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带我回家
身后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之后,一声极大地“轰隆”声突兀的响起,杨逍脚步只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继续向前跑去,那声音是什么庞大建筑物倒塌的声音,所有人都知道坍塌的是什么,任凭祠堂建的如何坚固,也不可能扛得住这般连续密集的爆破。
一直到了远离祠堂范围的水榭上,才算是安全范围,杨逍轻轻的放下怀中的凤宁,凤宁还在兀自挣扎,鲜血不断的从她的嘴角滑落,她的眼睛充血赤红,显然她也已经快要达到了一个濒临走火入魔的极限状态,她已经可以微微控制身体了,她正在拼尽全力的想要回头去看。冲穴本身就是对身体伤害极大,若加上走火入魔,她这样的逼迫自己,即使不死也要落下伤残。杨逍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身后惨状,然后毫不犹豫的在她的昏睡穴点了下去,她的小姑娘就这样带着强烈的憎恨的情绪,在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她睡了整整一天,这一场惊天之变,从夜半时分到终结时刻,前后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件事情风衍悔——慕容凤谦了结的惨烈又决绝。
她醒来的时候是静悄悄的,她只是静静的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眼睛一眨不眨,眼珠一转不转,失去了焦距一样大睁着眼睛,眼神空茫漂浮,呼吸轻微的像是随时要断掉一样。她醒了,却像死去一样静静的躺着,若不是那一双眼睛睁开了,若不是胸膛还微弱的一起一伏,和一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她连呼吸的韵律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刻都没有任何的改变,若不是杨逍一直守在她身边一眼不错的盯着她恐怕也都要错过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杨逍欣喜若狂,她之前那般疯狂的强行催动内力冲穴,对她的身体是莫大的伤害,也隐隐游走在了走火入魔的边缘,更重要的是,她刚刚经历了剧烈的家变,她刚得知自己的身世,她的父亲竟然就在她身边陪了她十年,但那又是她一直以来习武的目标和动力,她要为他报仇;而她复仇的对象,竟然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姐姐屠杀了全家对她本来已经刺激足够大,可是谁知道在这之下还有一个更为惊悚的秘密,那不是她的姐姐,是她的母亲,而这一切的悲剧,却源自于她……
可是,这件事情是她的错吗?不是凤宁自己选择的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也不是她选择的必须要做他们的孩子不可,她有什么错,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可是那多少以爱为名的伤害都加注在她的身上,命运把这一切的罪强推到了她的头上,可想过他的女孩儿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做。
如今,说这一切都没有用,有时候心灵上的伤害比之身体的伤害更甚,那是对一个人从内而外的打击,足以让一个人失去生存的动力。这个道理杨逍懂,所以他打晕了她之后,便小心翼翼的一直待在她身边陪她,等她醒来,他想她醒来也许会哭会闹会崩溃,无论怎么发泄都好,他已经在心里猜得了千万遍有可能的情形,可是他没想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是那么悄无声息的,安静的好像一个死人。
她的存在气息都被她稀释的极其微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虚弱的毫无生气,就那么安静的躺着,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杨逍本来见她醒来十分惊喜,可是立刻就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的眼神涣散呆滞,对外界的一切似乎已经毫无反应,没有哭,没有闹,没有任何情绪。
杨逍抓着她的手激动地唤她,她过了好久好久似乎才发现她的房内有人,她缓缓的转过头,视线似乎落在了杨逍身上,又似乎没有看到他只是机械的转了个头而已,她无声的看着床边的杨逍,好一会儿,然后移开了视线,抬头看着帐顶,视线深邃又空茫。
相顾无言,气氛压抑又低沉,良久,她轻声说“死了,是吧……”
杨逍因她醒来的惊喜因为她这般静若死水的模样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彻骨铭心的冰冷和担忧,他宁愿她发泄出来,却也不要如今这般样子,把一切都压抑在心底,最终只能压垮自己,她这样的安静让他感到不安。
