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191章
殷野王最后当然是没去成,但是却不是因为张无忌和杨疏寒二人联手的缘故,杨逍出来了。
凤宁深知殷野王性情,那两个孩子恐怕也阻止不了他,于是便叫杨逍也跟着出来了。
杨逍出来的时候,甥舅三个人打得正不可开交,殷一几个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见杨逍出来,他们飞快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殷一、殷三继续当他们的摆件,唯有殷二,恶狠狠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儿,最后冷哼了一声,才收回目光。
杨逍倒是浑不在意,殷二这么看他不是一两天了,从初识凤宁开始,殷二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多事情不戳破才是最好的。
十七年前,凤宁离家出走之后,殷二实际上很是懊恼追悔了很长一阵子,因为那一夜值守的人里就有他一个,他一直觉得自己若是武功再高一点,也许会及时发现凤宁,从而阻止她,那么,一切后续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从那天起,殷二很是潜心闭关了一阵子,这些年来,也一直严苛苦练,武功突飞猛进,他一直希望能找到她,保护她。其实没有人怪过他,但是过不去的是自己心,有的人看似性子活跃,实际上认死理的很。
那年,凤宁全心全意的心系杨逍,殷二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那时候的杨逍可谓声名狼藉,他唯恐他的小姐一颗真心错付,伤心断肠。那时候他想,那杨逍哪有他们少主好,总暗搓搓想着搅合了他们,然后他们小姐又会回到殷野王身边。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小私心,他心里清楚他的身份,以凤宁的身份,他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些不切合实际的非分之念,只是希望,如果凤宁嫁给殷野王,始终他便离她近一些,他愿意追随她、以性命护她,生死不悔。
后来,凤宁和杨逍情定终身,他见到她从未有过的幸福模样,他也挣扎过,痛苦过,后来他想,算了,如果小姐幸福,这样也好。可是,事与愿违,之后一系列变故,凤宁身世曝光,一夜之间,曾经对她关爱有加的老人和她恨之入骨的仇人都换了身份,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她遭受前所未有的连番打击,原来过去的十年,她都活在谎言和欺瞒之中,她的亲生父母以爱为名,给她织造了一个又一个虚假的梦,可是,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她比任何人都受伤。
殷二从前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师父竟然是这样的人,风衍悔是他们的师父,也是他一向敬重的人,没想到,却是她的父亲,一切原罪的起点,她的一生,都因这血统背上无法解脱的阴影。
真相揭开的时候,他和其他人一样,震惊、愤怒、惋惜、担忧,也生出过要好好问一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女儿的想法,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付诸实际,他死了,那一场惨烈的爆炸,坍塌的不仅仅是慕容家的祠堂,也是身为父亲,为他的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把束缚着她的那道枷锁打破,同时把带给她屈辱和悲剧的他和慕容凤安一同葬送了。可凤宁会开心吗?她并不会因为这些而释怀,她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离家出走,最终,他们还是失去她了。
他们,殷野王、殷天正、鹰卫的他们,还有……还有杨逍。
她抛弃了一切,远走天涯,突如其来的这一切让她无力承受。
她离开的这十七年,期间殷野王也给他这些手下张罗过婚事,如殷三和包倩倩,早以成亲,或是其他有了意中人的,聘礼、嫁妆、屋舍、产业,也都是由殷野王一手包办,鹰卫中如今过半已经成家立室。天鹰教在江湖中颇有地位,连带着他们这些人也跟着水涨船高,颇受青睐,殷二又是其中佼佼者,也是很有些人爱慕,还有同是鹰卫的殷十五,也一直在等他,他却一直以醉心武学、无心成家为由给拒绝了,一直以来对十五也是颇为冷淡。
可实际上真正的原因,那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不能大白于天下的心意。人的心只有一颗,装满了就装不下旁的了,他的心早已经发过誓,这一生一世,只追随那一个人,给不了别人,又何必耽误他人。
