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吃了别人没文化的亏
次日一早，烧了一晚上的火焰已经熄灭。就算是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冬天的寒意也仍然笼罩在每个人身上，陈静多了跺脚，呼出一口寒气。
燕仲骁大声咳嗽了一下，引起所有其他三人的注意，只见他肃容敛眉，手里掐了一个法诀，大声朗诵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苏良也站起来，低眉敛容，跟着掐诀颂道：“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罗达那，洞罡太玄。”
陆成霜也一般无二的掐了个指决说道：“斩妖缚邪，度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
那三人念完以后都看着陈静，陈静哪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于是也跟着摆了个姿势说道：“嗯嗯啊啊……急急如律令！”
？？？？
陆成霜小声说道：“后面给你留词儿了，你怎么不念啊！”
“关键是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事情啊！”陈静挠挠头说道。
燕仲骁一挥手，做了一个手持拂尘的动作继续说道：“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然后三人又是一套动作走完后，燕仲骁做了一个手诀表示停止，然后说道：“礼毕~”
大家松懈下来后，燕仲骁问道：“你先生左感玄没有交过你么？”
陈静双手一摊，苦笑道：“我现在都不知道你们在干嘛呢。”
陆成霜笑着解释道：“我们刚才在登坛做法，超度亡灵。念的是《净天地神咒》。是修行之人必学的八大神咒之一。”
陈静恍然大悟，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左先生还真没有教过我，他只愿意关注活人，很少探讨死人的。”
陈静觉得左感玄那么喜欢陈静，多多少少的应该叫过一些。只是自己这个冒牌货不记得而已，不过和左感玄相处一个月，他也确实很少在陈静面前提起什么生啊死啊的，想来这么说也算逻辑自洽，燕仲骁应该不会怀疑才对。
果然燕仲骁只是点点头，抱着刀骑上自己的驴子说道：“咱们走着！”
如此这般离开封门村继续开始了新的旅程。四人就那么各自骑着坐骑慢悠悠的走着。似乎像西游记里面的师徒四人一样，过一关换一关，除了苏良做了几天噩梦，之后更加沉默了一些外，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
陈静念在对方毕竟救过自己，便拉着苏良故意落后了一些，然后开导道：“你是不是还在想风门村的事情？”
“嗯。我知道这个世界很不美好，但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苏良惨然一笑。
他给陈静的感觉是一种虚无感，一种无力感。陈静很难想象一个修士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你一路打怪升级刷法宝，生活应该充实的不得了才对，想想以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最后再来个剑开天门什么的，多爽啊！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就像一个富二代，不应该吃喝玩乐，装逼打脸，泡酒吧玩妹子么？你干什么研究什么哲学！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于是陈静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世界其实一直都在变好。比如几千年前还有大量的活人祭祀，动不动就几万人。现在不是已经少了很多么？其实你能想要去做些什么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虽然我们不可能一下子让这个世道变得跟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但不妨碍我们努力一些，做的更好一些啊。就是因为有些人相信纯粹的正义，才会又寒溪谷这样除魔卫道的门派啊！你说是不是！”
苏良想了想，重重的点了点头。
