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章怪人
看望过方励,嘱咐过护工,柳依与邱森淼踏上了寻找“转世村”的路途。到了陕西西安,亏得柳依有同学相助,很快,她便得到了“转世村”的具体资料。
原来所谓的“转世村”坐落于彬县百公里开外的陈家湾村,由于在50年代该村先后诞生了两个行为诡异且声称知道自己前世情况的男孩而名噪一时,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此事已不再关注,而这两人目前是死是活也已成了未知数。
“姐,这趟我们不会白跑吧?”驾驶着租来的吉普车,小邱似乎对此行颇为担心。
“不会。”柳依果断地回答,并从随身的工作包里拿出了一叠资料,边翻阅边说:“我同学已经帮我打听过,那个村子总共才60多户人家,外出打工的都是年轻人,你想那两个人只要还活着,就已经60多岁了,不可能出去打工,再说这些年坊间对他们也没有传闻,对我们而言,没有传闻就说明生活平静,所以我觉得他们还在村里的可能性很大。”
“嗯,希望如此吧!”小邱专注地开着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转念又一问:“可万一人死了呢?”
“那就问问熟悉这件事的人,反正不能白跑!”
……
“啊,我同学给的资料很齐全呢,原来这两人一个叫陈孝义,一个叫陈孝全,还是堂兄弟呢……出生日期才相差三天!”柳依不顾路途颠簸,惊讶地看着资料,“哦,陈家湾村的60多户村民原来都是明朝洪洞大槐树移民啊!”
“噢,祖籍山西啊!”小邱立刻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那段历史,“洪武年间的移民,对吧?!”
“嗯,历史可够悠久的。”柳依点了点头喃喃自语。
四月末的春风已经唤醒八百里秦川腹地,辽阔的长空云朵追赶着云朵,国道两侧郁林挨着郁林,抬眼望去,远处的山峦此起彼伏,恰似一卷水墨丹青稀释着都市人烦躁的灵魂。
越往北走,宽阔的国道逐渐被曲曲弯弯的田间小路所取代,刚才还远在天边的山峦已经扑面而来,永远一样的山、田、林交错的风景竟使小邱生出陷于迷魂阵的错觉,要不是车载导航开着,小邱准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迷路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路开始狭窄起来,左边是一条河、右侧压着一座山、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间地头,颠簸中,柳依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握紧了车侧的安全把手。
“看,这次我陪你来对了吧,什么荒郊野地啊,你一个人过来,估计这路就得难倒你……这都是综合处那些妖魔鬼怪给害的!”小邱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嘴上还不忘骂骂咧咧。
柳依冲着小邱笑了笑,心里满怀感激。
“下午两点前我们应该能够赶到吧?”柳依抬眼正好看到了自己腕上的手表,指针已经走到了一点半。
“不用那么久,现在才一点呢,导航显示没几分钟就到了啊!”小邱看了看吉普车自带的液晶时间显示,判断着。
“一点!现在才一点?”柳依怔怔地看着自己上周才替换上的旧表。
“是啊,怎么啦?”
“啊,没什么……”柳依知道手表又跑在了北京时间的前面,心里纳闷怎么自己尽碰上这种“怪”事情。
进村的路越来越难走,导航已经提醒到达目的地了。考虑到行车安全,柳依和小邱不得不将吉普车停在了村口。
走了好长一段人迹全无的上坡路,因为坡度挡住了前路,两边又是杂草丛生,柳依开始担心是否真的有村子了。
“这一路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啊?!”小邱也忍不住嘀咕起来。
正在疑惑间,两人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前方一长排一长排整齐的烟叶大棚覆盖在黄土间,满眼嫩绿的群山又成为背景叠嶂在农田的四周,这时柳依他们发现有两个农夫在翻开的大棚间劳作。
看见有大活人存在,小邱终于长嘘了一口气,兴奋地跑了过去,大声问了起来:“大爷,大爷,村长的家在哪儿啊?!”
“村长家吗?……啊,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没路了,右拐第二个大白屋就是了!”老农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边说边给小邱指着方向。
柳依站在田埂上听着,也顺着老农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一群年纪不等、衣着稍显季节凌乱的小孩欢实地向他们奔跑过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柳依面前。
“你们是从城里来的吗?”小孩团团将柳依和小邱围住,好奇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手拿树干、明显是领头的男孩提出了问题。
“是啊,我们在找村长,他在家吗?”看着一张张如同熟透苹果的脸,柳依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在,他在村委会,村长办公室!”
