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虎口脱险1
连续两个月，陈述都过着加班到凌晨的生活。平安夜这天，终于在晚上八点下班了。
单身的同事一起去happyhour，他这种双身人士不便参加。拿起手机给宋芝打电话，却连续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哇，你又输了！喝！”
某晚会的后台，宋芝正和区嘉朗的一群工作人员一起打牌。输了的人要喝酒，她牌技绝差。等陈述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陈述在房间里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区嘉丽。丁晓光识相地上前提醒了一句，说嘉丽姐去观众席了。
这是一个阵势挺大的颁奖礼，按照之前与主办方的沟通，区嘉朗会在今夜拿下年度最受瞩目男演员奖。区嘉丽作为公司老板兼经纪人，会有一个三秒钟的镜头。
“哥，喝水。”
丁晓光给陈述递了一杯热水。
“谢谢。她喝了多少？”
倒在一旁的宋芝突然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对话中的陈述和丁晓光。
“没喝多少。”她答了一句，又倒在沙发上了。
陈述把装着热水的纸杯放下，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把人扶起来往自己怀里带。
“有湿纸巾吗？”
丁晓光帮陈述找了一包湿纸巾，看他仔细地擦拭着宋芝的手心和手背。擦干净以后又拿了一张新的湿纸巾，一点点地擦拭她的脖子和脸颊。
宋芝迷迷糊糊地说冷，伸手去拍陈述的手。
“马上就好。”陈述抓住宋芝的手，“擦干净会舒服一点。”
丁晓光看在眼里，心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没错的。
一直闹腾的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陈述抬头一看，果然是区嘉丽进来了。她与陈述隔空颔首示意，随后在房间里点兵点将，将几个做妆造的工作人员带走了。看样子应该是区嘉朗快上台了。
房间里有一块屏幕，正在直播晚会现场的状况。丁晓光将音量调至合适的大小，房间里原本在打牌或吃饭的工作人员都放慢了动作，逐渐将目光汇聚到屏幕中央。
宋芝忽地睁开双眼，神情清明地坐了起来。陈述看着她，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
“感觉怎么样？”他笑了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无聊啊。”宋芝耸肩，“谁让你总是加班。平安夜我总不能自己过吧。”她举目四望，“丁晓光，我的包呢？”
辞职以后，她开始往全职网红的方向发展。没有签公司，只是每天都在区嘉丽面前晃荡，撒娇耍赖，蹭宣传资源。这次来看区嘉朗，她还特地带了相机，准备录一个晚会后台的vlog。
宋芝拿出相机。陈述找工作人员拿了一份外卖。丁晓光也拿出手机，打开录影模式，对准屏幕。
观众开始尖叫，主持人的声音变得激昂，背景音乐逐渐高亢。
“本年度，最受瞩目男演员奖的获得者是——”
镜头给到了区嘉朗。
“区、嘉、朗！”
区嘉朗微微点头，起身，向后转，抬手，打招呼，面向观众席鞠躬，随后步向舞台。
“他真的很帅，是不是？”
蒋晨曦出神地看着窗外，沈西林的声音突然响起。
飞机还没起飞，沈西林拿出手机在看区嘉朗的颁奖礼。
“嗯，很帅。”
两人后来寒暄了什么，蒋晨曦记不清了。飞机起飞以后她就开始寻求入睡的机会，一直到落地才再次醒来。
贾世翀帮她订的酒店坐落于香港中环金融街8号，房间面海，落地窗外看得见最美的维港夜景。
或许是飞机上睡得太多，此际竟然无眠。蒋晨曦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中行走，于落地窗前坐下，静静凝视今夜的维港。
这个城市如此特别。时代在此汇聚与流逝，苦难在此堆叠和消散，辉煌在此上演与落幕。关于这里的历史，她在书上学了太多太多。那天贾世翀问她，要不要在这里开始新的人生。她茫然了，却也心动了。
可能是逃离，但也可以是奔赴。
“香港不再是中国最伟大的城市了，那只是因为中国不再需要一个伟大的城市。”贾世翀摇晃着手里的咖啡杯，“这个城市很有性格，我在其他地方没有见到过。这里的人也一样。实际又浪漫，市井又豁达。有时候很顽固，但也可以说是虔诚与坚持。”他朝蒋晨曦点头，“和你很像。”
贾世翀说这番话的时候，圣诞假期已经过去。贾世黥像候鸟一样再次飞远，蒋晨曦已经为新的项目连续熬夜一周了。