陈静看着苏良的样子，又害怕劝的太过让人走了极端。比如信奉天道酬勤的人在你努力过后发现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便开始自怨自艾，甚至自暴自弃。于是继续说道：“话说回来，这个世界对于想认真活着的人往往并不友善。所以我们往往需要在努力后接受结果的事与愿违。如果你的努力并没有换来相应的结果的话，我也还是希望你能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陈静想了想，举了一个例子继续说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男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但女子并不喜欢他。于是他说了一句话‘我喜欢她，与她何干？’我说的比较抽象，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么？”
苏良点了点头，说道：“你是想说，我就是那个男子，这世道就是那个女子吧。我追求我的，这个世道是否喜欢我其实不那么重要。”
陈静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是这样的，我们登上了并非我们选择的舞台，演绎着并非我们选择的剧本。可这个剧本就算是不太好，有时候我们还是要努力的演下去。这就是人生。”
“你真的只有九岁么？”
“是啊！所以我对世道理解很粗浅啊！哈哈哈……”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苏良看着陈静在哪里尴尬的笑容说道。
……
燕仲骁很喜欢插科打诨，最近看见一个读书人倒骑毛驴，摇头晃脑的读着圣贤书，于是便上去攀谈了几句。分道扬镳后颇为仰慕其才华。不仅弄了一件青衫长衫穿在身上，而且说话也变得古里古怪，半土不洋的。
某日看见一座山，询问当地人介绍说叫莽山，于是诗兴大发的燕仲骁开口道：“远看莽山黑乎乎，上面细来下面粗。若是把山倒过来，下面细来上面粗。”
……
众人沉默了会儿，还是陆成霜率先打破沉默，尬聊道：“好诗好诗！我也来一首。远看是石头，近看是莽山，不知石头是莽山，还是莽山是石头。”
……
最后四人在那个当地人的痛哭流涕中跑了。因为那位当地人说道：“我这辈子掏了二十多年的粪，如今前面摆着两坨这么大的我却掏不出来。我太委屈了！！！”
就是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的燕仲骁也同意绕开这个村庄，继续赶路。
之后的几天的天气一直很好。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青山绿水间，中午天气比较热的时候，四人将马匹和驴子栓在树上。卷起裤管下水开用削尖了的木棍始扎鱼。对于这种野外求生的经验四人不丰富，明明水清且浅，可是那鱼儿就是怎么也扎不住！实在没有耐心的陆成霜拿起一道符篆，狞笑着念道：“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符引之！”
就在这一刻燕仲骁立马喊道：“且慢！”
陈静也喊道：“住手！”
苏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砰’的一声！水花四溅！掩盖住了所有的世道沧桑！
……
河岸旁边，烤鱼的香味越发的浓郁了。四人的发型也变得越发的别致，尤其是本身就喜欢披散头发的燕仲骁，那爆炸头，简直不忍直视。
陈静因为没有修行，可以说最惨。如今全身酸疼的躺在草地上，神智都有些混乱的开口说道：“别人都是吃了没文化的苦，而我是吃了别人……没文化的苦！你有雷符你往女鬼……身上招呼啊！你电我干嘛！烤鱼……我要吃！”
陆成霜也是有些爆炸头，不过因为头发比较长，更多的看起来像是波浪卷，只是女孩子天生爱美，上岸后便拔了几根小草绑住了凌乱的头发。一副苦兮兮的傻笑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苏良点点头表示，我相信你真的不知道，然后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女鬼都没弄死他，他感觉自己却差点死在自己师姐手里。
燕仲骁恶狠狠的说道：“你们回去告诉你的师尊，我这委屈不能发在你们身上，所以记在他的小本子上啦！你师父就没教过你们一点野外生存常识么？幸好这你能力一般，发挥不出符篆的真正威力。不然小陈静现在已经是个死小陈静啦！”
说归说，骂归骂，也好在陈静事情不大。故而大家仍然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很久以后，陈静才缓过神来。就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众人又休息了一阵，燕仲骁骑上陈静的马匹，然后把陈静抱在怀里慢慢往前骑行。
