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尘·生辰
大皇子生辰宴会的小插曲过去数日之后，夏桐的身体也调养的差不多了。
这日，夏桐在书房里写文章，用的是阿南送的毛笔。
夏桐写完一页纸，放下手中笔，细细思考片刻，将成汝唤进屋内。
“成汝，我先前让你去调查阿南的身世来历，查的怎么样了？”
“回殿下，关于阿南的身世来历，线索实在太少。我找人去我们遇到阿南的地方附近的店家打听到了阿南原先在京城居住的地方……”
“哦？他之前所住何处？”
“是借住在一个老妇人家中，听那老妇人说，她当初是在入夜后的街边遇到阿南的，那天她去探望女儿，天黑了才回家，在巷口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倚靠着墙睡着的阿南。老妇人心善，尤其自己也有儿女，看不得小孩子流落街头。”
夏桐安静的听着。
“老妇人将阿南叫醒，让他去自己家中睡。起先阿南百般拒绝，后来那老妇人便说，那你就当是租住，你给我付房租。阿南这才答应，不过那老妇人一个月才收阿南二两银子，还常给阿南做饭。”
“老妇人也问过阿南的身世来历，但是阿南说的话和跟殿下您交代的一致。”
夏桐听完这话，略有些失望的垂下眼帘。
“不过，”成汝又说，“阿南在老妇人家借住了两个月，跟老妇人的关系很是不错，老妇人说她询问过阿南的生辰……”
“生辰何日？”夏桐急忙询问。
“阿南说他不知道自己真实的生辰，便将他离开原住的村庄、开始自己讨生活那日作为生日，是五月初七。”
“五月初七……”夏桐重复。
“今日已经五月初二，这日子将近了。”成汝看着殿下对阿南生辰日期颇为上心的样子，提议道，“殿下，要不我们给阿南过一个生辰吧！”
夏桐心中正有此想法：“嗯，好，你去安排吧。”
“是，殿下。”成汝离开。
是应该给阿南过一个生辰，夏桐心道。阿南连自己的生辰是几日都不知道，定是从没有人给他过过生辰。
想到这，夏桐内心不免对这个朝气干净的少年生出怜惜之情。
这日阿南值夜班，回到慧清宫的时候，夏桐已经歇下。
阿南欢喜的绕着夏桐书房走了一圈，又去了夏桐的寝殿，得知夏桐已经就寝的消息，原本上扬的眉眼一下子就耷拉下来，蓝眸子里的神采都黯淡了几分，失望的“哦”了一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还没有跟殿下分享今日营中的趣事呢！明天要跟将军求一求，不能值夜班了，阿南心里琢磨着。
“阿南，等一等！”阿南正琢磨着要用什么理由劝说将军，就听见成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事啊？”阿南停下脚步，转过身，等着成汝。
成汝走近，拍了拍阿南肩膀套近乎，“你来宫里也好些时候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呢！”
“我的年龄啊，15，怎么了？”
“是已满15么？”
“还没有，虚岁。”
“哦，这样啊……”成汝套话成功，低头开始琢磨。
“是有什么事情吗？”阿南对成汝突然询问自己年龄有些不解，看着成汝的眼神满是不解。
成汝忙摆摆手，“没有什么事，我就是好奇，毕竟我们同在一个宫里，互相熟悉一下嘛！”不知怎的，被阿南清澈的蓝眸注视，撒谎时就有些心虚，成汝急忙结束交谈，“这么晚了，就不聊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哦，好的。”阿南虽有疑惑，但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就作罢。
第二日，阿南起了一个大早，赶在去值班前给夏桐请安。
夏桐一出寝殿门，就看到了阿南灿烂的笑脸。
阿南脸上披着一层清晨的阳光，蓝眼睛里闪着光芒，映着夏桐。
夏桐昨晚因头疼才早睡，夜里睡的也不舒服。不过见到阿南的时候，夏桐感觉好像一阵暖风拂过自己疲惫的身体，温柔按摩。今日的阳光都好像比平日要更加和煦。
阿南一见夏桐，便拘礼问安，“阿南给殿下请安！”
“你几时去值班，来得及用早膳吗？”夏桐见阿南这乖巧的模样，心头喜悦。
“回殿下，来得及！”阿南答完眨了眨眼睛。
这是要开始皮了。
果然，只听阿南道：“殿下也还没有用早膳吧，所以殿下是要邀请我一起吗？”说完又眨了眨眼睛，嬉笑。
夏桐轻笑，“是啊，还不快走。”
“好嘞！”耍赖成功。
“这个小赖皮，净仗着殿下脾气好就不讲礼数！”成汝在一旁嘀咕。
用早膳时候，阿南一直喋喋不休，夏桐也不打断他，就在一旁边吃东西边认真的注视着阿南，用眼神表示自己在听。
