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三)
“我……我刚才是瞎说的,我……我只是为了脱身,随口瞎掰的!莫先生,你别当真啊!”
吴澄的脸更红了。
“是吗?”一缕长长的乌发滑落到了莫元灼的肩膀上,莫元灼指尖绕着那缕黑发,眼眸轻垂,又说道:“那你为什么脸红呢?”
不行了,完全解释不通了。吴澄的大脑已经快要宕机了。
“热!太热了!我好热!”吴澄伸手,在脸颊扇着风,“今年是怎么回事,气候是不是真的不太正常,怎么才四月份就这么热了!”
“对了,莫先生,我要先走了,你不是说两日后要带我去乌州吗?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我有好多东西要带,我这才想起来,我一点都没收拾呢,我……我走了。”
吴澄连忙捂着脸,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呵。”莫元灼轻轻笑了一下,他看着吴澄慌里慌张的背影,松开了手指,将绕在指尖的那缕黑发随手撩回了后背去,也起身离开了。
上都城,外城城门上。
“掌印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御林军统领张源一脸谄媚,对着突然到访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关洋点头哈腰的奉承着,“关掌印您日理万机,就城外这些个贱民啊,咱们御林军完全能应付得过来,您大可以放下心来。”
关洋一头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听了张源的奉承,依旧是面无表情,他侧目不屑地瞥了张源一眼,出口讽刺道:“咱家只不过替皇上分忧罢了,张大人你才是日理万机,刚从春风楼回来吧,可是把张大人累坏了,还要守着城门,看着城外那群逃难的贱民,皇上若是知道了,定会嘉奖张大人的劳苦功高的。”
张源被关洋挖苦了几句,心中顿时不满,却碍于关洋如今正是炙手可热,张源断然不敢开罪于关洋,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对答道:“呦呵,关掌印您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掌印您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皇上多少的锦囊妙计,不都是从您这里得来的吗?您为大梁劳心劳力,多少人等着想要见上您一面都难啊!若是掌印公公肯赏脸,能否待会去在下府上一坐?”
就像张源说的那样,李玄琼能当上这个皇帝,很大一部分的主意,都是来自关洋,只是当时李玄琼还是昱王的时候,关洋为人小心低调,做事又谨慎小心不留痕迹,所以在那时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关洋的存在。
而在李玄琼当上了皇帝之后,关洋才开始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先是当上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虽说只是个四品官职,但是事实上朝中很多人见了他都要忌惮三分,背地里很多人都瞧不上他,却又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关洋。
不仅仅因为皇帝对他极度的信赖,很难动摇他的地位,还有一点,关洋此人虽然是个阉人,但是他的武功却和高强,尤其精通于使用暗器,杀人于无形,纵使知道暗器出自他之手,也没人敢说出来。
关洋听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他看着张源,似笑非笑的,又说道:“张大人言重了,咱家不过一介阉人,哪里能去得了张大人府上享乐呢?贵府夜夜笙歌的,咱家可见不得那种东西啊!”
死阉贼!
张源在心中暗骂一声。
只是还未等到张源继续想出几句违心的话去继续拍关洋的马屁,张源眼前的关洋忽然就挥动了一下衣袖,带起来一阵风,一枚飞镖穿风飞出,根本看不清飞镖的轨迹,几秒过后,就听见城门外一声凄厉的哀嚎。
从关洋袖中飞出的那枚飞镖,直直刺中了城外一个逃荒的难民的喉咙,那男人方才闹得最凶,高声呼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只因张源给守城的御林军下了令,将城门守得死死的,那男人见求助未果,正想唤了其他同伴一起叫开城门,还未来得及说出来,就被关洋手中的那枚飞镖直接取走了性命。
那飞镖上大抵是淬了毒的,那男人表情狰狞,先是凄厉的一声嚎叫,而后他的脸涨得越来越紫,双手紧紧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咯咯”声,挣扎了几下之后,重重摔倒在地,再也醒不过来了。
其他的人见状,哪里还敢再靠上前去?有个小孩子见到这种骇人的场景,顿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吓得孩子的母亲连忙捂住了小孩子的嘴巴,生怕发出声音来惹了谁不高兴,随手也取了她孩子的性命。
关洋看上去很是满意的笑了笑,收了手,抚平了衣袖上的褶子,转头又去看张源,却发现张源的脸色煞白,御林军特有的窄袖制服藏不住张源一双颤抖不止的手,张源的左手正颤颤巍巍的碰触着他残缺了的右手食指的残端,张源瞳孔骤然缩小,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衫,也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
张源直到此刻才终于知道了,当时围攻顾时安的时候,那枚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沾有麻药的飞镖,竟然是出自关洋之手!
