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姐妹重逢
这一路上，越接近这院子，她的心不受控制的跳的越快，终于，终于，终于，要再见面了。杨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抬头看他，他对她轻轻点了点头，眼中温和又坚定，她定了定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大门被推开，她看向门内，十年了，她再次见到了她。
这是杨逍第一次见到慕容凤安，这就是她的姐姐，慕容凤安吗？他们走进别院，她就端庄的坐在那儿，优雅的捏着茶盏轻嗅茶香，温润的水汽有些模糊了她的眉眼，傍晚的光线洒在她身上，像是给她披了一层温柔的浅金色的薄纱，朦胧的恰到好处，远远看过去让他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凤宁和她长得很像，尤其那微微上扬的眼角眉梢，更是如出一辙，见到她恍惚就好像看到二十年之后的凤宁的模样。
只是比之凤宁的清冷疏离，这慕容凤安眉目顾盼之间更多了几分风情韵味，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细笑，一身装点的华丽繁复却绝不艳俗，反而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惊艳。
若凤宁是那静谧夜色里独自盛放的昙花，美的空灵高洁，那这慕容凤安便该是晴空万里下灼然绽放的牡丹，美的华贵雍容，相似的容颜，不同的性情，一个清冷，一个炽烈，却同样的绝色芳华。
果然，这样的女人牢牢独霸汝阳王一点都不奇怪，这些年汝阳王虽权势滔天，膝下却唯一子一女，皆是王妃所生，那一女还是他们前年得到，算算时间也就是凤宁北上之前一年的时候。府中侍奉的姬妾也只有寥寥数人，对权贵人家而言，这简直太过不可思议。再看这周围，她甚至能调动汝阳王麾下随他四处征讨的将士，足见汝阳王对其信任，她也不仅仅是安于内宅的普通妇人。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曾经假设过很多次，可是当他随着凤宁进到院中，慕容凤安抬头看过来，眼中流露出来的欣喜不似作伪，让他感到十分古怪，慕容凤安此时看着，竟像是隐隐含着期待。再看她面前条案上，摆着的各色水果小点，杨逍仅匆匆扫过一眼便知这都是凤宁喜欢的，而那个明显留给凤宁的座上铺着虎皮垫子，这些显然是她提前命人收拾好的，她再专门等着凤宁的到来，好像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真的只是姐妹之间多年未见今日重逢欢喜异常的样子。
相较于慕容凤安，凤宁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她走到她面前，慕容凤安见到她身边的杨逍，表情略微一诧，视线滑到他们交握的手上，又落在杨逍腰间玉佩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来。
察觉到她的目光，杨逍微眯了眯眼睛，因为他也看到慕容凤安的腰上，挂上一块几乎和凤宁相同的玉佩，只是上面刻着的是个安字，这块刻着自己名字的玉佩，对慕容家而言，是他们的身份信物，没想到她依然也还保留着。
“宁儿，你来了啊。”慕容凤安笑着招呼她，伸手倒了茶推到她面前“这是你最喜欢的碧螺春。”
凤宁坐在她对面，看了一眼条案上的那些小吃，眼前恍惚浮现出小时候，她也是这么笑着的，给她抱在怀里，指着这些小点心，把她最喜欢的端过来给她吃，小时候，她也是很疼爱她的，为什么一切会变成今天这样。可是这恍惚只是一瞬间，她邹起了眉，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再睁开眼，眼里已经是清冷一片，凤宁冰冷的语气直截了当的说道“人呢？”
慕容凤安恍若未闻一般，又从众多点心中端了一碟红豆糕，一脸期待的也放在了凤宁面前，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红豆糕，来尝尝看合不合胃口啊。”
凤宁眉头挑了挑，显然努力压抑着什么，慕容凤安这般殷勤姿态落在她眼里只剩下虚伪和让她痛苦的矛盾。慕容凤安看她一动不动，便自顾自拿起了一碟藕粉桂花糖膏，自己先拈了一块自己吃了，然后笑盈盈的看着凤宁“不用那么小心吧，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我怎么会弄些不干净的东西在里面呢。”
“你够了！”凤宁突然站起来一下子打翻了离她最近的那个碟子，“慕容凤安，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连别人，把人交出来！”