“昨天赵将军养的小猫突然找不见了，给赵将军急得召集禁卫军满皇宫找，一直没找着，结果后来啊……”阿南故意卖关子，喝了一口奶，看夏桐投来好奇的目光后才继续道，“后来啊，那只猫可能是饿了，就自己来找赵将军，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南笑的开始拍大腿，边笑边说：“哈哈哈……殿下，你知道为什么全军营的将士都没找到赵将军的猫吗？那只猫是全黑的，哈哈哈……最近军营不是进了一堆烧火用的煤嘛，正好就放在赵将军营账旁边的柴火间，那只猫躺煤上睡觉去了，爪子上全是煤灰，猫煤一体，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南快活的大笑着，直把自己笑岔了气，咳嗽不止，没被煤炭猫的故事逗笑的夏桐这时却噗嗤笑出了声。
阿南听见夏桐笑话自己，一个激动，咳嗽更加重了，边磕还边说：“殿下，您…咳咳…竟然…咳…还笑话…咳咳…我…咳咳咳……”
夏桐更笑得厉害了，手抖得拿不动筷子，忙吩咐成汝：“成汝，快来给阿南倒杯水。”
于是成汝一进门便看到自家殿下看着咳嗽不止的阿南嬉笑的样子。
成汝给阿南倒完水退出门，内心喜悦，殿下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啊！
阿南喝过水，咳嗽渐停，夏桐的笑也慢慢收敛。
“真是倒霉！一大早就因为自己笑岔气！”阿南瘪了瘪嘴，嘀咕着。
“好了，快吃吧，你值班要迟到了。”话音里还带着笑意。
“哦。”阿南塞进嘴里一块点心。
似是想起来要说什么话，阿南喝了一大口奶噎下没嚼玩的点心，“对了，殿下，我送您那支毛笔您用了吗？好用吗？”说完期待的看着夏桐。
“自然是很好用的。”
阿南大喜，后不再多言，惬意愉快地吃完了剩下的点心。
吃过早饭，阿南赶去值班，夏桐回书房继续写文章，成汝开始准备阿南的生辰。
成汝回想以前在家中母亲给自己过的生辰，母亲亲手会做长寿面，祝自己生辰快乐，给自己一个亲吻和拥抱，然后再送自己一套新衣服，如此便是过了生辰。很是简单。
既然殿下要为阿南过生辰，还提前这么多天准备，自然是不能简单随便的应对。
成汝考虑一中午，终于决定出庆生方案。首先要给阿南请一天假，成汝避开阿南找到赵将军，跟赵将军说明情况，赵将军欣然同意，还说，“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去啊！”“那是自然！”完成计划，成汝辞退。
然后便是宴席，不用搞太大，只是慧清宫内的聚会，在加上赵将军，于是成汝便去找了宫内的后厨师傅，交代好情况，并叮嘱了必须要做的几道菜——是成汝观察得到的阿南喜爱菜色。
之后便是生辰日到一些活动，成汝计划是去采买一些蜡烛，在宴席的时候点，再买一些烟花，在宫内办一个小型的烟花展。不过这些成汝要与夏桐商量。
成汝跟夏桐如实汇报了自己的计划，夏桐完全赞同，并且另外安排了成汝两件事情：“你准备去给阿南买两套新衣服吧，顺便问问他喜欢什么活动，听戏还是唱歌，可以请戏班子或者歌女进宫来表演。”
“是，殿下。”殿下对阿南是真的很上心啊，成汝心道。
不过成汝心里是高兴的，自从阿南进宫，殿下明显变开朗不少，会嬉笑会捉弄人了。成汝其实也挺喜欢阿南的，谁能拒绝少年阳光灿烂的笑脸呢，尤其是这少年长相清俊还有一双干净的蓝瞳？
当晚阿南回宫，成汝故技重施，借着关心宫里人的说法，再次套话成功，知道了阿南不喜欢听戏听歌。于是生辰的活动便只有放烟花了。
转眼便是五月初七了。
头天晚上夏桐值完班的时候，赵将军将夏桐叫过去，板着脸认真道：“我家猫好像生病了，我明天带它去看郎中，给你放一天假。”成汝嘱咐过不能泄露生辰宴的消息，可难为赵将军编批假理由了。
虽然不知道赵将军的猫生病和自己值班有什么关系，不过能得到一天假还是挺让阿南高兴的。
于是初七这天阿南睡了一个舒服的懒觉。
夏桐早上高兴的出门，结果原本期待的少年和笑容没有出现，内心有些许失望，眼神也暗了几分。
成汝在夏桐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对夏桐的小表情小情绪的变化自然是感受入微。夏桐眼神光暗下去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夏桐头顶一朵盛开的小花一下子枯萎了。成汝忙嘱咐其他的侍从去找阿南。
虽然说今早自己期待的人没有来请安，但是自己的计划还是得执行。夏桐出了寝殿之后便一路往后厨走。成汝的妈妈会在生辰的时候给他做长寿面，夏桐也想给阿南做长寿面。
“殿下，您真的要亲自下厨给阿南做长寿面么？”成汝在一旁不确定的问。毕竟这是夏桐第一次进后厨，皇子殿下可能连葱姜蒜都认不出来。
“是的。”夏桐坚定的说。
夏桐一进后厨就驱散了众人，本来还要将成汝一同一起赶出，但成汝在百般劝说后留下了，“殿下，还是让我帮你吧！”
“不用，我自己来。”夏桐很是自信。虽然并不知道这自信是这么来的，可能是他八岁描摹御花园全貌的天才大脑吧。
“那您让我在一旁看着也成！”
夏桐开始动手做面了。
一上来就遇到大难题，夏桐盯着那一大盆稀泥一样的面粉和水蹙眉，搓着手上沾的面粉，很是不解：“书上就是这样说的啊？”
