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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不破楼兰终不还(二)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顺和二十二年腊月十五,无名地界。

        天公不作美,那晚下起来的雪,一直也没有停下来过。

        整整十八天的时间过去了,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顾时安是怎样一路追逐着格里摩一直到了一个他根本就不知道是哪里的地界,更没有人能够想象出来,顾时安是怎样一人一马,捱过了这十八天的时间。

        若是让顾时安自己来说,他一定会说,都是归功于当年在皇家校场的那段日子,庞忠对他们近乎严苛的种种训练。

        但是现在的顾时安并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事情,他心中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亲手,将已经穷途末路的格里摩杀掉。

        那是一片茂盛的松树林,深绿色的树冠早已被厚重的积雪所掩盖,顾时安并不了解这里的地形,几天前的格里摩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残忍的虐杀了王乙,砍下了他的四肢,只为了最后一次挑衅顾时安。他想让顾时安失去理智,好给自己陪葬。在格里摩将王乙的尸体扔下了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这片松树林里。

        他格里摩已经是走投无路,必死无疑了,但是顾时安,也别想活着!

        无论是顾时安还是格里摩,他们的体力早已经消耗殆尽,如今都只不过是靠着最后的一点意念支撑着。

        格里摩长大了嘴巴大口呼吸着,他伸出手来,从松树上随手薅了一把雪下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麻木的冰凉感瞬间包裹了他的口腔,他需要急速的冷静下来,格里摩身上的伤已经不能允许他再做出多少挣扎了,他知道,要想用这最后一次机会打败顾时安,只能拼尽全力,去找出顾时安的弱点,找到顾时安的破绽。

        他是北蛮最勇武的雄鹰,他不能忍受,自己如今像是一只猎物,被别人追击。

        踏霜的四蹄踩在了厚厚的积雪上,整整十八天,它跟着自己的主人一起,从未分开过。是厚实的积雪下的苔原,是偶尔才能见到一次的飞鸟野兔,支撑着踏霜和它的主人顾时安一直追逐着格里摩,到了这片松树林里。

        顾时安心中清楚的很,这是格里摩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如何,格里摩都一定会放手一搏,所以顾时安也是格外的小心谨慎,紧绷的神经支配着他注意着周围环境的一举一动。格里摩是个十分强劲的对手,顾时安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谁能想到,堂堂梁国的安远侯顾时安,竟然是个断袖?”

        格里摩慢吞吞的从松树林中走了出来,带着满身的伤口,格里摩的速度不是很快,他的动作看上去也有些迟缓。

        “本汗当年见到你的时候,看见你和你们的那个太子举止那样亲密,本汗就觉得你们两个肯定有问题,”格里摩和顾时安保持了相当远的安全距离,“怎么就短短几年的时间,你就给你们家太子戴了绿帽子不成?”

        “要本汗说,这李玄玥也太倒霉了些吧!被自己的亲兄弟联合外邦人算计不说,还被自己相好的背叛。”

        “这个‘笙阳’是谁?你还叫他夫君?顾时安,你这么有能耐,信落到了我的手上,你还能怎么抵赖?”格里摩的左手中拿着顾时安原本想要让王乙传递给李玄玥的信件,如今王乙已经被格里摩杀掉了,这信件自然就落到了格里摩的手中。

        顾时安知道,格里摩之所以这样晃动着那封信在手里挑衅着自己,是因为格里摩并不知道其实“笙阳”就是李玄玥,格里摩是想抓住自己的破绽,在用他背在了身后的右手中的那把弯刀,杀掉自己。

        这点小心思当然是逃不过顾时安的眼睛,于是顾时安干脆就将计就计,卖了个破绽给一直死死盯住自己的格里摩。

        顾时安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恐慌,好像是自己的一个天大的秘密被别人知晓了一样,格里摩眼见机会来了,直接就趁着顾时安“犹豫迟疑”的那个瞬间,冲了过来,挥起了手中的弯刀,就朝着顾时安砍去。

        “顾时安,你的死期到了,不如本汗就替你们太子惩处了你这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你就先去地底下,等着你的奸夫去吧!”

        “锵!”

