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早上还在买糖葫芦
晚上,星空如洗,凉风阵阵,屋内有烛火的光亮,二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一边在脚盆洗脚一边聊天。
可能是长气门海拔有点高,故而晚上虽然没有蚊虫叮咬,却也少了蝉鸣蛙叫和萤火虫的荧荧绿光。
多少有些显得过于安静。
邢老头踏着月色敲了敲门,笑着说道:“你们二人真的是好雅致啊!”
陈静之前倒是见过几面,他是炼器长老,头发稀疏,满脸邹文,因为常年炼器,皮肤也很是黝黑。他很是喜欢旱烟。为人古板,不喜欢别人开玩笑。左感玄老是私底下笑着说‘’旱烟就是他的媳妇或者亲娘。‘’
这样的一个人夜晚来找他,这让左感玄多少有些诧异。问道:“这是有什么事情么?”
邢老头说道:“执法长老和讲经长老死了。”
左感玄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知道什么情况么?据我所知,这两位长老也不喜欢下山游历啊?”
“因为是在宗门范围内被杀,所以才显得很是来者不善。我已经让藏经阁长老,仙药圃长老在附近查看情况,一有结果会马上发信号通知我们。”
陈静一听,心里暗暗道“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既然人家没有直接跑过来大杀四方,那就是惦记着你们人多势众不好下手。你这样分开行动,这算个啥?给反派送温暖么?大小也是个长老,怎么感觉脑子好像还不太好使啊?”
左感玄也是眉头一皱,说道:“这样是不是有点冒险?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我们如此分散,岂不是让对方有机可乘?”
邢老头摇摇头,说道:“我看那两个长老都是被人背后下手所杀,想来对方术法了了,所以出去调查时候缜密一些,问题应该不大。”
左感玄捋了捋胡须,说道:“你太理所当然了,这又不是切磋,自然怎么杀人快就怎么来……”
说话间,长气门大门处’砰!!!‘的一声。木制大门瞬间化为齑粉,霎时间烟尘四起。
左感玄扭头跟陈静说道:“你快进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陈静点点头说道:“没问题!”然而心里却在想:“哇……真不愧为修仙世界,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真是刺激。”转而又想,“这是要开启我的主线剧情了么?那反派是会送天魔珠还是让金色佛经纸片?亦或山上的倚天剑还是屠龙刀?想想就要号令整个修真界,还真是有点小激动!”
只听外面的人说道:“咱们长气门实在没有什么待客之道,让几个小喽啰出来迎接自己的师兄。”
陈静悄悄走到门口,偷偷看去。只看见一个身材消瘦的老道人手里提着一个长气门的长老往地上一扔,随后摸了摸他那个酒糟鼻。身后出现了一只大白狗,大白狗左右一黑一白两位剑侍童子。
陈静惊讶,是早上见过的那一伙儿人。
邢老头冷哼一声说道:“我倒是谁?原来是长气门弃徒。我们没去找你,你却自己找上门儿来了。莫非真的不怕死么?”
那道人扭头看见左感玄,也是一愣,显然是在他离开之后,左感玄才来到这里的。于是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名讳?”
左感玄淡淡一笑:“在下左感玄,现任长气门长老。”
那道人‘哦~’了一声,一副很了然的模样说道:“我听说,当年龙首山之战时,一个元婴境修士随手丢了一个小法术就将你吓得自己跳进了鼎炉中,随后被那术法击中鼎壁,结果一路翻滚出了战场!”那道人说到这里嗤笑一声说道,“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你们那一方好像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我本以为你会自杀,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我这人吧,比较好说话。我也不难为你,更不用你在鼎炉里躲着,你只要站在一边,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进祖师堂上个香,马上就走!”
‘砰!!!’的一声,丹房的门应声化为齑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咚的一声砸在左感玄身后。灰尘散开,一个鼎炉的身形慢慢浮现出来。
左感玄显然是被说到了痛楚,如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直接拉出了自己的‘紫云鼎’。
邢老头冷笑一声。说道:“祁松云。当年你为了一本地阶功法,残害同门就已经是背叛长气门,欺师灭祖,其心可诛!如今不要说你别的什么目的,就是真的想去祖师堂上柱香,我也怕脏了各位祖师的眼睛!”
那道人哈哈一笑,捋了捋酒糟鼻子下面的两缕极短胡须:“活了五百年,你怎么还是像个孩子一样?一本地阶功法有多珍贵还用我说么?你当时是没有看见和我在一起的人的眼睛,瓦蓝瓦蓝的,就跟一个个狼崽子一样。所以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杀我!也罢,多说无益,我就问你最后一次,你让还是不让?”
“直觉?呵呵。“此时邢老头坐在屋顶上冷笑道,“天底下还没听说过那个捕头因为觉得某人要杀人就一定要先捉拿的!”
