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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浮川一夜未归,魏瑾城一夜难眠,天刚亮,方有些睡意,被店小二便敲开了房门:“仙长在吗?”

        魏瑾城打开门,睡眼惺忪:“何事?”

        小二道:“前几天杀人的妖怪抓住了。”

        魏瑾城瞬间清醒,转身抓了衣裳,鞋都顾不得穿:“在何处?”

        “仙长慢些。说是昨日去万家时被仙长事先布下的符箓打死了,尸体如今就在万家院中,想请仙长过去瞧瞧。”

        魏瑾城愣了愣神,系好衣带:“好,去瞧瞧。”

        据万贯所言,这妖昨晚潜入院子意图对他行凶,命悬一线之际枕下的符箓发出一道金光将其打死,说着还向众人展示了他心头上那几道可怖的爪痕,以证所言非虚。

        魏瑾城看了看那具狐狸的尸体,确有妖气,点了点:“确是妖物。”

        有人道:“妖怪已死,终于可以放心了。”

        闻言,魏瑾城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将尸体烧了吧。”

        有人应了一声:“好嘞”。

        两个年轻人抬起地上的狐尸走了,众人也跟着去了,叫嚷着要亲自烧死妖怪。

        万贯叫住魏瑾城,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仙长,内子已备好酒菜,以谢仙长救命之恩,仙长万莫推辞。”

        魏瑾城还了礼:“此事多亏了我那白兄,是他的符箓救了你的性命,你谢他便好。他今日不在,改天吧。”

        万贯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到屋中:“他我自然是要谢的,仙长也是要谢的。”

        万杨氏将饭菜端上桌,为魏瑾城添了碗筷,柔声道:“仙长与夫君说话,奴家便失陪了。”

        魏瑾城点头:“有劳。”

        万贯是个话多的,又拉着魏瑾城喝了不少酒,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说了一遍,魏瑾城头有些懵,他本就不善饮酒,不禁有烦躁,直接甩了一纸符箓让人昏睡过去,自己抽身离开。

        众人抬着狐狸的尸体边走边叫嚷着,有人似乎打了一个响指,听不真切,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画面定格,时间凝滞。

        浮川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长发用一青色玉簪挽着,赤足而来,身边还跟着一只大一点的白狐。指尖于小狐狸的眉心一点,灵光一现,那狐狸便醒了过来。

        大狐狸咬断捆绑着小狐狸四肢的绳索,拜了拜,道:“陛下,十一他没想伤人。”

        浮川笑道:“朕知道。”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辛苦你了。”衣袖一挥,两只狐狸化为人形,“去吧,好自为之。”

        两人叩首:“谢陛下。”说罢,转身离去。

        意念一动,地上的一截枯树枝化作小狐狸的模样,在浮川转身离开的一瞬,时间开始重新流动。

        魏瑾城寻了浮川一天也不见他的人影,想着他应该是离开省都了,心里忍不住的失落。唉声叹气了一路,天黑时才回到客栈。一推开门,便看见浮川坐在窗台上,吃着西瓜,心中便是一喜,笑道:“白兄,我还以为你走了,我寻了你一日……”

        浮川看过去,一脸严肃,明知故问道:“你去万家了?”

        “是,抓了只狐妖,说起来还是多亏了白兄。”

        浮川又问:“你在万家吃了什么东西?”

        魏瑾城不明所以:“我又何不妥吗?”

        浮川咬了口西瓜:“没什么大事,怨气缠身而已。”

        “怨气缠身?”

        浮川点头:“那日我们去万家,后院里有口水井,应是与护城河相连,其中怨气冲天,你没看见吗?啧啧啧……像是一层绿色的水草覆盖在水井周围,其中还夹杂了灰白色的、粘稠的像是鼻涕一样的液体,若是吃了那井水做的饭食……”一脸被恶心到的样子看向魏瑾城。

        魏瑾城看了他一会,艰难开口:“你是说……”

        浮川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演技颇有些浮夸:“你不会吃了吧?”

        魏瑾城只觉一阵一阵的恶心,捂着嘴跑外面吐去了。

        浮川也被自己恶心的没了胃口,将西瓜放下,从窗户翻出去,走到魏瑾城身旁:“吃了便吃了吧,吐出来也没用了,那鬼还是会来找你。”

        魏瑾城面色惨白,不知是被恶心的还是被吓的:“鬼?杀人的东西是鬼?”