        顾时安出手极快,寒霜剑出鞘,一闪而过,格里摩手中已经有些卷刃了的弯刀在这冰封的天气中变得十分的脆,竟然被寒霜剑直接拦腰砍断。

        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格里摩的右手生疼,他还是不肯死心,用手中最后的一截断刀朝着顾时安的心口戳去,可是他的手中的断刀还没有碰到顾时安身上的银铠,自己就被顾时安的寒霜剑扎了个对穿,甚至被顾时安连人带刀一起挑了起来。

        顾时安看着格里摩的双脚只离开了地面几寸的高度,寒霜剑将格里摩腹部的伤口拉长,几乎就要将格里摩整个人撕扯成两半,也难消掉顾时安心中对格里摩强烈的恨意。

        “你也配叫他的表字?”顾时安目光冰冷,没有一点点温度,“我顾时安今生今世,永远只有也只爱他一个人,像你这种龌龊的蛆虫,你是不会明白的。”

        格里摩的喉咙中都是涌上来的鲜血,发出了“咯咯”的窒息样呼吸声,濒死的感觉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颅,他耳边顾时安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了。

        “你满心都是侵略和虐杀,像你这样的败类,根本没有任何的人性,王乙他做错了什么?大梁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你的子民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跟着你这个疯子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哈哈哈哈!”格里摩的嘴中呕出了大量的鲜血,他失血过多,双眼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凭着感觉,分辨出来了顾时安所在的方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王乙的脸划烂吗?顾时安,我在地狱等着你!”

        北蛮苍鹰部的可汗格里摩,原本可以算得上是一代枭雄的人物,却最终还是死于了自己的野心和骨子里的残暴。

        顾时安割下来了格里摩的头颅,他提溜着格里摩的头颅,鲜血不停地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雪地上,温热的血液将地上的雪白融化出来了一个个小小的空洞,雪白的地,鲜红的血,看着格外的扎眼。

        踏霜仰天长嘶一声,顾时安飞身上马,一手抓住缰绳,另一只手中提着格里摩的头颅,消失在了茫茫雪海之中。

        在李玄玥二十二年的人生当中,他从来都没有一次像这样子的状况,在那些个毫无一点生机但是却又字字血淋淋的信纸上,李玄玥看见了,真正让他发自内心的惊恐和绝望。

        起初李玄玥看着那封信,先是一怔,当他看明白了信上所写的每一字每一句之后,他甚至有一些想笑。

        这是谁编出来的蹩脚的谎言,他的爱人,他的侯爷顾时安,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信上所说的那样?

        可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又冲上了李玄玥的脑子。

        他的的确确,已经快要两个月没有收到顾时安写的信了,若是顾时安没事,又怎么可能不和自己联系。

        李玄玥的眼前出现了茫茫一片的雪白,那是千寒雪山上的雪野,那时候的李玄玥,差一点就失去了顾时安。

        手指关节被李玄玥捏的发出“喀喀”的声响,顾时安的白玉扳指一直戴着李玄玥的手上,温润的触感忽而变得冰冷,连带着李玄玥全身的血液也冷了下来。

        不,李玄玥不敢冒一点点的风险,他不敢想象,如果信上写的都是真的,他自己要如何去面对。

        不论那是不是真的,李玄玥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北疆。

        从东宫飞奔而出,李玄玥甚至都没有入宫去禀告顺和帝,就直接骑着他的那匹黑马,一路向北飞驰而去。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了,李玄玥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的疲惫,耳边的风呼啸而过,周边的一草一木都朝着后方跑去,在北上的路上,李玄玥甚至对越来越低的气温也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他好像已经封印了自己的五感,摒弃了自己心中所有的杂念,他害怕自己去想,怕自己真的见不到顾时安了。

        “呼哧,呼哧。”

        环境中只剩下了李玄玥骑着的那匹黑马的喘息声,鹅毛一样的大雪几乎蒙蔽了骏马的双眼,它看不太清眼前的路了,空气中似乎隐藏着淡淡的异常的气味,马儿一点点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抓紧了马缰绳的李玄玥似乎感受到了马儿的异常之处,他勒紧了缰绳,李玄玥也察觉到了这种古怪的气氛。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了炽阳弓上,李玄玥搭上了炽羽箭,屏气凝神,他手上的白玉扳指勾住了箭翎,箭尖直指白茫茫一片的雪地。

        炽羽箭飞出,深深的没入了雪地中,雪地中发出了一声闷哼,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从雪地中站起来了一群人,那些人穿着一袭白衣,只为在雪地中隐藏自己的踪迹,却还是被李玄玥察觉到了。

        为首的那个人朝着李玄玥古怪的笑了笑,用嘶哑的声音开口说道:“真不愧是大梁的太子,可惜啊,你如今只有一个人,又挡了我们主子的路,纵使你有一身的本事,你要怎么使出来呢?”

        一群人渐渐靠了上来,将李玄玥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那个人又说:“我看着这皇家也没什么好的,整天里就是个手足相残勾心斗角,太子爷,我还是让您死的明白点吧!要杀您的是您的兄长昱王和您的妹婿慕容峥,这冤有头债有主,到了下面,可别向阎王爷告错了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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