见到张源这幅模样,关洋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他勾了勾嘴角,轻轻捏起了张源颤抖的右手,仔细端详着,随即又对张源说道:“啧啧啧,真是可惜了张大人的这一只手了,你说说,要是咱家当时在那飞镖上抹的不是麻药,而是毒药的话,顾侯爷是不是就没命去削掉张大人的这根手指了?”
张源在胆战心惊之中又恢复了一点点的理智,他哑着嗓子,对那笑面虎一样的关洋说道:“掌印公公哪里的话,顾时安已经死了,掌印您才是好功夫呢!”
关洋却不置可否,转过身去,走到了城楼边上,向下看着城墙底下的难民的情况,背对着张源,声音飘远:“哦?是吗?”随即又转了回来,背着光,张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又说道:“可是咱家怎么听说,张大人从半峭崖下弄回来的那具尸体是假的呢?顾侯爷他呀,根本就没死呢!张大人啊,你说陛下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张源感觉自己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气都喘不匀了,声音颤抖着,他还想继续狡辩道:“不……不会吧,我亲自去的……”
“瞧把你吓得,”关洋笑出了声,“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上慕容总督吗?慕容总督当年和顾侯爷多深的交情啊,慕容总督他都能豁得上去,张大人,你能吗?”
关洋话里有话。
“都说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咱家看却不是,要咱家说啊,这皇宫的墙就不透风,什么消息进得去,什么消息进不去,不还是咱家说了算吗?”关洋又回头看了一眼城外的难民,又对张源说道:“以咱家来看,张大人现下不必担心从前那些往事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靠张大人的御林军,管好城外的这些个贱民,千万别让他们惹出什么事端来,要是能保证这阵风不要吹到陛下的耳边啊,咱家觉得,用不了多久,这御林军总督的位置,就能换成张大人你了。”
张源惊魂甫定,一身的冷汗还未消去,快速想清楚了所有的利害关系之后,唯唯诺诺的点了头,答应了下来。
十日后,傍晚,乌州边境,马车上。
吴澄和莫元灼二人从上都城出发,一直赶了整整八天的路,才终于来到了乌州的边境处。
虽说大梁境内到处皆是一片通途,道路规划整齐划一而又宽阔平坦,但是也架不住一连八天都坐着马车赶路,吴澄现在坐在马车里,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摇晃成了均匀的肉酱,再这样下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吴澄的骨头就会全部散架了。
为了稍微缓解一下身体的不适感,吴澄掀开了马车的窗帘,一只胳膊支撑在窗沿,下巴抵在手掌根部,他轻轻仰起了头,朝着窗外看去。
莫元灼倒是丝毫不受长时间颠簸的影响,他站起身来,撩起了车帘子,和雇来的车夫交谈了几句,得知已经进入了乌州境内,莫元灼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满脸都写满了“晕车”两个字的吴澄。
没想到吴澄还会这样啊,莫元灼看着吴澄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他凑到了吴澄的身边,拿起了吴澄身边的那个小小的包袱,解开了之后,里面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头盒子,莫元灼打开了那木头盒子,盒子之中竟然装了满满一盒子的糖,还散发着淡淡的橙子味的清香。
莫元灼随手捏起来了一颗糖,塞到了吴澄的嘴里,温声对吴澄说道:“怎么样,还难受吗?那天你告诉我要收拾行李,结果收拾了半天,就带来了这一盒糖,想来这一盒糖肯定有妙用吧!”说完,莫元灼又拿起了一颗糖,自己吃下了。
“这是刘叔送给我的,他知道我爱吃糖,就给我做了这样整整一大盒子呢!怎么样,莫先生,是不是很甜啊!”吴澄说道。
“嗯,”莫元灼细细品了,“是很甜啊,没想到刘叔还有这样的手艺,”莫元灼凑到了吴澄的眼前,两人挨得极近,莫元灼扇动了几下鼻翼,轻轻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嘴里那颗糖,闻起来要比我嘴里的这一颗更甜一些呢?”
吴澄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就出现了那一日他在月安楼见到的那一对夫夫口对口喂酒的画面。
难道那样子吃进去的东西真的会别有一番风味吗?
不知道怎么的,吴澄竟然鬼使神差的一点点凑近了莫元灼的嘴唇。
这倒是把莫元灼吓了一大跳,莫元灼没有料到竟然会这样,他浑身一个激灵,说道:“你干嘛!”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一大股鲜血飞涌而出,大片的血迹溅到了马车的车帘子上。
莫元灼反应极快,他一手将吴澄揽进了怀中,另一只手瞬间就按在了剑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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