，郑临一直蹲在她旁边，看着她哭，想安慰吧，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

        拜托，就是您一手造就的这个局面，怎么安慰？安慰了有什么用？

        郑临拧着剑眉，托腮看着沈落月。

        沈落月眼泪都快流干时，郑临递过去一个东西。

        她以为是什么帕子，伸手就打掉了，郑临道：“喂，姑娘，是我好心给你此物，你居然还不要？”

        沈落月猛地一转头，望向地面，嘴里说：“什么破…”

        然后她愣住了，地上不是什么帕子，而是一张轻飘飘的字条，字条上的字体无比熟悉，正是她祖父的字迹。

        沈落月连忙拿起字条，仔细一看，上面写着：“长日昭昭久，花晚待月迟。”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郑临：“你…你哪来的此物？难不成是我祖父托你转交给我的？那他可交待了什么吗？”

        郑临一挑浓眉，两只敏锐的眼睛一闭，当做没听见。

        沈落月急得也不管他是敌国大将了，上去就拧他，郑临吃痛，嘶嘶的抽气，才说道：“我从你祖父怀里搜的，问他这是什么，他说随手写的两句好诗，既然我拿去了，就送给他孙女当做礼物了。”

        沈落月失魂落魄的看着那两行字，什么是长日昭昭久，花晚待月迟，感觉根本不通顺，这不像祖父的水平呀。

        但这毕竟是祖父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她又看了几眼，还是爱惜的收起来，好生放在怀里。

        然后她整了整衣装，又扶笼头发，拍拍裙摆上的灰尘鲜血，站了起来。

        郑临一脸懵逼的抬头看着她。

        沈落月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元娘无能，今日破国灭家之仇，只能地底下再报了。”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郑临哭笑不得，站起身，抱住双臂，说：“谁说本将军要杀你的？”

        沈落月睁开眼睛，有些错愕，然后四处看了看。

        殿内几乎没有站着的女人了，不是寻了死，倒在地下，就是连挣带扎被陈元军士兵带了出去，当做战利品，不知拖去干嘛。

        此时凤昭殿里，是满殿鲜血亡魂，一众人间惨剧。

        沈落月的眼睛四处寻找方老太君的踪影，到处也没看见，只有一个人堆里面露出半缕花白的头发，她有些惶恐，走上前细看，的确是方老太君，她浑身中了数刀，血流尽而亡，身上横七竖八的倒了三四个陈元军，身旁还死了一位少女，如果仔细看的话，少女的喉咙里插的居然是方老太君的匕首。

        沈落月认出这位少女是京城明艳照人，素有才名的浔阳郡君。

        她鼻子一酸，然后迅速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郑临等她反应过来了，才上去拉她的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随我来？”

        沈落月无比痛苦，早知会这样，她不如在大军入宫那一刻就挥刀自尽，她用力推开郑临的手，道：“容我再跟方老太君告个别。”

        说着，她慢慢靠近方老太君，却突然一背手，用力的拔出了一旁浔阳郡君喉间的那把匕首，转头就要刺向自己。

        郑临连忙去挡，有些匆忙，他一把攥住沈落月拿刀的那只手，使腕力一捏，“咣当”一声，匕首落地，然后对沈落月说。

        “莫寻死了，你先随我来。”他道。

        沈落月面如死灰的被他牵出殿外，本以为自己逃不脱受辱的命运，但郑临却把她带向自己的坐骑旁。

        “你？你竟肯放我出去？”沈落月吃了一惊。

        郑临说：“沈小姐想多了，我是受人之托，带你去看些东西，看完了你若还想寻死，郑某绝不拦着你。”

        沈落月也不问什么了，默默的上马，郑临带着她一路疾驰向宫外去。

        经过左御坊旁边拐弯的时候，沈落月终于明白他要带她去哪，前面望梅胡同里有浓重的黑烟，正是从沈府升起的。

        傍晚大军破城，陈元军的邱将军带人攻打皇宫左近的诸位重臣之府，其中沈府最难攻下，也不知谁给沈家设立的防御，滚桶火油鞭炮辣椒水，守城的器械沈府都有不少，像有准备一样。

        陈元军与沈府的大门胶着了两三个时辰，宫门都快要破了，沈府大门还顽固的关闭着，邱将军已经下令让兵士们找攻城的木头来硬撞了，沈府却突然中门大开，里面所有家丁护院，都纷纷撤走，围在二门前。

        邱将军怕是陷阱，只派了一小队人马边试探边前进，谁知无比顺利，那些家丁护卫且战且退，打不过了还有逃跑的，二门很快就空了，邱将军赶紧嘱咐手下带兵冲进去，最好生擒些人，作为战俘日后带回国献给皇帝。

        邱将军的人马领命进去了二门，他打马正要去下一家，轰的一声，二门里冲起一阵惊天巨焰，所有人都被热浪冲的睁不开眼睛。

        邱将军带人赶到二门边上，只见里面火光阵阵，刚才冲进去的陈元将士们，不知什么时候淋了一身火油，此时都燃烧起来，痛苦□□，里面简直人间地狱。

        赵氏带领众人站在祠堂门口，傲然的注视着那群外敌，她大吼道：“我沈家人，今日从容就死，上下老小三十二口，十不存十，放火！”

        刘妈妈扔下火把，祠堂从里到外迅速燃烧起来，赵氏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孩，婴儿大声啼哭，她也不为所动，转身走进火场。

        其余诸人，也跟着走进了火场。

        沈国公全府上下，除了逃跑的护卫，无一活口，全部自杀。

        此时沈落月看到的，就是刚被扑灭火的沈府废墟，以及一地的灰烬。

        她站在半块残余的牌匾前，失声掩面痛哭。

        郑临却说：“我有一封信要交给你。”


　　(https://www.uuubqg.cc/32677_32677625/41650336.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