“你能带我们去吗?”柳依顺势问道。
“好啊!”男孩很爽快地答应了。
与男孩并肩走着,几个性急的小孩已经跑在柳依他们的前面,嬉闹并相互追逐着。
“你们从西安来的吗?来干啥啊?”男孩一边好奇地问,一边又吩咐前面的小孩,“‘狗头枣’,你先过去看看村长还在不在他办公室!”
“好嘞!”被唤作“狗头枣”的小男孩飞奔了出去。
打量着眼前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柳依觉得这孩子似乎是见过世面的,不由问道:“小孩,你叫啥名?你去过西安?”
“我叫陈靖,《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靖!”男孩用树枝拍打着手掌,得意写在脸上,“我爸妈在西安城里打工,之前我跟他们去城里耍过。”
“噢,这样啊,你不上学吗?”
“爸妈说在西安给我找了个学校,过一阵子就接我到西安上学呢!”
见两人聊得热络,小邱却忍不住了,“陈靖,问你两个人认识不?”
“谁?这村子没我不认识的人!”男孩继续得意着,并用树枝从左到右划了个弧度,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陈孝义、陈孝全知道不?”
“陈孝义?你们要找他!”男孩诧异地睨视着柳依和小邱,然后挠了挠脸颊,小声应道:“……还有那……陈孝全老早就死了……我没见过他。”
柳依的心不禁“咯噔”一下,怎么就死了呢,那陈孝义呢,听男孩的口气,似乎陈孝义还活着。
“那陈孝义还在世吗?”小邱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个嘛……你们还是问村长吧!”男孩犹豫着。
这时,走在前面的孩子们突然180度大转弯,特别是那个“狗头枣”跑得更快,他冲着柳依他们“哇哇……”乱叫,带着那群小孩死命撒开腿跑着,瞬间作鸟兽散了。
柳依与小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错愕地面面相觑,一起看向陈靖,“怎么啦,他们怎么啦?!”
而此刻陈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眼中遍布惊恐,身体明显也在往后倾斜,作势要朝反方向撤离,“那,村长的办公室就在你们的左前方,你们自己去吧!”说完,扔下树枝,朝着柳依身后飞快跑去。
“哎,陈靖!”柳依和小邱看着眼前的一幕,一边下意识地叫唤,一边转头惊讶地目送着孩子们的背影。
待到柳依回过神,转过头,在她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极其恐怖的脸——前额沟壑遍布、嘴角歪斜一边,“铜铃”血丝纵横……“它”正直直地瞪着自己!
柳依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冒上来的疑问伴着惊惧硬生生地咽回了喉咙。
“你!”柳依只挤出着一个字,手已经不由自主地去抓小邱了。
“喂,你谁啊!”小邱一把把柳依拉到身后,警觉地打量着眼前的怪人。
只见来人身着一身粗布黑衣,中等身材,后背畸形地突起,仿似驮着一个大土包,当然最骇人的地方便是那张类似鬼魅的脸!
看着这张脸,小邱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随即全身的神经条件反射似地紧张起来,随时准备展开自卫。
“他们要来了……我们逃不掉的……”怪人嘴角的口水“倏”地掉了下来,他喃喃自语,朝着柳依他们诡异地笑了起来。
“神经病啊你!”趁着怪人还没出击,小邱拉着柳依绕开了他,快步朝前走去。
柳依惊恐地回头看着怪人,在跟上小邱脚步的同时,明显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什么,你们要找陈孝义!为什么要找他?”村长是个50出头的老头,长得极为面善,但一听两位来自省城的记者要找陈孝义,不禁紧张地回问道。
“我们听说在陈孝义身上曾经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所以就想找他证实一下,拍个专题片。”柳依说明来意。
“不行,他……他已经死了!”村长的回答犹豫不决。
“没有啊,死了的不是陈孝全嘛,刚才村里的孩子已经告诉我们了。”柳依跟小邱使了个眼色。
“是啊是啊,小孩说陈孝义在村里!”小邱明白柳依的意思,接口得理直气壮。
“哎,你们何苦又要为难他呢!”村长双眉紧皱,似有难言之隐。
“我们只是想采访他,并没有为难他的意思,村长您何出此言?”柳依不安地望着村长。
“你们就让他过安生日子吧!”村长无奈地锤了下桌子,随后点上一支陕西“蓝好猫”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沉重地说:“如果不是你们这样的人老盯着他的转世记忆,他也不会疯啊!”
“他……疯了?!”柳依惊呆了,根本没想到现状竟是这样。
“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采访了。”
“可是……我们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小邱冲口而出。
柳依一把拉住了小邱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然后诚恳地说:“村长,既然暂时不能采访他,我听您口气,您是了解陈孝义的,您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他的情况呢?他是不是真是轮回转世之人?!”
