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镰仓室町时代快进吧(二十)
大轮田泊这个地方,鬼舞辻无惨在百来年前平氏一族刚刚灭亡没多久那会儿,曾在此地居住过大约15年。
没想到如今时过境迁了百多年,坐着牛车再次回到这里的鬼王大人,小心翼翼透过厚实车窗竹帘的缝隙看出去,发现虽然各处的街道布局和走向,虽都产生了不少的变化,但唯一不变的,还是大轮田泊港的繁华程度。
只不过这些都是仅属于白天的繁华景象对鬼而言都是虚假的;反正一旦到了夜里,随着宵禁时刻的逐渐临近,原本人声鼎沸的喧嚣街市还是会慢慢沉寂了下去的,回归到夜行生物们最熟悉的静默无声。
很快就又会重新到属于恐怖传闻中的魑魅魍魉出没在这世间的时分啦。
鬼之始祖的心情算不上好,虽说他此行是来访妻的,但换谁宅家潇洒白拿了近二百年的“投资收益”,因为海对面的唐土上国的改朝换代、以及合伙人的突然金盆洗手收摊歇业而断得一干二净了,那感觉都不会好吧?
好在这近二百年里,无惨大人的积蓄也不少,快点找月子重新寻摸一条生财之道才是重中之重啊——这不,他此行最大的目的,就在于此呢。
“嗯~~好货源没了所以高端客户都跑光了什么的这种事……”故意哼着拖长调鼻音的月子连姿势都没变,就这么趴在铺了一层凉席的寝台上,一边捻起身旁食盒里盛放的零食往嘴里丢、一边随手翻了一页胸前摊着的《方丈记》,眼珠子跟着新一张书页上的字迹转动,嘴里喃喃地说道:“你也像我一样,趁早收手别干了,不就行了。”
风凉话什么的,月子向来会说,毕竟她虽然不跑海外航线了,但剩余的几条两千料的宋造海船跑跑濑户内海的运输航线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从无惨老板十分委婉地用他最熟悉的平安时代中期贵族说话习惯,向月子阐明来意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的他,此刻正一脸肃穆地正坐在招待客人、而非接待男主人的席位上,看着月子那一贯如此的万事不走心模样、根本没把他的事情当成天下第一要务来认真对待的态度,那绝壁是满心的不爽,额角已经尽是青筋了。
当鬼王当了三百多年,越来越见不得人无视自己的无惨大人,下巴都快抑制不住上扬的冲动了。
强忍着蹿起来拍皮球一样狠狠敲打月子脑壳的冲动,或是干脆动手打劫富婆的想法,几百年都是这么过下来、还没被气出脑溢血(但被月子农奴打地主那会儿干出过脑溢血并流了鼻血)的鬼舞辻无惨大人,暗中恼怒(无能狂怒的一种隐匿形态)的同时,其实并没有告诉月子全部的真相。
因为还有的一部分真相是,无惨老板的吴服店为了在这几年逐渐断了原本海外货源的前提下,想要继续生存和扩张,就必须要进行强强联合的资产重组,因而他就快要抵挡不住利益的诱惑、接受还保有来自唐土货源的高级店铺家族的结亲提议啦。
霓虹的婿取婚制说是说招上门女婿,但某些时候也是要看这个“女婿”本身实力的,也就是说:如果“女婿”本身实力就挺强的,那得到岳父首肯的话也是会让女儿和女婿一同住出去,然后生下的孩子继承男方的姓氏和家名的。
与平安时代盛行的访妻婚制相比之下的一个重大本质改变,可能是原本女性的择偶权从女性自己手里,彻底旁落到身为女儿的女性的长辈父亲手里去了吧;即便访妻婚制盛行的时候也有女性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婿取婚制开始盛行的时候也有女性能说动父母改变主意,但就都是相对大环境而言比较少见的了。
没有把自己又要另外结婚了的事告诉月子的鬼舞辻无惨,其实是想来看看月子是不是还有什么更好的生财门路的。
如果有,那么屑老板他也不是不会改变主意,推了这桩亲事,奔着钱更多更省力省事的路子去的——毕竟,和作为他食物而存在的人类结婚什么的,就像身为饲养场场主的老板还要每天站在猪栏或是鸡窝边上,和预备役食物们好声好气地说话,问候食物们今天的心情可好?以及对于老板今天来看它们时候的衣着打扮是否满意什么的……时间短还没什么,可若是时间久了,鬼王大人自己都忍受不了好不好。
遗憾的是,月子又让他失望咯。
事实上鬼舞辻无惨在这和月子隔着东海两国分居的这近二百年中,也不是没有私底下偷偷和别人结过婚,和男的、和女的都有结过,只不过都用不了几日,他的结婚对象工具人们就一定会出“各种意外”,并最终无一例外、统统进了鬼老板的肚子里。
但现在情况有点不一样啊,现在月子颠儿颠儿跑回霓虹来躲战乱了,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别人随便结婚什么的……