        浮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灿烂:“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魏瑾城明显不信,呵呵笑了两声:“我谢谢你。”

        浮川数着梆子声,一慢两快,一共三声,又听更夫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正犹豫着要不要将人叫起来时,魏瑾城醒了,看了他一眼:“白兄,你怎么不睡?”

        浮川倒了杯凉茶,指尖于杯沿一弹一片雪花落入茶水之中悄无声息的化去,递给他:“喝了,祛邪祟的。”

        魏瑾城闻言乖乖喝了茶:“白兄这是打算出门吗?”

        浮川点头:“子时了,打算去万家走一趟。”

        魏瑾城穿上鞋:“我同你一起去。”

        浮川看了他一眼:“好。”

        此时的万家残垣断壁、蛛网密布,像是荒废了许久,阵阵阴风刮来浓稠的灰尘与尸骨腐烂的味道,熏得人脑子疼。

        浮川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轻轻一推,院门竟倒了下去,在深沉的夜色里重重摔在地上,惊了魏瑾城一跳。

        突然房里有一盏灯亮了起来,瞬间光景一变,宅子也恢复了白日里的样子,两人也陷于人群之中。浮川抓住魏瑾城的手腕,低声道:“别怕,这是幻境,它有话要和我们说。”

        人群从穿过二人,叩着院门:“陶大夫,请开开门吧。”

        房门被打开,一青年男人端着油灯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妇人,那妇女拉住他的手臂,哭道:“这疫病无药可医,你……”

        男人甩开她的手:“医者仁心,我怎能见死不救?”将一块布巾交给她,“护住口鼻,躲远些。”

        妇人擦了擦眼泪:“躲?能躲到哪去?”说罢,接过他手里的油灯去打开了院门。

        男人用布巾捂住口鼻,走上前去。

        光景一换,那男人似乎已染了病,瘦骨嶙峋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这时有人端着一瓷碗,手持尖刀走了进来,来人正是万贯,双膝跪地拜了拜,道:“今日是我来看您,对不住了陶大夫,我也是没有办法,再说了牺牲您一人,可以挽救千千万万人啊。”

        男人闻言,艰难的转过头,双目圆睁死死盯着他,胸廓剧烈起伏着,张着嘴,却没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万贯倒是习以为常,熟练的掀开被褥,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男人身下的棉被,所着衣衫皆已被血水浸湿。万贯掀开他的衣摆,更是触目惊心,双腿之上布满大大小小无数的血坑,万贯举起刀挑了一个稍微完好的地方,剜去一块血肉。男人张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喉咙里才挤出一声极为嘶哑的哀嚎,却微不可闻。

        魏瑾城泪流满面,气的一拳朝万贯挥了过去,却直接越过他摔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万贯端着血肉走了出去。

        浮川扶起他,古井无波:“这只是幻象。”

        魏瑾城抹了一把眼泪,不忍再看床上的男人:“我知道。”说着追着万贯出了门。

        万贯将端着碗从房间出来,外面等着的是一群身染瘟疫的病人,他们贪婪地望着万贯手里的碗,不自觉咽了咽唾液。

        万贯将肉倒进锅内和药草一同煮着,眼神似疯似魔:“大师说了,只要我们吃了至善至纯之人的血肉便可痊愈了,还有三天,还有三天……”

        倒数第三日取肉的是丁爱财,第二日取肉的是街边包子铺的老板……最后一日,男人的双腿已无血肉,只余累累白骨。

        魏瑾城气的浑身发抖,一字一句说道:“八百人染病,他就是那个唯一死去的人,他就是!”

        浮川静静看着男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没有说话。

        有人推门进来见男人已经气绝,拿不稳手里的碗,碗掉下摔碎的声音惊动了众人。有人发疯似的喊道:“他死了我们怎么办?还有一日,还有一日,大师不是说有符纸在他不会死吗?”

