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归
可是眼前这个漂亮的黑发青年带给格斯的感觉很讨厌。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都涌现出了强烈的厌恶。
尽管格斯说得很小声，一回来就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的露却没有听漏。
他眼前一黑，倒抽一口凉气，立时感觉自己被亵渎了，涌起与格斯的内心不相上下的浓厚嫌恶感。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从北域来的魔族脑子坏了？
且不说为何会出现在行宫里，还无视立场和我方人员融洽得同处，就刚刚那声称呼，绝不该从对方的口中传出。
露惊疑不定的目光与娅莉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亟待一个合理的解释。
娅莉自然也听到了格斯的说话声，没有错过露脸上精彩纷呈的神色，暗中有点幸灾乐祸。
想到当初听到格斯喊她妈妈时的惊吓，如今总算也有人体会到了，不禁想要长舒一口气。
她低声把发生在格斯身上的事简单述说了一遍。
这期间，大概是露的出现刺激到了格斯，他的脑海里闪过更多的记忆片段。
他痛苦地捧着脑袋，嘴里不断呢喃着破碎的语言：“不，你不是、才不是我……父王……”
他抬起脸，纯真无邪的表情从脸上退去，全身气场陡然发生了变化。随后眯起的双眼中，从最初的迷茫转为清冷，直至布满了仇恨的凶光。
这番明显的变化当然逃不过露的眼睛。
他即刻命令部下向格斯攻击。
格斯抬手抓过花瓶挡在身前，不菲的瓷器顿然在猛烈的进击中碎裂，他轻身往后跳跃，凭借迅捷的动作躲过疾刺而来的兵刃。
大厅一时银光闪亮，桌椅翻飞，再次沐浴在战斗的洗礼中。
扛过一波稠密的攻击，格斯双手交叉挡在脸前，弓起身体，往一旁紧闭的落地窗撞击而去。
在骤然破裂的窗户碎片中，他径直跃至底下的花园，掠起一阵花瓣纷飞。
格斯毫无恋栈地拔腿就跑，没有犹豫，亦没有回望。仿佛身后的行宫就是传说中的庞然怪物，哪怕多看一眼就会使人石化。
“他其实没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刚才还救了我。”娅莉遥望格斯逐渐远处的背影，小声嘀咕。
既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给露解释什么。
露收回视线，边脱去身上多处磨损的战甲递给维恩，边低声唤道：“娅莉。”
“什么事？”娅莉不由瑟缩了一下，露深沉的眼神令她心惊，是在指责她不该同情敌人么？
“我饿了。”
意料外的回答在耳畔响起，娅莉一时楞了下，想到露和维恩之前被埋在矿井下，怎么也有十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立刻把对格斯的些许怅然抛到脑后。
“我马上替你们准备，有什么想吃的？”
她又环顾房间四周。只见墙壁到处是划痕，地上家具倾倒，夜风通过窗户上被砸破的缺口，把残破的窗帘吹得哗啦啦作响。
“或许该直接换个房间，这里太乱了。”
关于娅莉对格斯的维护，露本有一堆意见，不过在看到她受惊的眼神后，他突然不想说了。
“你留下。”他按住娅莉忙得团团转的身子，莞尔一笑，严肃的表情一刹那冰雪消融，“我们很久没见面了，跟我谈谈这段时间行宫里发生的事吧。至于其它的，让专业的人去安排。”
“可是……”
“王妃，准备膳食的事请交给我。”
维恩笑容和煦地在旁插言，深鞠一躬后示意待命的仆役跟着他一同退下。
维琳高兴地上前挽住维恩的手臂，叽叽喳喳说着离别后的事情：“哥哥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很乖哦，王妃可以作证，所以你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奖赏我呢。”
“啊，这个……”维恩为难地搔了下脸颊。
“哎？没有么？那下次一定要补上哦。”
终于可以和哥哥私下独处了。维琳幸福地想着，临走前她不忘对娅莉挥了挥手。
很快，宽敞的厅里只剩娅莉和露两人。
露从凌乱的地上扶起桌子，重新摆放好，又找到了两把完好的椅子，先请娅莉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
“不需要换个房间么？”坐在又脏又乱的环境里谈话让娅莉有点怪异。
露摇头。“那样又要重新布置一番。经过连日的戒备和战斗，想必大家都很累了，没有必要特意为了我再缩减他们的休息时间。”
不同于露体恤部下的心情，娅莉倒有别的看法。“你们回来大家都很开心，肯定想着要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的事可以排在之后，对于跟着我去矿井的那些人来说，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充足的睡眠。”