苏良问道：“陈静都这样了，为什么不多休息一下，明天再赶路？”
燕仲骁笑着说道：“我很忙的。有个朋友等了我很久。陪你们游历完，我就打算和他汇合，然后去十万大山走一趟。”
陆成霜说道：“十万大山真的是有十万做大山么？”
燕仲骁笑着说道：“当然没有啦！不过十万种野兽倒是应该有的！”
陆成霜向往道：“我什么时候也才能去哪里一趟啊！”
燕仲骁疑惑道：“你去哪里干嘛？那里可是苦寒之地，也是流放之地。”
陆成霜也有点疑惑：“流放之地？”
燕仲骁岔开话题说道：“你是不是听谁说那里荒唐且美好了？我跟你讲，哪里很苦的。”
陆成霜伸展了一子说道：“想看看哪里的雪景不行么？”
燕仲骁回道：“不太理解你们女孩子的想法。去那么远的地方，只是为了一场雪而已？！”
陆成霜哈哈一笑。说道：“我也就是想想。不过你们男人才更加的匪夷所思好吧，我曾经听我师傅讲过。有两个互不相识的剑客。只是因为打了一架，然后一名剑客死了，另一名剑客就替他照顾他的儿女。我就不明白了，他就不怕他的家人报仇么？”
燕仲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哈哈哈……坊间传言而已，这你都信！”
如此这般说说笑笑又走了三天，随着天气越发的冷，温度也变得很是奇怪，晚上特别冷，若是风餐露宿，那半夜就要有人值班看着火堆，以免灭掉。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换上了厚一点的衣服，像沉静这样的，就已经快把自己包成了粽子。行走在丛林山水之间这么多天，突然看见这么一座超大的城市，都不由得有些激动和感慨起来。
远远看去，晨雾的笼罩下，城墙左右看不见尽头，陈静曾经对古代的城池有过想想，也曾经去一些名胜古迹旅游过，本以为城墙撑死了二十米左右，只是到了城下略微打量，粗略的计算也有五十多米。所以明明骑马前行了很久，结果小不小心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才到城门口。
燕仲骁说道：“邺城府号称‘望山跑死马。’，所以看见城池的轮廓也不要太激动，他只是因为太大了，所以才会被你们远远的看到。”
燕仲骁一手背在背后，一手慢慢挥出，一派风流模样的朗诵道：“啊！远看是邺城，近看是砖墙，不知砖墙是邺城，还是邺城是砖墙！”
陆成霜也舒展了一子，大声朗诵道：“远看邺城黑糊糊，上面细来下面粗。若……”
陈静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说道：“打住！不用再念了！我感觉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今天马上就要进城了。咱们就聊点进城之后吃点什么吧！”
燕仲骁笑着说道：“你要是这么说，还真的问对人啦！我来过邺城四五次，这里有一家包子铺还是挺不错的。”
“包子铺？”
燕仲骁笑着点头道：“是啊！包子铺。听当地人说因为生意太好，厨子太忙，就在桌子上放了一个碗，吃完饭的客人直接把钱扔到碗里就好。”
陆成霜笑着说道：“他就不怕别人拿了他碗里的钱跑喽？”
燕仲骁笑着说道：“去那里吃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像你说的事情，因该是没有发生过！怎么？你要来一次，让那厨子知道知道人心险恶？”
陆成霜哈哈一笑，说道：”还有别的么？“
燕仲骁说道：“耳朵眼炸糕。”
“这名字很怪啊！”
燕仲骁回道：“我起初也觉得特别怪，当时还找了店小二问了问情况。店小二笑着说，‘因为我们的店开在耳朵眼胡同里啊！’”
陈静笑着说道：“那这个胡同的名字也奇怪的。”
陆成霜听了也是一笑道：“我以前听说有一种饼叫老婆饼。按照你这么说看样子，这老婆饼是开在一个叫老婆胡同的地方啦！”
陈静说道：“也有可能是老婆婆做的饼啊！”
“那该叫大妈饼才是啊！”
……
如此这般，又骑着马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邺城府门口。陈静看着那门前的石狮子，底座都比人大，总感觉有点不真实，另外也真的很感叹这邺城府的如绕。城门口处，大量的老百姓都在排队等待盘查。燕仲骁把自己那爆炸头往后一梳，一口地道的80年代的央视翻译语音说道：“喔~见鬼！这个地方怎么这么多人！喔~真是该死！”
陆成霜哈哈一笑，也有样学样的说道：“喔~我想如果这样盘查下去，我们会耽误了赵老板会面的时间。喔~我的上帝，这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陈静一愣，问道：“你们这都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啊？”
燕仲骁说道：“域外啊，他们的舌头好像不能打弯，说话还是很有特点的。”