“我谢谢你？”
酒店的房间还剩下两天，蒋晨曦在奔忙的项目中抽空寻找新的房子。最后选定了一个可以步行上班的住所。
“真奢侈啊。”贾世翀调侃到，“我司的薪水已经开到这么高了吗？可以让你承受这个价格的租金？”
“并没有。”蒋晨曦看着手里的项目书，眉头深锁，“过意不去的话麻烦给我涨工资，谢谢老板。”
“咳咳。”贾世翀放下杯子，战术性回避，换了个话题，“过年回家吗？”
“不回吧。就几天假而已。”
“我司还没有这么刻薄吧，让你回家过年的时间总是有的。”
“不必，家里不需要我。”
“wow，familyissue？”
“我们真的必须谈论这个话题吗？”
“午餐时间，随便聊聊嘛，不用这么紧张。”
蒋晨曦叹了口气，把桌面的文件和电脑收起来，开始认真进食。
“过年真的不回家？不见见家人？见见同学和朋友也行吧。”
“你为什么关心这个？难道我的‘同学和朋友’里面，有你特别关心的人？”
贾世翀被问住了，没有搭话。若不是这半秒的沉默，也不会令蒋晨曦感到愕然。她咬着半块西多士，抬起头，一眼便看见贾世翀那说不出是惆怅还是茫然的神色。
她就着咖啡咽下嘴里的西多士。
“你有故事。”
贾世翀没有那么擅长坦白。蒋晨曦也不习惯追问。但所谓人生的真相有时候会耐不住性子，好似不被人看穿便不甘心。
在这个新城市的暖冬里，蒋晨曦意外地碰见了旧日的面孔。她住在公司附近，因此甚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某个难得的周日，她陪贾世翀及几位校友喝早茶，饭后前往附近的书店替宋芝买黄碧云的小说，藉机搭上了月余来的第一次港铁。
车门打开，汹涌的人潮将蒋晨曦裹向对面月台。这一秒到下一秒，她与数不清的途人在此际相遇。数不清的人生在这分秒里交错重叠，不可预计的相遇里，参杂了一场丝毫不起眼的重逢。
“蒋晨曦！”
她恍惚地回头。
……嘉丽姐？不对。
“李礼？”
蒋晨曦和李礼，说到底，也只是雾水同学一场罢了。他们甚至不是一个班的，只是一起修过同一门课，外加都是中国人，所以比起其他同学多了几场共同的聚会而已。上一次会面，大约也是在冬季。不过那个冬季没有这么温柔罢了。时间过去多久了？囫囵数一数，有些数不清楚了，只是隐约计算着，和李礼分别的时日，是真的比相处的时日更久了。
过去的相处太短暂，短暂到蒋晨曦没有好好端详过这样一张脸。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这张脸添上几分岁月的愁云以后，竟然与区嘉丽是如此地相似。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李礼给了蒋晨曦一个大大的拥抱，“听说你和贾师兄在一起工作了？真不错！最后的女强人果然是你！”
贾师兄，贾世翀。
原来如此。
——“我的车上还有一个空位，如果你怕没有熟人尴尬的话，可以叫上一个同学。那个……李礼？我看你们好像关系不错。”
——“过年真的不回家？不见见家人？见见同学和朋友也行吧。”
是她，是她。的确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但是神女不是李礼，而是区嘉丽。
当然啊，本该如此。蒋晨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前额。当然只有区嘉丽，才能让贾世翀这样的人也拿不起又放不下。
“怎么一个人跑来香港啦？区嘉朗的工作重心不是一直都在内地吗？难道你们两地分居？玩异地恋？”
蒋晨曦艰难地回忆着自己给李礼透露过的信息。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跟区嘉朗有‘恋’过啊？”
“这还用你说吗，当我不看八卦啊！”李礼瞪圆了双眼，很快又恢复成笑嘻嘻的模样，“哦，不过他最近好像没什么工作，刚好可以来香港陪你吧？”
没什么工作？怎么会。他是当红男明星啊。
“难道你不知道？袖扣门，你没听说吗？”李礼狐疑道，“不应该啊，这在八卦论坛都闹翻天了。”
蒋晨曦想要追问。
“啊，我的车到站了。下次见！”
李礼随人潮匆匆离去。蒋晨曦只缓了半秒，便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临近午饭时间，附近的教会学校周末仍有升学班的同学在上课，现在正赶上他们出来觅食的时候。港铁中涌出来的女同学多为浅棕肤色，深眉高目，头发又长又黑，都仔仔细细地绑成了辫子。女同学们湖蓝色的校裙外面，套着灰色或白色的针织开衫，气质如这里的冬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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