“看样子咱们三个尿不到一个壶里。”说完,老道人摘下自己腰间的酒壶,打开后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隐隐约约的在月色下,老道周身出现了很多银白的细线。
左感玄全神贯注的盯着祁松云,他一有动作,左感玄立马侧身,紫云鼎呼啸而过,
祁松云身子一沉,双手并指向前,一阵罡风自身后涌起,风中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如同数万刀片相互摩擦。
紫云鼎势大力沉,好似猛将一路过关,就在这时,黑衣童子的身形从鼎炉后面出现,卡了个视野后迅速向左感玄冲了过去。
陈静看见这一幕,揉了揉眼睛,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少年速度好快,简直是如同箭矢急射。
左感玄手指一弹剑尖,剑锋偏移,左感玄歪头的同时抓住其右手腕,身后紫云鼎心生感应,没有撞到祁松云后又快速朝着已经固定住的黑衣童子撞了过去。就在快撞到对方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拳打在鼎炉上,只是一个停顿,便如同螳臂挡车一般化作了黑雾。也是就是这一瞬间,黑衣童子左手抓住左感玄的右手,双脚自下而上踢了过去。
左感玄迫不得已,只能将其甩了出去。然后大声说道:“邢老头,你是在哪里坐着看戏么?!”
紫云鼎‘咚……’的一声又撞入另一道墙里,尘土四溅,刮起的风让左感玄衣服猎猎作响。
陈静刚才看的明白,那白衣童子席地而坐,开始作画。在黑衣童子遭遇不测的时候,随手一抖,一个黑色人影既然从画中跑了出来。假如邢老头能够阻拦一下,黑子童子便已经是一滩烂泥。
邢老头磕了磕烟袋锅子说道:“看样子是场硬仗啊!”
说完拿了些烟叶补满后吸了一口,吐出的白烟落在地上竟然变成一尊与人等高的天官神将,邢老头伸手指向老道人大喝一声:辞令!
神将提起双锏朝着白衣童子飞奔而去!
那白衣童子伸手咬了一下手指,鲜血洒在画上,随后一抖,一个漆黑的罗刹双眼猩红,高高跳起,手持双锤,‘砰……’的一声砸的烟尘四起。
邢老头一看这情形,眉头一皱,又吐出一阵白烟,白烟落在地上让化为一条白蛟。邢老头指了指那烟雾所化的黑罗刹喝道:“辞令!”
白蛟快速游动,瞬息间纠缠住了黑色罗刹。那天官神将并没有与其纠缠,而是绕过对方,朝着白衣童子飞奔而去。
快要到白衣童子身边时,雪白的大狗却缓缓的挡在对方身前,前爪一拍,天官神将便化为白烟,倏忽间飘到远处又慢慢凝结成了神将模样,只是身形虚幻了一些。
那白狗望向邢老头,面无悲喜。但眼睛仿佛在说话一般:“你的对手是我。”
邢老头嗤笑一声,说道:“都不能化成人形的畜生。”
说完伸出两指在额头处一点,那条白蛟和那神将浑身一抖,仿佛有了灵魂。
只听得白蛟无声嘶吼,用力之下竟然将罗刹绞杀,随后向白狗冲去。
一人一蛟一狗,三位虽然体型不小,但都不是行动迟缓之辈,身形之快。犹如风驰电掣。
在陈静眼里,如同三条白色光线在外面穿梭。
另一边,左感玄招架很是吃力,祁松云老道正面进攻,黑衣童子侧面迂回,配合默契,天衣无缝。
祁松云脚尖轻点贴身于左感玄缠斗,周身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变得也更加响亮。如风如雨,无孔不入。左感玄用紫云鼎在他身边疯狂旋转护住周身。身上虽然出现了多道伤口,却大开大合,毫不胆怯。就在左感玄快被被逼入墙角的时,左感玄骤然身形站定,周身一阵罡风震开那看不见的法宝,一甩长袖,金色的绳索飞出快速缠绕在祁松云和黑衣童子身上。随后双指掐诀,紫云鼎紫气蒸腾,光芒大亮。呼啸而过。
祁松云吃了一惊,马上叫道:“白狗!”
那白狗似有心神感应,在他呼唤之前,已经挡在了紫云鼎前面。
‘咚!!!’的一声,白狗被冲击的倒飞数十丈。站立维稳,神将以至身后高高跃起,纵身旋转一百八十度,双锏带着风声砸在白狗脊椎。那双锏私有千斤之力,直接使其陷入地下。大狗周围方圆五丈都裂了开来。
左感玄经历刚才一事,面色,‘哇’的突出一口鲜血。想来刚才一招已经耗尽他所有的灵气,如今已遭反噬,不可再战。祁松云一看有机会,心中大喜,挣脱束缚,一掌打在对方胸前。左感玄瞬间遭受重击,‘砰’的一声洞穿墙壁,飞了出去。那道人还不罢休,伸手一抓,失去控制的紫云鼎飞到手中,猛地一掷,在被洞穿的墙壁后面又是一阵烟雾四起。
那一边坐在屋顶上的邢老头突然睁开眼睛,大声叫道:“庶子敢尔!”