娅莉往前探了探身子，问：“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我看情报上说，你们被埋在矿井下了。”
露无声地笑了一下，眼神冰冷：“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次的矿井事故就是个诱饵，旨在引我过去。我们到了那，刚下了矿井，就发生了二次坍塌，有人想乘机把我埋在地下。同时，他们又派出另一波人去行宫袭击你，想要一并将我们解决。”
娅莉马上就想到了。“是和北域联手的那些人？”
“应该是。这次回去，我会一笔一笔好好和他们把账算清楚。”露的眼中闪过狠厉。就算不能完全扳倒他们，也势必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说说你们是怎么逃生的？”
露得意地嘴角上扬。“说来也巧。我们在矿井下发现了暗爪鼠的聚点，找到了好几条连接地面的通道，干脆就顺着那方向拓宽了挖，花了不少的时间。”
之前在地下迷宫的时候，露曾说过若是找不到路，就顺着暗爪鼠的地道挖，总能找到回去地面的路。没想到这次真用上了。
“这样啊，”娅莉眼珠一转，“那你也挖了？”
“嗯。”露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部下辛苦，自己却一点也不动手，只享受最后的成果，他的语气顿时有点郁闷，“你会不会笑话我和老鼠一样？”
“不会。”娅莉忍着笑。露真是她见过的最倒楣的王了，又是被追杀又是亲手挖地洞。
没过一会儿，维恩就把料理端上来了——几块面包和果酱，再加一瓶果酒。另有一杯果汁是给娅莉的，她之前有吃过晚餐，暂时还不饿。
尽管只是些很简单的吃食，对于刚刚经历过战斗的人来说却显得特别美味，更遑论露很久没有进行正常的饮食了。一时间食物美妙的滋味在他的舌尖泛滥，令他沉浸其中。
娅莉发现，看着露吃饭就像在欣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幽暗的夜色中，月光静静洒落，纱帘拂动下的烛火忽明忽暗。黑发青年端坐一旁，姿势优雅地进食，脸上展露的表情餍足而陶醉，与一地狼藉破败的背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让娅莉产生喝了果酒般的微醺感。
身为被关注的一方，露自然不会什么都没有感应到，他戏谑道：“我的脸上可没有美食，不信的话你可以舔一舔。”
“我的礼仪学得还不错，比起用舔的，更习惯用刀叉，你想试一试么？”娅莉反唇相讥。
露放下餐具，状似不经意问：“这些日子你有想我么？”
“没有。”
露犹自不死心。“一点也没有？”
对于露挑起的话题，娅莉有点慌乱，尽量捡着正经的事回答。
“自从你们出事的消息传来后，我每天都很忙，既要安定人心，又要处理行宫的日常事宜，还要制定防守策略，根本没空想其它的事。”
她没有告诉露的是，那时的她还要时刻关注格斯的一举一动，以免对方突然恢复记忆。她觉得露不会喜欢关于格斯的话题。
“我有想你，”露盯着娅莉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尤其在矿井下的每一天。”
在看不见日夜的矿井地下，他经常会想起他们曾一起在地下迷宫的事，这足以成为他坚持求生的动力。
娅莉的呼吸急促了下，不过马上就平静下来。
“这么一说，我也有想过，”她正色道，“想着你快点回来接管事务。”她提醒自己不要被露的美色所诱惑。等解决了宝藏的事，就立刻离开这里。
毕竟眼前的这摊浑水并不好蹚，好几次她都面临险境，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魔域比她过去以为得更加危险，还是早点把自己摘出来保命要紧。
她绷紧脸，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关于宝藏的藏匿地点，我有新的线索。”她把从格斯身上联想到的猜测告诉了露，让他着重检查与火相关的器物，接着行礼，“天色已晚，请允许我先行告辞。”说完，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悠然抿了一口酒。
他一点也不着急，来日方长么。
自王回归以后，行宫里热闹了好些天，每天都会举办丰盛的美食大会，庆祝将士们劫后余生。
这对维琳来说太难熬了。大多数的时候她只能站在边上默默看着，而不是和别人一样大快朵颐。为了不增加痛苦的程度，她选择把自己关在房里。
露和维恩则忙着处理早已堆积成山的事务，也没有经常露面。
于是，突然多了一大把空闲时间的娅莉就被邀请去参加各种活动，好好放松了一下。
至于格斯的事，就像个短暂的插曲，没过两天就在众人的话题里悄悄淡去。
格斯作恶多端，死再多次娅莉都不会动容。可是一想到那个喜欢天天粘着她，全身心信赖她的小格斯也会一同死去，她却有点心生不忍。
娅莉于无人之处深深叹气，一切只能交由命运来做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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