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接替衣钵
张盼霖出事后的第三天，省厅高彦才被紧急认命，调往兴津市局主持大局。
除了这位与江练他们有过合作经验，比较相熟的因素之外，还出于玄学的考虑，希望他的到来，能给所有人带来好运和希望，逢凶化吉。
高彦才没有动张盼霖办公室的一丝一毫，自己另外开辟了一间办公室。
分配的后勤小助理，无助又紧张得站在门外，看着这位新来的局长自己一个人收拾。
不是他不想动，是他不敢动，高彦才的每一样东西都要经过风水的推敲，都不能乱放，为此，收拾这种事，他从来都是自己着手的。
小助理刚想把门口这盆大铁树挪开，就被高彦才厉声呵斥。
“你别动，放下。”
江练被那颗大铁树挡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高局。”
高彦才自己去拖动那盆铁树，江练给他搭了一把手，按照他的意愿放在办公桌的右手边靠窗的位置。
高彦才擦擦手，“改口这么快，我都不习惯了，还是高处长顺口。”
江练：“多听几遍就习惯了。”
小助理识趣得给他们倒好茶水关门。
高彦才：“张局的事情，我听说了，等局里的事忙完了，我也得去看看他。”
江练一连递上数份叠在一起的文件。
“高局，这些是对事件调查的初步结果。”
高彦才压下眼皮，看着那几份文件，并没有接。
“江练，其实我本来昨天就可以来的，但是我临时去了一个地方，才一直耽搁到今天。”
他在自己的公文包里翻找出一份牛皮纸袋。
“本来也打算去找你的，既然你先找上门来了，那我也一并交给你好了。”
江练的眼眸快速抖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
高彦才把东西又往前伸一点，“打开看看。”
高彦才把他手里的那些文件收下，放在桌上，江练腾出手来接过那份牛皮纸袋，打开，里面就一张薄薄的纸页。
江练一字不落得看下去，呼吸也越来越重。
这是潜海秘密行动的任命书，用精简的语言概述了指挥权的移交，移交人是张盼霖，受任命人那一栏里，赫然是自己的名字。
【江练】
底下还有张盼霖、周盛、许劲风、冯友昌的签名。
还有一档空着，那个地方，正等着自己的签名，只有这样，这一份任命书才算完整。
高彦才：“事情太突然了，谁也得不到一个很完美的解释，但是江练，这份任命书，是张局早就准备好的，冯部长让我把它带过来，问问你的意思。”
江练：“有笔吗？”
高彦才也没料到他会那么干脆得签，从包里再找出笔来递给他。
江练毫不犹豫，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高局，我有个计划。”
高彦才抬手打断他，那份任命书横拦在他们中间。
“江练，从你签下这份任命书开始，你就拥有潜海行动的最高指挥权，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的计划，放手去做就行。如果碰到了什么摆不平的事，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高彦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他空降兴津市局，本就是来替他善后，帮他做一些场面事的。
江练把到口的话全部吞回肚子里，重重得点头。
“多谢。”
直到他离开，高彦才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听着走廊里愈行愈远的脚步声，默默叹息，喃喃自语。
“签了这份军令状，你的半截身子，也埋进土里了。”
下午，江练和秦漫一起去了趟机场，接人。
张盼霖的妻子连句外语都不会说，磕磕绊绊一个人飞回来，她的女儿得到了一个世界一流设计工作室的工读机会，学业和事业都在上升期，她没有告诉女儿这个噩耗。
她出来就是一脸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魂不守舍的漠然，看到他们没有哭，也没有多说，坐上车只是睡觉。
一直等到，她见到了躺着的、不会动的张盼霖，她站在那，就算什么都不说，所有人都能感到她呼之欲出的绝望。
张盼霖的体征暂时稳定下来，但也和死人差不多了。每天就只能躺在病床上，靠着各种医学仪器维持生命，维持那颗心脏的跳动。
“嫂子，你别着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她死死得咬着牙，重重得点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是局长的妻子，当了一辈子的嫂子，她应该拥有和张盼霖一样的担当。虽然没有人要求她担起这份微不足道的责任，但是她知道，老伴现在躺在里面，她不能给他丢脸。
秦漫就这么一声不吭得杵在一边，看着这个仅一面之缘的普通女人，强忍着自己的无措和惊慌，被人搀扶着离开。
江练在病房的玻璃框外又站了一会儿。
秦漫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萧瑟与无可奈何。
他明明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应急反应，他明明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很妥当，可好像还是不够，无论做多少都不够。
病床上的那个人不会醒。
大多数人都跟着张盼霖的妻子走了，人少了一些，秦漫这才上前靠近。
“在想什么？”
江练双手插在裤兜里，目不转睛得盯着张盼霖。
“张局在出事前，找过我两次，一次给了我钥匙和密码，一次有意让我挑下担子。我在想，如果我那时候，厚着脸皮多问几句，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如果我能坚定自己的判断，如果我能再大胆冲动一点，早一点去查张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秦漫藏在兜里的手又摸上了烟。
“江练，你真的以为，你能阻止吗？”
江练扭过头来看她。
“秦漫，遗憾从来不是做不到，而是明明有可能性，却永远得错失了。”
这次秦漫没有回话，她低着头默认，呼吸节奏调得很长很沉。
“可是张盼霖没有错失，他做到了。”
江练的眉眼放松了一点，冷静沉稳又爬上了他脸颊的肌肉线条。
那些遗憾和懊悔，逐渐磨成了阴狠和锐利，暗藏在他温和的表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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