说完挥动烟杆,如同在空中挥毫泼墨。须臾间,邢老头身前一位雪白的雷神法相与长气门大殿一般高大,背生双翼,头发倒竖,鸟嘴鹰眼,凶神恶煞,左手拿着锥子右手拿着锤子狠狠一敲,数道电芒直追老道人祁松云而去。雷电所致,山石崩裂,树木化为齑粉,身临其中犹如世界末日。
祁松云快速闪躲,但黑白两位童子就没有这般速度,一阵雷声过后,便以倒地不起。
老道人心里一惊,抄起黑衣童子又快速飞掠到白衣女童身边,抱起来就跑。邢老头哪里会让他们轻易脱身,伸手一指,喝道:“雷神敕令!”
电光在云雾中穿梭,数十道电芒在其周围突然落下。青色石板被打的粉碎,裸露出冒着烟的焦土。
但那祁松云却如同鱼儿在水中游动,步伐诡异,滑不溜手。倏忽间便逃了出去,邢老头踩着雷神法相紧追而后。
但听着那祁松云哈哈大笑,说道:“邢老头儿。你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那个左感玄命不久矣!”
又过了一会儿,山下寂寥,再无一点声音。
邢老头黑着脸回到了长气门。四处感应了一下,没感应不到那祁松云老道留下的后手后便也收了神通,快步朝着左感玄被打飞的地方走过去。
这么长时间没见左感玄跟随出来,他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不由的加快了点脚步。入目看见一个少年正在声嘶力竭的搬动紫云鼎。左感玄大口的喘着粗气面色很是灰白。
邢老头走到左感玄身边握住紫云鼎,轻轻一抬,温柔至极。他淡淡的说道:“怎么会这样?那狗日的王八蛋应该没有那么大本事才对阿!”
左感玄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感觉祁松云这次来绝对不是想上柱香那么简单,你别被他骗了。”
邢老头点点头,说道:“我估计他是知道了祖师堂的秘密。”。
左感玄惨然一笑,如今的他对于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也已经全然不放在心上。咳出一口鲜血,说道:“我已经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帮我带个话给回来的燕仲骁么?就说我放不下陈静一个人在这里,让他想想办法!”
邢老头摸了摸烟杆子,想了想还是放下说道:“你凭什么让我去说?你忍着点,等他回来你自己去……”。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左感玄已经没有了呼吸。
人啊。可能早上还在买糖葫芦,泥人,面具和风车。在你一脸嫌弃的眼神中讪讪一笑。然后自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背在肩上后转头又给你买了爆米花,说一声‘这才是男人应该吃的东西。’……
但是今天夜晚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悲痛么?
当然!
怎么去证明你有多悲痛?
陈静已经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悲痛了。因为他已经哭不出来了。他的灵魂不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对于死亡也比别人知道的更加透彻——死了就是没了,再也看不见了。
二人相处一个月,左感玄虽然有时候会散发出不合常理的幼稚,但总的来说,也算是一个好爷爷。待他也是当成了亲孙子一般。
陈静突然想起傍晚二人上山时候的对话,‘我们修行长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多看看这个世间么?但假如这个世间就只剩下这些你骂我一句,我杀你全家的戏码。你真心觉得那是你想要看见的么?’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多爽啊!可是作为弱者,陈静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渴求平等和正义。
正义真的存在么?
陈静希望是存在的。
雨又开始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两天的温度又冷了几分。陈静坐在门槛上感觉寒气从的脚底板一点点的渗透到心底最深处。
掌门他们从京都山回来了,他们脸上带着收获的喜悦。想来这一次应该赚的金满钵满。只是听说六位长老死了五位,那脸拉的就有点长。按照规矩他需要带着宗门上下排队挨个祭奠,并且斋戒三日。
陈静相信,自己住的地方很快就会有新的主人。自己这样一个根本没人在意的小角色又该何去何从?
来到这里一个月。他自己此时还真的有些茫然。
这一天,虬髯大汉燕仲骁缓缓的走到了陈静身边,他湿漉漉的头发上雨珠滴答滴答的往下淌。
“你为什么不去死?”燕仲骁开口便语出惊人,他问的不是为什么你没死?而是你怎么不去死?
要是前者可以归结为天意,后者则是问的人心:左感玄对你不好么?为什么你没有生死相随,到地下继续给他当一个烧火童子?!
陈静盯着他的目光说道:“左先生最后一刻还在担心我以后怎么活,我要是这会儿就死,那就只能以发敷面,躲着他老人家走。所以我不但要活着,还要活的好!”
燕仲骁听了这个回答,大拇子在刀柄出摩挲,双眼时而冒出杀气,时而又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你今天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来接你。”
说完转身就走。
和所有小说里写的都不一样,这一天没有人来问问这个左长老的童子在想什么,甚至没有踩上一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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