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土匪
银铃依旧在欢快想唱歌，歌声清脆，与众人的笑声正好配作一曲和弦。虽然简单，却是温暖。温暖得就像是马车旁边这群可怜的土匪，那脸上幸福的笑脸。
自今天开始，他们再也不是别人眼里的盲流，也不是这天空中无着无落的雪片，只能飘荡在这天地之间。身旁的那位公子说了，会给他们一个家，一个温暖的家。
家是什么？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家是那个冰冷的山洞，家是那山洞里的一团火光，家是那火光上的残瓦，家是那残瓦上的草根。
家还能是什么？
那位伟大的公子说了，家是一个能遮风避雨的房子，家是那房子里温暖的火炕，家是那火炕上柔软的被子，家是那被子里会疼人的婆娘。
对了，还有男人，还有孩子，还有翁里的米，仓里的粮，孩子的笑声，明媚的阳光。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记得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他们有个家，男人们强壮，女人们健康，生活虽然不易，但总归是有个盼头。一年到头，家里总还有一些存粮，能够撑到来年收获的时候。甚至有的人家，还有一些猪，一些羊。
但这一切，都终结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早上。
那一天，北凉王府下令，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坚壁清野，仅仅这四个字，就让整个漠北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在紧急备战状态下，所有的人，所有的产出，所有的财物，都被北凉王府统一归调配。
这本没有什么，在这边疆生活，身为大顺帝国的子民，这一切都是应当应份的，毕竟如果敌国真的打过来了，那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终归不属于自己。
可是谁能想到，这一纸备战的公文，一下发就是二十余年，赋税都已经收到了五十年以后，甚至连来年的种子都被强行征收了，可是终究是没有敌国的一兵一卒。
要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意落草为寇呢？
况且，自己这样的土匪，也只能是任人宰割的土匪而已。
世人都说北凉王徐骁富可敌国，可又有谁真正地知道，这富可敌国的背后，隐藏的是怎样的生灵涂炭。世人都说北凉王安定边疆，居功至伟，可又有谁真正地来看过，这边疆到底是不是真的安定？
可能，在帝国来看，没有战争就是安定吧。
可能，对于那些肉食者来说，他们每年所收的年敬，比边疆百姓的生死，更为重要吧。
可能，自己这些平头百姓，本身就是那些肉食者口中的一块肉而已吧。
十万北凉骁龙卫，煌煌北凉镇魂歌，卫的到底是谁的龙，镇的又是谁的魂？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今天，他们看到了一位肉食者，一位贵公子，一位心地善良的、伟大的公子！
这位贵公子没有像北凉世子一样对他们视若无睹，也没有像其它大人公子一样对他们拳打脚踢，而是把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请队伍里的孩子和老人坐了上去，有哪一位公子 能够自己走路，让他们这些穷苦人坐上这样豪华的马车呢？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挨打，就已经要烧高香了。还把自己的马车让出来？怎么可能？
今天，这不是可能，而是现实！恩人将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丝毫不嫌弃自己的肮脏和下贱！更重要的是恩人给了他们自己一个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那个生活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家！
风很急，雪很大，但心，很暖！
风雪刮得王老五都已经觉得有些冷了，但看着眼前这帮土匪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看看这天，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王老五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原来打算扔下几两散碎银子也就是了，但在转头的那一刻，听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妈妈，我冷。
妈妈，我冷。
这四个字，就好像一把尖刀一样，插进了自己的心里。好像一把胡椒粉灌进了自己的鼻子，又好像是吃了一大口芥末一样。
这风真大呀，沙子都吹进眼睛里了。
看着这群破衣烂衫的土匪，看着这帮衣不蔽体的女人，看着这些面黄肌瘦的孩子，总归是要做点什么吧？
七团火焰渐渐燃烧了起来，或许能给他们一点点温暖。
“王八哥，你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王老五问向旁边的男子。
“恩人，我在家里排行老八，所以大家都叫我八哥，您叫我王八就行。”
听到王八这个名字，王老五顿时觉得姓什么很重要。这个名字，姓什么都行，怎么就偏偏姓了王呢？但这话却不好往出说，就强装淡定地问了一句：“哦，你有那么多的兄弟姐妹？”
“回恩人的话，我们家现在就我一个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其它人呢？”这话刚一问出来，王老五就觉得不妥，但已经问了出来，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王八却没有想这么多，恩人问什么就答什么：“有的饿死了，有的病死了。不过也没关系，现在我有这么多的兄弟姐妹，都跟一家人一样。更何况，现在还遇到了恩人！”
生民不易呀！王老五心道。
见王八一直叫自己恩人，王老五却总觉得不甚自在，便说道：“以后不要总是叫我恩人，怪不自在的。就叫我五爷吧。”
“好的，恩人。”
“还叫？”
“五……五爷。”
“对，以后就这么叫。”王老五露出一个微笑。
王八见王老五笑了，自己也跟着笑。
“对了，你以后也别叫王八了，改个名字吧。”
“好的，恩人。”
王老五听到“恩人”这两个字，双目一竖，王八见了之后赶紧改道：“好的，五爷。”却也不去管自己以后叫个什么名字。
“以后你就叫……”王老五生平没少给人起绰号，但却从来没有正经给人取过名字，想了半天地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无奈地给他也加个“爷”字，叫八爷。
王八听了这个名字之后直摇头，说：“您是五爷，我要是叫八爷，那怎么得了？不行不行，您还是再赐一个名字吧。”
这可把王老五难为坏了，要是能起一个好名字，那自己还能叫王老五么？不早给自己用上了？没办法，只能硬憋着，看能不能憋出来一个名字。
正憋时，看到旁边的一片林子，对王八说道：“看这片林子以后必定成材，你以后就叫王林吧！”
王八……不对，王林。
王林一听自己有名字了，开心地手舞足蹈了起来，向王老五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小人王林，谢五爷赐名！”
王老五莫名其妙，不就是一个名字嘛，至于这个样子么？
这主要是源于王老五对这方世界并不太了解的缘故，在这个世界，人的名字要么是按照自己的出生年月起的，像什么朱重八、张五六、孙四九等等，还有的就是按排行起的，比如赵四、李大、王八等等。能像自己现在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那是想都不能想的事情。
这种事情，想了都是犯罪。但现在恩人给了自己一个名字，那简直是祖宗坟上冒青烟了！何止是冒青烟，那简直是坟上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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