成汝实在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拿过一个新的盆子，道：“殿下，还是我来吧！”
于是形势反转，夏桐洗干净手在一旁仔细看着成汝忙活，和面、切面、摘葱、下面、调配料…
最后为了满足夏桐给阿南做长寿面的心愿，成汝在面熟之后主动退开，留出位置，问夏桐：“殿下，要不您来盛面？”
“好。”
端起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的时候，夏桐很是满意和高兴。好像是他自己做的一样。
直到夏桐，不，成汝在后厨做好长寿面之后，阿南才迷迷瞪瞪起床。
成汝一路端着放着自己亲手做的长寿面的托盘，跟随夏桐去阿南的房间，因为派去找阿南的侍从回报阿南还在睡觉。这就是恃宠而骄吗？成汝第n次嘀咕阿南的疑惑行为。
夏桐敲开阿南的房门，阿南已经洗漱完了，只是衣服还没有穿戴整齐，衣服松垮，露着锁骨和大片胸膛，眼神迷瞪，像是还没有清醒。
不过这迷糊的状态也只是在看清夏桐之前。一看清来人是夏桐，阿南惊喜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给你送长寿面，今日不是你生辰么？”
阿南这时才注意到夏桐身后的成汝和他手上端的面。
“在殿下面前，这幅衣冠不整的样子像什么话？！”成汝心里又双叒叕嘀咕。
“我的生辰……您怎么知道……”这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过生辰，第一次有人在意自己的生辰。阿南瞬间眼睛里就湿了。
“别管我怎么知道了，先吃面吧，面要坨了。”夏桐注意到阿南的轻微失态了，赶忙转移话题。他不善于安慰旁人的情绪。
“嗯，好的。”阿南声音有些哽咽。
夏桐坐在一旁静静看着阿南一反常态，安静地慢慢地吃着面。
阿南吃了几口之后感慨，“真好吃啊！”接着又问，“殿下，难道是您亲自做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着。
还不等夏桐答话，成汝快语道：“就是殿下做的，你真是摊上大便宜了！”
“真的！谢谢殿下！”阿南惊喜，眼睛大睁。
夏桐笑笑，“是成汝做的，我就帮了一点小忙”又道，“你应该谢谢成汝。”
“哦，这样啊——”阿南不情不愿的，“成汝，多谢啊！”
“不谢！”内心吐槽，这冷冷淡淡的语气，谁稀罕！？
下午的宴席，赵将军和慧清宫内所有的仆侍尽数到场，场面好不热闹。
“赵将军，您也来了啊！”阿南见到赵将军很是惊喜，又关怀道，“您的猫还好吧？”
“猫好着呢！祝你生辰快乐啊！小兔崽子！”
夏桐平日对宫内仆侍很是和善，夏桐年纪又小，宫里的仆人们更是像照顾自家孩子一般对夏桐忠诚尽心。于是，宫人们跟夏桐一起用膳也没有很小心翼翼的紧张气氛，倒是有一番家庭聚餐的感觉。
宴席上，按照成汝的安排在桌子中间点亮了一周蜡烛，刚好摆了15支。
阿南新奇的看着，不知道要干什么。还是成汝在一旁提醒：“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对着蜡烛许下来！”
阿南双手合十，对着夏桐面前的一支蜡烛许愿道：“我希望，我能一直留在殿下身边！”说完，便直直的看着夏桐，脸上满是笑意。
宴席结束，是烟花展。
众人一同来到后院，一早安排好的烟花齐齐飞上天空，在院中桐树上方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阿南看看漂亮的烟花，再看看自己身边眼眸里倒映七彩烟花的殿下，内心满是雀跃和欢喜。
晚上临睡前，阿南跑进夏桐寝殿内。
夏桐看着突然闯入的阿南，轻轻一笑，说了句：“生辰快乐！”
阿南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夏桐。夏桐也没有再开口。
一会儿之后，阿南终于说话：“殿下谢谢您！！！”说完微张着嘴，好像还有话没说。
夏桐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便说：“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是，殿下！”
阿南离开后一边走路一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怎么就不会组织语言呢，明明有好多话想要说给殿下！
可是想要说什么呢，好像就是很多很多很多的感激感谢。还有什么，阿南不太清楚。
这一晚，阿南怀着满心的感动和喜悦睡的很熟。
夏桐满心满眼都是阿南雀跃的笑容，同样睡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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