“呵，”慕容凤安浅笑一声，和凤宁的冷漠相比，她表情依然温柔如初，细细咽下一口桂花糖膏，她才继续说道“我们许久未见，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吗？真是让人伤心啊。”慕容凤安的语气似乎很失落，略带着点伤感。
“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你还在怪我。”
“是恨。”凤宁毫不犹豫的说道。
“呵，恨……”慕容凤安似乎有一瞬间的失落，然后她的笑似乎还是很温柔，可是杨逍明显的感到她的气场已经转变了，她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一丝明艳的笑容，整个人的眼神也从刚才那种温柔婉转变回之前散漫和懒洋洋的样子，她放下碟子，瓷器碰撞在木质条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微妙和危险，只听她接着说道“你恨我，却对殷野王好得很呢，从小你的心里就只有他，我才是你的亲人。”
“与别人无关，你该知道从十年前开始，你我之间，此生此世，只能是仇人！”
慕容凤安似乎终于被凤宁的态度激怒了，脸上的愠怒一闪而过，随后抬手拍了两下，身后立刻几个人架了四个人拖了过来，正是殷野王和几个当时被抓的人。
殷野王重伤之后，又被她泼了一盆盐水，当时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被她手下拉下去，按照她的吩咐清洗之后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如果不扒开衣服看的话，此时从外表已经看不出他受过酷刑的样子。
“殷野王！”“阿野！”“少主！”殷野王被人拖了出来凤宁、贝锦仪和殷一等异口同声的叫出了声。
凤宁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抢上前一步想要过去，却被玄冥二老挡在眼前。
这四个人里，殷野王和殷二的状况看上去最差，殷三和殷十看着虽然狼狈，被人推搡着起码还能自己走，只是从那脚步踉跄来看，怕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殷野王半昏迷着，听到凤宁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勉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却看不远处真的是她，不由得皱起眉苦笑了一声，只虚弱的唤了一声“阿宁”便又是一阵咳。而殷二，彻头彻尾是被人拖过来的，期间毫无意识，没有半分反应，他面色泛青，除了还微弱起伏的胸口，看起来和一具尸体也没什么两样。
“放了他们！”凤宁怒目着慕容凤安。
“好说，只要你答应跟我走，这些个废物，我便都好好的送回去，一个也不要。”
“不可能！”凤宁斩钉截铁的回道。
慕容凤安勾唇一笑，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宁儿，你以为你今日走进这院子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凤宁盯着眼前漫不经心摆弄茶水的慕容凤安，脸色阴沉，隐隐已经游走在狂暴的边缘，“哐”的一声，凤宁突然出手把椅子一脚踢向慕容凤安，她和杨逍联手已经飞身抢到殷野王等人身边，飞快的打倒正挟持着他们的几个侍卫，直接从他们手中抢人，殷一等人随即跟上也撂倒了押着殷三、殷十的侍卫，把人也抢了下来。
那几个侍卫被打倒，殷野王高大的身躯直接落进了凤宁怀里，这一颠一震的殷野王闷咳一声，此时他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动一下都无比艰难，不由得皱起眉，苦笑了一声，虚弱的说“阿宁，是我拖累你了。”
“别说话了，没事的。”凤宁神色一痛，几个月前，她曾在两人吃饭的时候戏言他会拖累她，到时候是救他还是不救，没想到几个月后的今天，竟然一语成箴。
没有更多时间给他们说话，慕容凤安一个眼色过去，他们已经被人团团围住，眼看着今日事定不能善了。
“宁儿，我最后说一遍，跟我走，我便绝不为难他们。”慕容凤安从容从位子上站起来，缓缓的从一边架子上抽出长剑，锋利的剑身映出雪亮森然的寒光，冷到人的心里。
杨逍早就注意到了那把剑，那把和凤宁在参合庄的时候偶尔会拿来舞剑用的是一样的，完全一模一样，凤宁曾经说过，那把剑是她兄长慕容凤谦的，没想到慕容凤安手里也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她说过，慕容凤谦拿着那把剑，和谁在竹林里舞剑，灵犀剑法，难道？！！！杨逍脑袋里一瞬间划过一些十分匪夷所思的东西，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然后又极力自我否决了。
