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走廊尽头连着天台。
及腰高的护栏泛着暗红的锈, 被雨淋过,在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天空停了雨, 灰得如蒙了层纱。
这边是下过雨的乌夜,而海岸线那边,即将旭日东升。
南瓷无声地停在护栏前, 她支着手臂俯视脚下的土地,被汗沾湿的发丝已经垂在半空, 好像向前再倾一寸,她就会失重掉下去。
高嘉曼跟随上来就看到这一幕。
她心里咯噔一下,步子比头脑更快一步跑到南瓷身边,把她拉回来,低呼:“你干什么?”
南瓷被拉扯地转过身, 手反撑在护栏边,下巴微扬, 凝着高嘉曼脸上后怕的神情。
半晌后,她淡淡地笑了, “高嘉曼,你以为我要寻死?”
高嘉曼没做声。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南瓷从台阶上跳下来,踩着地上积聚的水洼,走到高嘉曼面前, 挑眉逼问:“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高嘉曼仰起脸, 声音也清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瓷笑着把手机打开,翻出一张图片,递到高嘉曼眼下。
高嘉曼垂眸, 眼皮有转瞬的波动。
“这是那次拍完杂志我和你去酒吧的照片。”
南瓷的嗓音突然平静下来, 如一潭死泉, 无波无澜,“你混进这趟浑水,不就是想让我死吗?”
在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撺一把火,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从犯,不用内疚,不用负一点责。
高嘉曼低下头,听着南瓷的一字一句,手攥成拳,指甲掐进掌心,心里堵得慌。
天台风有点大,把南瓷下一句话吹到高嘉曼耳中:“可是高嘉曼,我把你当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说得艰难,最终却还是没用背叛这个词。
高嘉曼猛地抬头,看见南瓷的衣摆被风吹起,她站在风口,笑得苦涩而无力。
从前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被人一寸寸打碎了般,此刻迷茫得就像个小孩。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付出的真心要被人践踏。
高嘉曼的心脏仿佛被人打了一棒,闷疼得快要透不过气,她逆着风走到南瓷面前,声音开始颤抖:“对不起,南瓷,对不起……”
她机械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真的像在忏悔。
南瓷深吸一口气,直视着高嘉曼的眼睛,第一次红了眼眶,执拗地问:“死也该有理由吧,你告诉我,为什么?”
高嘉曼侧了身,替南瓷挡住侵袭而来的风,然后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像在自嘲:“南瓷,我以为这样就能赢过你,可是我忘了,自始至终都是你赢啊。”
如果不是蹭着超模cp的光,她怎么可能出道。
她也不是不知道,她那小作坊公司,一直在捆绑南瓷炒作。
她悲哀地认清,自己不过是寄生在南瓷背后,可有可无的附属品。
所以她的心理渐渐在扭曲,只是她逃避,不敢承认。
直到遇见江衍。
她从没对男人动过心,江衍是第一个。
可他喜欢的人偏偏还是南瓷,而最让高嘉曼崩溃的是南瓷对这份喜欢根本不在乎。
她可以大度地说出不喜欢,然后好心地拱手让人。
凭什么。
高嘉曼再也无法忽视自己心底滋生的不堪,她嫉妒得快要发狂,阴暗面无孔不入地占据了她的理智,所以当南瓷被推上风口浪尖的时候,她选择了最卑劣的落井下石。
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错得好荒唐。
“南瓷。”高嘉曼想去拉南瓷的衣角,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很尴尬,可高嘉曼顾不得了,她伸手拉住南瓷的手腕,“南瓷,我可以做任何事弥补,你能不能原谅我?”
南瓷缓缓掀眼,看着高嘉曼祈求的神情,很淡地笑了,“不需要了。”
说着,她把手腕挣开,“高嘉曼,你觉得伤口结了痂就不痛了吗?”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道冰冷的金属门后。
-
同一时间的A市,艳阳高照。
袁畅站在会议桌前,窗外炙热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折射在他脸上,却化不开那层冰霜。
他手里攥着公关部送来的资料,沉肃地吩咐下去:“小陈,你马上去联系那个营销号,想办法拿到这些爆料的来源。雅楠,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之内预约到南弘烨,我要见他一面。”
坐在下面的两个女人毫不迟疑地点头。
袁畅扫视一圈,转头对坐在他手边的一个年轻小伙说道:“你跟玮艺那边联系一下,让她跟我们去第一孤儿院做一个采访。”
年轻小伙闻言没多言,直接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外打电话。
“剩下的人,在这里待命,把该锁的词条和广场都给我锁了,手上的水军也全部放下去,控制热度,不要让事情继续发酵。”
说完,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往外走。
年轻小伙也联络好了,跟在袁畅后面问:“袁哥,我们现在就去?”