静,房内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他不敢回答,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杨逍迟疑良久之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个金锁放在凤宁手心里,花丝镶嵌出的精巧的祈福平安的蝙蝠花样,中间镶着一颗红宝石红宝石,红宝石周围又围绕着一些细碎的其他各色宝石,衬着蝙蝠纹显得分外奢华,金锁的背面则刻着一个宁字,錾刻的花纹和凤宁那块玉佩上的一模一样,即使如今被压变形,即使上面穿着的金链断掉了依然能看出曾经它精美无比。
倒塌的祠堂还没有被彻底清理出来,谁也不知道祠堂下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地下空间,爆炸让那个地方毁的很彻底,湖水倒灌,废墟很大一部分被淹没了,这给工作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也就是说,凤宁连想要找到父母的尸体安葬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这枚金锁,是杨逍在浅水区域捡到的,也许是强烈的水流把它顺着缝隙冲出来的,杨逍捡起来这块金锁,看到它上面那个“宁”字便知道,这是凤宁的东西,慕容凤谦,或者是慕容凤安,一直带在身上的。
金锁,杨逍一直放在怀里,掏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体温,他把它放在她的手心,她却连握也没有握一下,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很快,原本的热量散去,只剩下金属的冰冷,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
过了很久很久,杨逍终于听到凤宁再度开口,“他们……真的……死了……是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像是终年冰封的湖面,没有一丝感情的波澜,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一行泪沿着眼角流下来,她没有伸手去擦,恍无知觉一般任由那一行泪滑落,然后慢慢渗进发丝再消失不见。杨逍说不清楚那一刻的感觉,硬要形容的话,便是凤宁那一行泪划过之后,她本就微弱的气息急转而下,瞬间像是散去了所有生机一样,枯萎了。
那一刻,杨逍本能感到不安害怕,他怕她这样子的状态,生怕她一个想不开也跟着去了“宁儿,你别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伸出手去抱她,却发现她的身子也冷得像块冰。
但是她却像毫无知觉一样任由杨逍紧紧的抱着,对这一切都浑然无知一般。
这是凤宁醒来的第一天。
另一方面,十分诡异的是,苏州城内的汝阳王军团竟然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府衙内苏州知府全家的尸体作为他们来过的证据,让本来以为这是一场鱼死网破的大战的殷野王诧异极了,通过暗桩传来的消息证实他们已经北上回汴梁,包括慕容凤安带来的江湖高手等全都撤离了,最诡异的是,汝阳王府死了一个王妃,竟然毫无动静。
这次的风波以一种如此诡异的方式终结了,没有他想象中的兵临城下、你死我活,随着慕容凤安的死亡,这一切好像烟消云散,汝阳王府的人甚至没有因为主母的死而疯狂报复,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简单的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后来殷野王查到在慕容凤安出事的第二天汝阳王便秘密赶到了苏州,王妃被劫持本来他相当震怒,已经调集了更多军队想要攻打参合庄,以血来填平这太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慕容凤安死后第五天,他竟然十分低调的撤了兵,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回去了。
这件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让人猜不透,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终于随着慕容家兄妹二人的死亡告一段落了。
凤宁在那天醒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一言不发,事实上她内伤十分沉重,之前又情绪激狂,之所以没有走火入魔,完全靠着杨逍消耗了大量真气给她,那天醒来之后,她只清醒了一小会儿,然后又疲惫的沉沉入睡了。
她这一次消耗巨大,本来根据杨逍的估计她不会很快再醒过来,这种情况下,睡个几天都是很正常的,所以当半夜她自房内消失的时候,所有人都紧张极了。
是杨逍半夜不放心她来查看她的状况发现的,不知何时,她悄无声息的自房内消失了,床上的被褥已经凉透了。要知道因为担心她的状况,他的房间和她是紧挨着的,他竟半分都没有察觉她什么时候离开了。
黑夜中一盏一盏火把快速亮起来,人们不断奔走到处呼喊着她的名字,最后是在祠堂的废墟那里找到的她。