殷二回忆结束,低低的长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正见杨逍一跃加入三人战圈。只见他双手一翻,轻飘飘的向下一压,一手压住殷野王的手腕,一手弹出一道气劲打在杨疏寒身上然后顺势在张无忌胸口轻轻推了一掌,迫得他俩后退了一步,一息之间,刚才还难解难分的三人便被他隔开了。
“无忌、疏寒,你先去给阿宁熬药吧。”杨逍分开了三个人之后,拦住不忿的殷野王,然后对张无忌说道,然后只见他又转向殷一三人,说“你们三个也下去吧。”
杨疏寒、张无忌担忧的看了看他们,他有些为难和担心,殷野王明显还是一脸的暴戾,就怕他一转身他们便打了起来,殷一三人则是抬头询问的看着殷野王。杨逍的语气虽然温和却态度异常坚决强硬,摆明了是与殷野王有话要单独说,二人无法,只能拱手称是,然后一步三回头的退下了。
等两个孩子走了,殷野王也极不情愿的对殷一等人点了点头,他们得令默默的抱了个拳,也退后到了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候着。
等人都被清场完毕,殷野王用力一挣挣脱了杨逍的掌握,这一次,杨逍也没有再阻止他。
刚才殷野王被杨逍看似轻飘飘的横臂挡着,胳膊横在他身前,手反抓在他胳膊上,杨逍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用力,就像是普通劝架的样子,可是被他拦着的殷野王完全挣脱不开。
杨逍这般功力殷野王的切身感受心里比谁都很清楚,心中也明白,若是情况允许,杨逍怎么可能放过圆真。凤宁那一身伤触目惊心,若是杨逍当时不以凤宁为先,他殷野王更是要发火的。但是他就是觉得气不顺,最后又把所有的责任和怒火宣泄给了杨逍,都是这个倒霉男人,凤宁跟了他就没好事!
他上下打量杨逍,怎么都觉得不顺眼,但是到底没有刚才情绪那般激狂,冷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听杨逍到底要说些什么。
杨逍端着药回房的时候,赵敏坐在凤宁床边,眼圈红红的,似是哭过了。
赵敏看到杨逍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对凤宁说了句“阿姐,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便站了起来,向房门外走去,路过杨逍的时候也没打招呼,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杨逍有些惊讶,这赵敏竟转性子了?床帐还是放下来的,半透明的纱帐挡的床内情景模模糊糊,只能隐隐约约辨出来个人影,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赵敏竟然就这么坐在凤宁床边的?甚至连帐子都没拉起来。以往她都黏凤宁黏的紧,怎么这次竟然这样主动,不会又想着要使什么坏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是殷野王的地盘,她孤身一人,谅她也耍不了什么花招。
杨逍把所有的事情又在脑子里琢磨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遂略略放下心来。他走到床边,把药碗轻轻放在床边矮几上,然后伸手挽起床幔。凤宁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显得十分孱弱可怜,听到有人掀起帘子的声音,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眼,见是杨逍,她眼中先是流露出一丝委屈来,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他说,但是随即她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僵,带出一抹痛色来,敛下眼帘,最终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垂下眼眸,颇有些无措的绞着手指。
杨逍给她掖了掖被角,他发现接近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微微僵硬,似乎有些抗拒他的靠近。杨逍心下叹了口气,失子对一个女子的打击可想而知,凤宁这一次身心都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没想到这件事情最后会弄成这样。
他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坐到床头,伸手端起那碗药,小心的舀了一勺,吹了吹,自己先抿了下试了试温度,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小心翼翼的喂给凤宁。
凤宁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口把药喝了进去。两个人之间气氛沉默,等凤宁喝完了药,杨逍又取了帕子轻轻给她擦干净嘴唇,温声哄道“你休息吧。”
他眷恋的看着她一会儿,然后便要伸手去放下床帐。凤宁一直看着他,屡次欲言又止,她的眼中,是流泻不出的痛苦和愧疚,那无处安放的眷恋被这痛硬生生的压抑,变成一道无言的伤痕。