袁畅步伐匆急,点了点头。
可当他刚走到电梯口时,迎面碰上一个男人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一身黑,压着帽檐,身形优越,光站在那儿,就极具压迫感。
他不敢相信,可那个名字还是脱口而出:“……楚倾?”
楚倾居高临下地看着袁畅,懒得废话:“我是来找你的。”
在娱乐公司倒是不需要多避讳,但袁畅想了想还是把楚倾拉到了电梯旁的消防通道里。
里面静,隔开了喧闹和一些探究的目光。
两个男人有一瞬大眼瞪小眼的微妙气氛。
袁畅眉心微动,清了清嗓子问:“你找我,是因为南瓷的事吧?”
除此之外,他不觉得两人会有交集。
楚倾双手插着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淡淡地应着:“嗯,你有澄清的办法吗?”
袁畅心思敏锐,他捕捉到楚倾的用词。
是澄清。
他默了两秒,抬头问:“你知道事情的真相?”
楚倾摇头。
袁畅更惊,“那你就这么相信南瓷?”
他看不清楚倾帽檐下那双眼眸的神情,只能听见楚倾闷笑一声,胸腔在共鸣。
“我相信她。”
语气很笃定,没一秒的犹豫。
袁畅心里有颤动,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楚倾,终是叹了口气,没隐瞒地和他交底:“我问过南瓷了,真正的事实,现在我要去一趟孤儿院。”
楚倾眉头紧紧皱起,“孤儿院?”
“南瓷长大的地方。”
楚倾垂耸的肩膀一僵,慢慢抬头,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他失力地往后仰头,漂亮的喉结滚过,“我和你一起去。”
“你也去?”袁畅惊讶出声,“你不要拍戏了?”
“请了一天假。”
袁畅心里不是滋味,“那走吧,其他的到车上我和你说。”
“好。”
两人直接乘电梯到停车场,年轻小伙已经把车开了出来,在那静候着。
层峰娱乐到A市孤儿院,不远不近的一段路,横跨了半座城。
楚倾倚在车椅背上,沉默地听袁畅说完,汹涌的情绪从心底奔涌,让他彻尝力不从心的崩溃感。
他发现原来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南瓷。
那个躲在伪装下的南瓷。
那个连自己都治愈不了的南瓷。
那个把所有爱意都毫无保留给了他的南瓷。
“不瞒你说,我还记得第一次面见手下练习生的时候,南瓷站在最边上,淡漠得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个年纪该有的朝气我一点也看不到。”
袁畅回忆起尘封往事,有点感慨,“我那时候还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想,她眼里就是一股厌世感。”
说话间车停在了孤儿院门口,叶英武照例从保安室探出头,询问来意。
年轻小伙扯着嗓子和他交涉,好在叶英武很快放了行。
袁畅来之前已经做了功课,通过孤儿院官网和李兴学取得了联系,所以下了车就直奔他的办公室。
李兴学见袁畅一副精明派头,立马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视线挪到楚倾身上时,迟疑地问道:“这位是……?”
楚倾很自然地和他握了下手,“我是南瓷的朋友。”
“哦……小瓷的朋友啊,快坐。”李兴学招呼三人在沙发上坐下,还想去泡茶,被袁畅拦住。
袁畅直奔主题,把网上那段视频放到李兴学面前,“李院长,你知道这些事吗?”
李兴学低头看到一半,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怎么会这样?小瓷一直很乖的。”
袁畅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不意外,换了种问法:“那李院长,您这还有没有当时的监控记录?”
孤儿院这种大型社会福利机构一般监控设施都齐全,并且为了避免一些事关孩子的纠纷,所以大多会保留着,起码十年。
果不其然李兴学点了点头,他起身,带三人去了档案室。
档案室就在李兴学的办公室旁边,红木门上着锁,推开时发出吱嘎一声闷响,但却没灰尘扬起。
李兴学走进去开了灯,绕到柜架前却嘀咕一声:“这个纸箱怎么放得歪的?”
袁畅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他皱了皱眉,问:“李院长,这里平时有人来吗?”
李兴学一边翻找着光盘,一边答道:“一般没人来,每个月末会有清洁工来打扫。”
话刚说完,他拿出几盒光盘,递给袁畅,“这应该就是那几年的所有监控。”
年轻小伙会意地接过,动作麻利地连上自己的电脑,将视频导了出来。
袁畅比对了网上那段视频事发的地点,将范围锁定在了行政楼后面的草坪,高楼挡着,常年照不到光,视频画质本就不清晰,每一帧都透着股阴寒。
看监控视频是件枯燥的事,加上中间还横跨了几年时间,袁畅看了十分钟就熬不住,眼睛发酸,他撇了眼楚倾,却见他目光深沉,坐姿看似漫不经心,背脊挺得却直。
袁畅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谁栽了。
真是要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中央空调卖力地吹着风,楚倾垂在膝上的手倏地收紧,他盯着屏幕上的画面,手背青筋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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