她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光着脚踩着脚下深深浅浅的碎石瓦砾,徒手一点一点的扒开那些石头砖块瓦砾什么的。那地方还极其不稳定,地下空间并没有被全部填满,有些地方还有很大的空隙,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因为某种程度的震动而再次塌方,而一旦她踩得地方塌方了,她会随着碎石和水流被瞬间一起吸进去,埋在下面,连救的机会都不会有。她就像听不到其他人在岸边叫她的声音一样,一步一步往更深的水域走去,兀自翻着一块一块的石头。
杨逍毫不犹豫的运起轻功飞身掠过水面,拉住她一条胳膊给她直接从水里拖了出来抱在怀中,脚下蜻蜓点水的轻点又回到了岸边,此时她已经全身湿哒哒的,手上、脚上被尖锐的碎石瓦砾划了好几道口子,血不断的流出来,混合着水珠一起流下来,滴到地上。
她浑身冷的发抖,杨逍脱了外袍裹住她的身子,见她安全无恙,殷天正等人才松了一口气,提心吊胆了将近半个时辰,这颗心终于放下了。殷天正几步上前劈头盖脸的骂了她一顿,可是骂着骂着,便又是一声长叹,看着凤宁蜷缩在杨逍怀里苍白的脸色,摇摇欲坠的神色,又是一阵心酸难受,摇了摇头,叫杨逍带她回房间换衣裳,别再着凉了。
之后三天,凤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头,期间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她蜷缩着抱着膝盖躲在黑暗中,睁着空茫的眼睛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天花板。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一天之内发生的,太快了,庞大的真相几乎压垮了她,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个时候当她站在冰冷的水中,昔日里庄严的建筑化成了一摊废墟被她踩在脚下,她徒手搬着那些石头,总觉得似乎只要挪开下一块,就能看到些什么,找到些什么,或者,证明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她异想天开的想,也许之前都是她在做梦,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是空的,只是祠堂年久失修,塌了。慕容凤安好好的在大都做她的王妃,而风衍悔下一刻就会捧着披风斗篷之类的冲出来给她披上,再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她不爱惜自己身体,杨逍把她从水里拉上来,再给她抱在怀里取暖,不远处殷野王等着他还在斗气,院子外面殷一等几个正在互相呛声打闹,然后包倩倩远远的喊他们该吃饭了。
想着想着,她手上的翻动的动作越发的快,她站在水里,水珠溅在脸上,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滑进嘴里,她只觉得又冰冷又苦涩。渐渐冷到麻木的手脚,一道一道染血的伤痕,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才让沉浸在臆想中的她找到一丝真实的感觉。
选择吧,清醒而痛苦的接受这残酷的真相,抑或沉湎在虚伪的幻想当中发疯,所有的痛苦皆源自于清醒,其实她很清楚的知道他们死了,清醒的让她即使骗自己都不能,只能愈发痛苦,余生,这绝望和无能为力都会清晰的伴随着她。
三天了,她把自己关在房中,她拒绝所有人靠近,只想自己静一静,对送进去的饭菜动也没动,对隔着门和她说话的人都熟视无睹。杨逍也三天没有合眼了,在从前包倩倩给她守夜的偏房里守了三天,怕她想不开出什么意外,幸运的是,她这三天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
第四天一早,她从黑暗的角落里站了起来,久不活动的身体,肌肉僵硬酸疼,骨骼像是静置许久生锈的机械一动弹就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她缓缓的站起来,却差一点摔倒在地上。杨逍及时出现扶住了她,她抬头看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来,她对他说出来这三天的第一句话,她说“杨逍,我爱你啊。”
消息飞一样的传遍了参合庄,闻讯赶来的殷天正等人都在门口,杨逍在里面陪她吃早饭,三天没有进食,她只能喝一点清粥配着开胃爽口的小菜。房门大开着,她看到殷天正踏进院子,便放下了碗筷,杨逍扶她站起来。她的头发只是早上杨逍帮她简单的梳顺了,没有挽发髻,也没有戴一簪一饰,就那么披散着,她穿着件素色的长衫,腰间松松的搭了宫绦,整个人更显得单薄无力,短短三天而已,她整整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脸色青白,站起来的时候扶着杨逍,摇摇晃晃的样子十分憔悴,虚弱的似乎一阵风都能吹走。
院子里的人屏气凝息的看她缓缓走出房门,许久不见阳光的缘故,她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眼睛有些刺痛,皱了皱眉,片刻适应了这光线后,她舒展开眉头,看着院子里一张张担忧的脸,她浅浅一笑,对着殷天正福了福身,平静的说“爹爹,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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