凤宁用沉默作为她的回答，慕容凤安的表情划过一瞬间的复杂，然后轻轻笑了笑，说“那可真是太可惜了。”然后跟随她的那些高手围了过来，把他们围在了中间，最前面领头的便是玄冥二老，之前鹿杖客和杨逍有过节，此时更是一脸狞笑。一时间天鹰教的人和慕容凤安的人缠斗在一起，院子中间一片混乱。
杨逍给凤宁挡在身后，情况虽不太乐观，但也没那么坏，玄冥二老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他还能对付，以他和凤宁的武功自己突围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他们还带着殷野王这几个重伤患麻烦些罢了。
他真正担心的是那慕容凤安，她还没有出手，杨逍一边和玄冥二老周旋，一边留意着她，她还始终没有出手，听殷一等人的描述，杨逍就默默评估过她的武功，该是与他不相上下。他虽是清高自负，可并不是自大自满，向来不会低估任何一个敌人。更何况，这个慕容凤安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她好像真的十分在意凤宁，看着凤宁的时候，虽说表面上看上去一派雍容，眼底却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溺爱温柔和忧伤失落，并不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恨意，反而像是挣扎、迷茫、痛苦、矛盾，她在矛盾什么，痛苦什么，按凤宁的说法，她为了她的野心杀了全家，该是个极其冷血凶残的人物，这样的人心性该不输于男儿坚毅，往往为达目标不择手段，即使负了很多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忆过往会，那些因她而起的牺牲和辜负她会坦然面对，会偶有遗憾，会感慨，但是却绝不会动摇迷茫。
成大业者不拘小节，一座王座用鲜血祭奠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只会理所应当。
可是她偶有流过眼底那一丝情绪，却让他觉得好像其中更有更大的隐情一般。尤其是凤宁在毫不犹豫的对她说出“恨”的时候，她眼中那一刻几乎快掩藏不住的心痛，但是那情绪太快了，若不是他从进来开始始终在关注着她，怕也是根本注意不到。
凤宁等人边打边退，这次不知为何，慕容凤安手下那些弓箭手并没有出现，眼看着他们快要打出门去，却依然只有她手下这群江湖高手，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玄冥二老成名绝技便是那玄冥神掌，这掌法乃是武林中一套至阴掌法，只是对于杨逍来说，却没什么干系的，皆因这套掌法对于内力高于二人的人来说，掌法对之无效不说，搞不好还要反噬回自己体内。所以面对杨逍，玄冥二老反而不能任意施展，对视一眼，师兄弟二人立刻改了策略，弃杨逍便冲着殷野王而去，显然是打得要抢回殷野王以其来挟制凤宁的目的。杨逍哪能让他们得逞，腾挪几步挡住二人去路，以一敌二三人再次战在一起。
玄冥二老被杨逍阻了，连退数步，此时，慕容凤安手下的高手已经被重伤大半，玄冥二老看了看四周，果断的后撤，杨逍刚想追击，脚步一顿却立刻回转回凤宁身边，果不其然，慕容凤安看准此时也出手了。
凤宁一直护在殷野王几人身边，殷一等人需要扶着伤者，他们人本来就少，还要面对大批高手，玄冥二老故意后撤引杨逍去追，乃是调虎离山，只要杨逍不能策应凤宁那边，慕容凤安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凤宁，可谁知杨逍并不中计，没有乘胜追击，反而一心守在凤宁身边。他们今夜的目的是救人和突围而并非杀人，有慕容凤安这等高手在这里，若做无谓的纠缠反而不利。
慕容凤安和凤宁一样，武功都走的轻灵路数，她身法如电，靠近你的时候近乎悄无声息，让人很难防备，她和凤宁一样擅剑法，但是一样的慕容剑法在她手里又不同于凤宁那般行云流水的舒畅，反而多了几分果断坚毅，而且显然比凤宁对于慕容剑法的应用更加得心应手。杨逍赤手空拳与之互拆二十多招，一时双方都奈何不得对方如何。
两人又凌空对了三掌，各自跃开，杨逍身上青衫被慕容凤安的长剑挑破划出两道口子，慕容凤安则被他的弹指神通配合着打穴的功夫逼得完全靠近不了凤宁。
慕容凤安冷笑一声“杨左使果然不愧是桃花岛后人，那再来接我一招如何！”说完在场所有人只觉得她气势徒然一变，左手剑指拂过剑身，双目流转间带出些凄凉来，只听她低声喃喃“宁儿，你也看仔细了，我今天教你这最后一式。”说完她手臂一旋，挥起长剑卷起一片长风，院子里的景致仿佛也感知到某种情绪，被剑气激荡飞花落叶，顿时一片萧索。
凤宁瞪大眼睛看着她起招，这，这起手分明是灵犀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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