已经讲到这份上,村长看了看柳依进门时就递给自己的电视台工作证,便不再推脱,他拔了根“好猫”递给小邱。
小邱接过香烟,捡起躺在桌上的一次性打火机点燃了它,然后拿出随身携带的dv,朝村长点了点头。
村长默许,并开始吞云吐雾。而伴随着村长沧桑的嗓音,柳依似乎看到一册泛黄的岁月书笺在眼前慢慢展开。
“陈孝义出生在1954年,我比他小5岁,所以从小就跟着他一起玩,一起长大……听我们村的老人说,刚出生时,孝义也没什么特别,直到长到十岁那年,他得了一场大病,还传染给了自家的堂弟孝全……兄弟俩烧了整整一个月,昏迷那阵子就一直喊打喊杀的,家里的长辈眼见着两兄弟不好了,就偷偷叫来了‘跳大神的’给两兄弟招魂……也不知是果然管用还是两人命不该绝,招魂之后不到一星期两兄弟就渐渐好了起来……不过醒来后,孝义就开始说胡话,一会儿说自己是扬州总兵、史阁部的下属刘肇基,一会儿又说自己是谭嗣同的学生、湖南时务学堂的蔡宝荣……”
“史阁部?谭嗣同?!”听到此处,小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一边重复着一边惊诧地望向柳依。
同样,柳依不由用手指盖住了因惊讶而微启的丹唇,然后从唇间飘出三个字,“史……可……法!”
“是呀,我们穷乡僻壤的谁知道史可法、谭嗣同、满洲鞑子、戊戌变法的,只当是孩子的胡言乱语,直到后来上山下乡,村里来了一群知识青年,他们都说历史上就是有这两个名人的,还有刘肇基也是!”袅袅余烟中,村长已经接上了第二根“好猫”。
柳依坐在村长的对面,安静地等待接下来的“故事”。
“其实经知青这么一说,我们当时都很惊讶,觉得孝义就是那两个人的轮回转世……”
“一个在明朝、一个在清朝,好长的时间跨度啊!”不由自主地,柳依插话进来,“那,陈孝全呢?他又是谁?”
“开始,我们都不知道孝全也变了,病后一段时间孝全一直不说话,可是举动却和病前完全不一样了,之前他俩兄弟是肚子贴肺头,总是一桌吃饭一床睡觉,可病后,孝全就老躲着孝义,直到后来孝全在一次病后说出,在明朝那一世,刘肇基——也就是孝义,竟是自己的爹爹,他还回忆起在扬州城,就是刘肇基亲手杀了自己的……”说道此处,村长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柳依和站在dv面前的小邱。
“您是说,在南明时期,陈孝义和陈孝全是父子,陈孝义亲手杀死了陈孝全?!”为了真切地消化村长的叙述,柳依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
“对……”村长叹了口气,继续缓缓说道:“听说了这件事后,村民们原先的好奇全被恐惧所代替,大家像避瘟神一样地躲避着孝义和孝全,觉得他们两个就是妖怪,再后来,文革闹起来,就有人跳出来说孝义、孝全是妖言惑众,是封建迷信的残根余孽,于是两人一起被揪出来批斗!你想想,那时孝义、孝全才是多大的娃娃呀!”
“那陈孝义就这样疯了,孝全是被斗死的?”柳依不失时机地追问。
“没有,幸亏那时他们还都是娃娃,不是很懂,爹妈让说都是自己胡编乱造的也就蒙混过关了,可是后来不是改革开放了嘛,大家都说要轰轰烈烈地闹改革,而孝义好像对这种大体制变革特别敏感,一直念叨着不想死不想死……也许是脑子里藏的事太多、太复杂,再加上孝全的上吊,给了孝义很大打击,然后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疯了。”
“那孝全为什么会上吊呢?”
回忆着往事,村长的脸色一直是凝重的,他狠狠地抽了两口烟,随后从喉咙里吐出下面一段答非所问,“孝全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人,而且胆子也小,在八十年代30出头的时候,孝全突然莫名其妙地上吊自杀了,而且上吊用的那根绳子就是孝义给搓的……所以村里人都觉是孝义杀死了孝全……”
“啊,跟南明朝一样,还是跟陈孝义有关,这就又成了宿命轮回了呀!”柳依不禁感叹起来。
村长没有搭话,而是默默地将指上的“好猫”抽成了灰烬。
“村长,实不相瞒,我真的很想见见陈孝义……他现在情况如何……其实他的遭遇也蛮让人同情的,我们不追问他任何事,只看一眼可以吗?”柳依示意小邱关上dv,希望以诚意打动村长。
“这个……见了他恐怕你们会害怕,但是他绝不会伤人……”
没等村长说完,柳依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村路上那个恐怖的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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