就在这个时候，排队靠前的人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扭头看见他们那奇怪的发型说道：“你们是番邦友人？”
只听燕仲骁说道：“是啊！我们来自阿里巴巴，这次来邺城和赵老板谈生意！喔~我们途中碰见了大暴雨耽搁咯。我想赵老板一定要狠狠地踢我陈静的屁股~！”
陈静：“？？？”
那人听着一个老外有这么一个名字倒也没觉得太过奇怪。只是笑着说道：“到我前面来吧。我们一向礼遇番邦友人。”
燕仲骁表现出十分感激。双手张开，一边想给那人一个拥抱，一边说道：“喔~，我的朋友！你是个好人！所以主会保佑你的！”
盘查结束后，他还朝着那个人来了个飞吻，说道：“希望我们能有再见的一天！到时候我带你去我圣火教！大家一起喵喵喵！”
那人显然比较老实淳朴。只是一个劲儿的说道：“嘛呢！嘛呢！举手之劳！”
因为燕仲骁说往后坐浮船。所以众人找了个马行，将坐骑买了后便开始逛街。
这座城很大！听燕仲骁说道：“这座城总人口大约在二百五十多万。这样的一个人口数量，在一些小国。说是一个国家的人口也不过如此。”
除了燕仲骁，那三人就活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因为这个北邙国王朝的开放和包容，所以到处可见奇装异服——有人身穿华服，鼻子上带着铁环。有人脖颈上带着铁环，从眼角到下巴纹着两道花纹。也有人头戴蓑笠，蓑笠上挂着长长的纱布。只是陈静仔细一看，发现纱布里那个人似乎还带着一个鸟嘴面具，有点类似于中世纪欧洲黑死病时期医生带着的面具。
除了奇怪的人多，奇怪的坐骑也不胜枚举。有骑骆驼的，有骑鸵鸟的，陈静还看见居然有骑熊猫的。更多的还是陈静叫不出来名字的。不过大街上以马匹当坐骑的还是大多数人。
跟着人潮涌动中，在一个摊位前，陆成霜看见了一个蝴蝶簪子。蝴蝶翅膀做的很薄，轻轻一动，蝴蝶翅膀就快速震颤，如同要脱离簪子飞飞起来。
苏良在一个书画店看中了幅仕女图出游图。听店里的伙计介绍，这幅仕女图用了两种不同的颜料绘制，所以会再天晴的时候展现侍女出游。而阴天就会出现侍女凭栏远眺的模样，很是神奇。
因为陈静见过《洛神图》的缘故倒也觉得还好，只是和那店小二攀谈几句才能知道这画制作起来究竟有多难，它需要画师对于温度和湿度的掌握妙到巅峰，按照介绍人说法，一个画师需要消耗掉五十年的光阴才能入门而已。
后来他们还进了一个乐器店，陈静看到了一个八音盒。声音清脆，音调舒缓。八音盒上有一位木头舞女，穿着精致的丝绸，如同敦煌壁画上走下来的一般，虽然制作不算精巧，但看上去也算赏心悦目。
他们还看见有一个商店专门售卖能够走动的小树苗。众人进去看了看，小树苗通体为白色，树叶则有黄色和绿色两种。老板将它们放在横着摆放竹竿上，那小树就能缓慢的来回移动。
还有一个专门卖玉石的店。除了一些雕刻精美的，店里还摆放着一些长方形玉板。陈静有些疑惑，这样的原材料能挣到钱么？
燕仲骁解释道：“很多店铺都是靠着这些玉板挣钱的。在山上，有些功法秘籍，符篆阵法是无法记录在一般的纸张上，所以很多宗门都需要大量的这种玉板。虽然单个便宜，但胜在量大且供货稳定。”
如此这般，临近中午，众人走到一个广场上，广场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钟表。这钟表是由齿轮发条来控制时间，在陈静看来，虽然上面的花纹之类的很有中国古代特色，但多多少少的感觉有些蒸汽朋克。
这四人坐在华表的阴凉处一人一个煎饼果子的吃着休息。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陆成霜问道：“燕师叔，你说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
燕仲骁回复道：“三个字，低调。”
苏良说道：“这不是才两个字么？”
燕仲骁又说道：“要低调。”
苏良一阵无语。
陈静说道：“我觉得既然要低调，咱们能不能去成衣店买身合适干净的衣服啊？我觉得我们这样一身装束真的会影响市容。”陆成霜此时看着有些人抱有怜悯的目光走了过去。马上说道，“你看！你看！回头率还是挺高的！”
燕仲骁哈哈一笑，说道：“你看看你左边有什么？”
陈静往左看了看说道：“人啊，而且三丈之外还有几个跟我们一样落魄的乞丐。”
燕仲骁又说道：“你再看我们右边呢？”
陈静疑惑道：“没什么特别的啊！还是行走的人流和乞丐啊！”
燕仲骁摊摊手说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让你们在这里休息了吧！”
……
确实，如果四个穿着锦衣华服坐在这里休息，反而显得更加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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