不是不敢,无惨大人认真地表态道,而是怕麻烦——怕被月子知道了、会惹出什么意料之外的大麻烦来;毕竟就鬼之始祖对他女人的了解,月子还是一个蛮重视契约的家伙,而且还是非常在意契约双方互相之间有没有好好互相遵守的那一挂。
在鬼舞辻无惨看来,婚约大概也能算作是一种正式的契约吧,毕竟他们之间也曾是有过婚书那种东西的呢——哪怕几百年过去了,鬼王大人手中是早就没有了那一整套婚书的原件了,但他不错的记性还能帮助他重新回忆起婚书上的大致内容、并就此长期储存在体内的某颗副脑里。
平安时代早期,由于几乎是全面照搬了唐制,婚书这种从上国学来的“体面人玩意儿”,其实也在霓虹流行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虽说后来还是因为文化普及率、也就是大家普遍的识字率太低,以及男习汉文(真名)女学假名(女文字),以致于大家识的字根本就不统一等等奇怪的理由而很快就鲜有人问津了,但无惨大人确实是在太后姑母转达的女方要求之下,有写过一份正式的那玩意儿给月子的。
唐律的《户婚律》规定:婚书须一式两份,男方持有《通婚书》,女方持有《答婚书》;且《通婚书》必须有父母(或长辈)之命,还有两位以上媒人见证,才有法律效力。
女方接到《通婚书》之后,如果不同意婚事,可退回《通婚书》。如果女方同意婚事,就会接下《通婚书》,并且写一封《答婚书》让媒人带回;《答婚书》送回之后,小两口就算是合法夫妻了。
考虑到无惨大人当年恶劣的健康条件,他能咬着牙(气的,嫌月子事太多)写了一份给月子就不错了,他自己那份本该留底的,鬼王大人当时根本就懒得写;后来收到的月子递回的《答婚书》,他也是看都没看就让女房给“收起来”,至于究竟收到哪儿去了,他也是根本没问也没去关心过。
顺便一提,婚书这种东西,也只有正室才有可能拿得到,侧室情妇外室一类的,那是想都别想的啦,能争取固宠得久一些就不错了。
只可惜鬼之始祖他,忽视了一个他并没注意到的盲点,就是关于契约的有效时间这一条……以及对于如何更好地在漫长无边的岁月里妥善维护和增进夫妻情感这种事,对此既不了解、也不关心的鬼王大人,压根不知道自己头顶上的帽子至今颜色没变,并不是因为月子的道德操守有多么高洁,而是他暂时还足够幸运罢了(屑老板还以为是自己“守家”守得好呢呵呵)。
你们看作者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再看不懂俺也不好说啥了不是……
可你们要是真以为无惨大人他是有多么重视他和月子之间的婚约,那也不见得;前面也说了,他只是更加怕麻烦而已:月子不在霓虹地界的时候,鬼王大人他有信心扫干净自己“纸面出墙”的各种首尾,譬如把人全家都吃得一干二净这种事都不在话下(他也没少干);但月子现在女妖本妖就在霓虹的地头上了啊,他要是还敢这么乱来,被发现了的话……
“嘶,”鬼老板忽然皱眉,感觉到了一阵莫名袭来的幻肢痛。
曾几何时,在他们即将出发前往仍坐拥完整两河流域的宋国那阵子,在他第一次出手打坏了月子的财物那阵子,在他被月子架在身前、被她掐着小兄弟强制日光浴刮痧的那时候……无惨还记得月子曾经有像是自言自语般咬着他耳朵,询问类似于:这百五十年来,他到底有过多少女人?要不她现在就把某个可能已经像医院电梯按钮那么脏的玩意儿给掐掉,让他再重新长一根干净全新的出来给她按什么的……诸如此类的话。
就这前有狼(阳光)后有虎(月子)的架势,吓得老板他当场就哭着尖叫坦白道:“没有!没有别人碰过!除你之外没别的女人再碰过它了啊!所以求求你,求求你放过……啊啊啊!!!”
可怜鬼王大人即便老实交代了,最终却还是被当时怒火中烧的妖王大人给推了出去,浑身像是触电了般翻着白眼儿咬牙“享受”了一番日光浴刮痧按摩的洗礼。
但是、但是、但是吧,就这上一番还令他印象比较深刻的惨痛教训,也是快二百年前的事了啊。
而鬼王大人的本性是什么?是记吃不记打哟!——反正他被打了,只要没被当场打死,打废打残什么的,那都不在话下啊,就还能卷土重来的啊不是吗?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先吃下眼前的利益再说啊!
回去就答应了那边的结亲!被月子妖王大人全面敷衍了的鬼舞辻无惨,心中愤然地想着,就这么打算起身离去了。
殊不知,他这份在某妖眼皮子底下、为了各种一时利益而甘愿冒大不韪作大死、却还抱着“只要自己手脚够快够干净利落就能不被发现”的侥幸心理,最终会为自己迎来怎样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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