严格来说,这是她十七年来她第一次以凤宁的身份和他相见,之前她虽然和杨逍也短暂的在一起,却是以赵珍的身份,那个时候的她并不记得之前的自己。这感觉很微妙,再见他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还有他们的孩子,杨疏寒,那个少年人,五年前她把他们托付给张无忌的时候,他们还是孩子,如今也已经长成了朗朗少年了,那是人生中一段最好的时光的开端,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做,有对未来的憧憬和懵懂,踏入这个花花世界,有大把的时间和青春可以挥霍。对她而言,在那个年岁的时候,最好的事情,遇到了杨逍。
然后,她再转过头来看,她的时间和人生像是被人硬生生剪辑下去一段,又塞进了另一个人的片段,让她感到分外的不真实。
和心爱之人相隔这么多年的重逢,这本来该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却没想到竟又发生了这种事情。肉体的伤痛总有一天会愈合,可是偏偏她却失去了她的孩子,她甚至没有察觉到孩子的来临,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是她的大意,她的自负,她的鲁莽,都是她的错,是她弄丢了他们的孩子。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此时却仿佛中间竖起了一堵无声的隔墙,既渴望,又胆怯,都在体会着近在咫尺却碰触不到的悲伤。
床帐放下,遮掩住彼此脸上深刻关切和忧伤,杨逍自顾自的从柜子里取了另一套铺盖出来铺在床边不远处的软塌上,今夜他就睡在这里。这里是他的房间,他本想陪她入睡,可是也许是因为失了孩子的缘故,又或者是今夜她被人欺辱了的关系,刚才给她喂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十分抗拒别人的靠近,包括他。喝药的时候,他坐在床头,他能感觉到她全身紧张的不能自已,这种感觉却随着他放下床帐消失了,她十分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个认知,杨逍心中颇为难过心疼,她今夜遭遇的事情又是她心头一道重重的伤口,他不能逼她,只能徐徐图之,就这样守着她就好。把她救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发誓,余生与她形影不离,再也不会让任何伤害靠近她。
吹熄烛火的那一刻,房间陷入一片昏暗,杨逍听到帐子里传来她的声音,她说“对不起”,那声音轻的像是一抹月光漂浮在空气中,随着光影又迅速散尽,缥缈的仿佛刚才那声音只是一个幻觉。
那一刻,杨逍心中百味杂陈,酸涩与心痛无声涌至,他张了张嘴,可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声,他的喉咙里也像是哽了一团棉花,让他发不出声音来。他知道凤宁的那声对不起是在说什么,那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啊,他当然惋惜,当然痛苦,当然愧疚,当然自责,是他们这对做父母的不称职,如果说她认为自己有错有罪,那么把这个孩子带给她的他岂不是罪该万死,所以老天爷如果真的有什么惩罚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在他杨逍身上,不要再这样折磨他的姑娘,她这辈子够苦了。
良久,杨逍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放轻了声音说“别想那么多,睡吧。”
然后,房中彻底安静了下来,又过了很久很久,杨逍闭着眼睛假寐,一直到感觉到她的呼吸终于平稳了,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下了软塌,撩起帘子,坐在床边打量她的睡颜。她把自己缩成一团,只占据了床上最靠里面的小角落,拿被子给自己裹得紧紧的,这是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即使如此,她的眉头也依然紧皱着,这一次,她被伤害的太狠了。
杨逍闭上眼睛,一脸的沉痛,喉结艰难的动了动,他想给她抱过来,给她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可是他刚一动,床褥细微的一点点下陷就让她眉头猛地皱紧,浑身一僵,受了伤的双手攥紧了被子。杨逍连忙退了回去,一动不敢再动,怕惊醒了她,刚刚的想法最终作罢了。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缓缓的退了出去,又放下了帘子,蹑手蹑脚的回了软塌躺下了,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他不知道,在帘子放下的时候,凤宁紧闭的双眼,一行清泪无声滑落,渗入发丝消失不见。
这一夜,对她,对他,或者对殷野王,都格外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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