        这时众人才想起符纸的事来,一哄而上,抽出他的枕头,又翻遍了床铺,也寻不见那张符来。其中有人道:“我们都会死的,我们都要死。”

        有人回头看向他:“你也吃了肉,还差一天,还差一天,吃了你,对,吃了你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众人便一哄而上,外围抢不到血肉的,开始撕咬周围的人,一时间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犹如人间炼狱。

        浮川抬手堵住魏瑾城的耳朵,道:“别看,别听,心境若是乱了,日后这便是你的心魔。”

        魏瑾城攥紧双拳:“我没事。”

        浮川收回手,笑了笑:“魏瑾城,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一些。”足尖于地面一点,浩荡的灵力似涟漪般荡开,幻境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万宅也恢复如初。

        魏瑾城回头看向他,很是吃惊:“白兄你……你为何不早些出手?”

        浮川笑了笑:“戏台都搭好了,不让人家唱一段,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这世上只有我师尊一人可拉我入他的幻境,其余的……”笑了两声,“我只是好奇要唱哪一出戏罢了。”眼神一冷,“你故事没有讲完吧我今日心情好,姑且可以听上一听。”

        万杨氏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身的鲜血:“这可不是故事。”垂首提起裙摆仔仔细细擦着手上的血液,“这是命案。”

        浮川负手而立,问:“人是你杀的?”

        “人?”从身后拉出一个木偶扔到地上,“这也算人吗?不过是附着着一缕残魂的木头罢了。十年前的那个药方根本医不了病、救不了命,只是那个所谓的大师想借陶源的血肉炼他的活尸而已。”

        魏瑾城:“那张符纸是你拿走的?”

        “我发现的太晚了,让他受了不少苦。”

        魏瑾城:“你不是陶大夫,你是谁?”

        “我?我只是承载了陶源怨念的一件器物罢了。”

        浮川问:“既然灵魂可以依附于木偶,那河里的残魂又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这样人偶才会听话吧,我不知道。”

        魏瑾城:“那个炼活尸的是谁?”

        “啊,这个啊……”万杨氏笑了笑,“也许只有曹格知道。别急,我既然开了口,就会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那场瘟疫让很多官员因为治疫无方掉了脑袋,曹格自然也怕的要死,若是这染病的几百人死了,他的脑袋自然也保不住了。”笑了两声,“想来也有趣,当今圣上的举措不是怎么治理瘟疫,而是杀人,呵呵……”

        魏瑾城刚想反驳,被浮川拉了拉衣袖,他不知何时搬来了竹椅,正坐着磕着葵花籽,还贴心的为他也搬了一个:“坐下听,腿都站麻了。”

        魏瑾城坐了下来:“疫病无药可医,纵神明在此也能为力。”

        浮川吐了一个瓜子皮,看了他一眼:“听故事。”看向万杨氏,“你继续。”

        万杨氏接着道:“当归就是那个大师,我们只知道他叫当归,不过听来不像真名,他来的很是时候,他告诉曹格他有办法,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因为我拿走了符纸,所以那些人都死了。他们互相啃食,最后拖着没有血肉的骨架,死不了也活不成,阳间不容,地府不收,后来当归便做了木偶做为他们灵魂的载体,可是复活的木偶却是一群只知饮血食肉的怪物。为了让他们听话,当归便将其中一缕魂魄封印在了河底。你们那日见到的,只不过是一具提线木偶而已。”

        浮川将葵花籽分了魏瑾城一半:“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操纵这么多木偶,所以,这些木偶只有一天的记忆,然后就是重复,对吗?那缕残魂就像是事先写好的文章,木偶所有的行为都是文章上事先写好的,对吗?”

        万杨氏笑了笑:“我不知道,也许吧。”

        浮川叹了一声,喃喃道:“凡子可真是聪明啊。”

        魏瑾城看向他:“白兄,你说什么?”

        浮川摇头:“没什么。”

        万杨氏问:“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浮川站起身:“本不该留存于世的东西,自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看向魏瑾城,“你知道怎么做,对吗?”

        魏瑾城看着他,终究有些不忍:“那些……”

        浮川皱了皱眉,眼神一冷,无形中有双手直接扭断了万杨氏的脖子:“陶源无辜,但是一码归一码。走吧,我困了,回去睡觉。”

        万杨氏望着浮川眼神怨毒,张了张口,不甘地咽了下了最后一口气,尸身慢慢化成一只黑猫。魏瑾城道:“我去把她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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