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初晨，高二三班的教室哄闹着，一堆女生扎在一块，小声得讨论着什么，然后笑着散开。
“李青雯回来了，你看见她了吗？”沈初刚走到赵科旁边，挤着他椅子后面那点空隙进去坐下后，就听到他问着。
“没碰到，”沈初从背包里面掏着课本，他记得李青雯是文艺委员，上个星期班主任提了嘴，说是她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算算时间现在应该也该回来了。
“唉，我刚就在校门口看见她了”，赵科捂着嘴神经兮兮得看着他。
“一个星期请假也应该回来了吧。”沈初扭头看着他，心理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会出现新奇的表情，“怎么了她。”
他不着痕迹的问着。
沈初不怎么八卦，人际关系也不怎么样，消息闭塞，但凡他能知道的小道消息都是从赵科那里听到的。也并不是他会主动去问，而是赵科就爱拉着他说些有的没的。平时他一两句糊弄着，左耳出右耳进，脸上挂着的是满脸不在意。
显然此时赵科听到他反问一句顿时来了八卦的心。
“听前边女生说是她要转学了。”赵科伸手指了指前座的身影，“而且刚刚进校门的时候，我看见李青雯身边还跟着一个女的。”
“嗯？”沈初抽书的手顿了顿。
“我看估计是她妈，然后我就看见她们往教务处走了。”
去教务处？李青雯带着她妈妈去教务处，还能干什么，办手续转学啊，为什么要转学，沈初想不明白，高二都快读完，马上升高三了，李青雯自己心里面应该清楚转学之后进度能跟得上吗。
他猛的一想。
“她现在人在哪。”
“啊？”沈初突然朝他问着，赵科一脸问号，“我不知道啊。”
沈初推开桌子站起身往外面走。
“唉，马上上课了，你去哪。”赵科在后面喊着，他也想不明白，沈初跟她很熟吗，他不清楚，为什么他感觉到沈初有一丝慌乱。
教务处，还在教务处吗，还是说李青雯办完手续就走到校门口了，沈初喘着气，跑过操场往教务处去。
他不清楚见到她应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就想见她质问她，可是问些什么呢。又是说他有立场质问她吗，自己跟李青雯很熟吗，他在问自己。
上课铃声猛的响起。
沈初停下脚步，五月末的天气有些炎热，他撑着腿弯下腰，汗水浸湿了他的白t恤，粘腻的他有些难受。
“沈初。”他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听着女孩笑着踩着步子走到他面前，“在找我吗？”
他看见一双白色的布帆鞋走到自己面前停下，沈初抬起头向她，李青雯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白色发绳把头发绑起一个丸子头，沈初隐隐约约的看见发绳在背后系了个蝴蝶结。
女孩弯着眉眼看着他，“不上课吗，就来找我。”
“你…”他的话堵住了。
“我也有话跟你说，放学之后在教室等我，我会来。”李青雯走了，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怔然。
数步后，女孩转身看着还在原地的沈初，摆了摆手，“快回去吧。”
沈初迟到了，挨了任课老师的一顿说教后才放他回位置。
他心不在焉，直到同桌赵科推了推他，沈初一脑子的想法才推翻。
“跑那么着急，你去找李青雯了？”赵科趴在桌子上小声的问着他。
沈初盯着黑板出神，“嗯。”
“你找她干什么啊。”赵科思来想去也没想出来沈初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又换着想法，难不成沈初八卦直接找李青雯本人问她为什么退学？
不可能，赵科认定沈初不是这样的人。
“问问黑板报的事情。”沈初迷糊的答着，又怕他再问些什么，“我不太会画，问一下她。”
“哦…”赵科扭头看了眼教室背后的画的黑板报，只有画了些框架，“我觉得挺好的啊，比得上李青雯。”
“嗯。”
没有下文。
沈初心里揣着事，就这么心不在焉的过着一整天，期间后座踹了他几脚椅子也浑然不在意。
捱到下午放学后，黄安跟他讨论了一会黑板报的稿子她就走了，教室里只留着他一个。
他在后门黑板上拿着粉笔画着，粉尘糊了一手，跳下椅子，沈初拍了拍手。
从洗手间洗完手出来之后，他在走廊外面透着窗户看见了坐在窗户课桌旁的李青雯。
女孩微低着头，看着些什么，嘴里扬着笑。
走近，李青雯坐在沈初前座的椅子上，手搭在他的桌子上，手里翻着他的素描本。
李青雯视线从他的素描本上面移开，抬起头看着他，嘴里一直淡淡的笑着。
直到沈初坐在她对面时她才开口。
“好几年没见你的画了，你的画风怎么变了那么多。”沈初透过她亮晶晶的眼神找出了一点的伤心，随后消失，泯灭。
“为什么要转学。”沈初却不想答这个话题。
李青雯看了他半响然后垂下头，手里摸着他的素描本。
“三年了，放过我，或者放过你自己不行吗。”她的笑淡淡的散去，再抬起头时眼神盛满悲伤。
沈初哑然。
三年，就三年了吗。
三年前，沈初还在读八年级，他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
然后因为什么，是自己的自私还是李青雯的自傲，他记不清了。
混乱的想起，他仿佛看见当时舞台上的光打在李青雯的身上，诺大演出台上，李青雯穿着和今天一模一样的白裙在上面跳着舞，舞台的地板上是散着碎画，女孩的脚尖垫在上面起舞，灯光散在她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毛绒绒的白光。
映的她无比高贵，本应该可以完美的结尾，可就是这样的美好，结局让沈初猝不及防。
他看见舞台上空的台架猝然掉落，沈初瞪大眼睛。
此时的舞厅尖叫四起，然后有人喊了声。
“啊…死人了。”
“打120，救护车，快叫救护车啊”
众人推搡着往舞台什么涌，混乱中，沈初看见舞台上的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牢牢的把李青雯护在身下。
男人脸朝着观众席，沈初看见了，脑子嗡的耳鸣，发了疯的往前面挤。
悬在舞台上空的钢铁架掉落砸变形了男人的脑袋，脑浆混着血留了一地，染红了散在地上的画。
沈初徒然掐着脖子干呕着，眼泪从眼眶里面流出。嘴巴张了张，从嗓子里面挤出几个字，“爸…爸。”
后面的慌乱他记不清了，可是如今对着李青雯的脸又觉得自己是如何的罪恶。
为什么自己要擅作主张答应着搬李青雯布置舞台，为什么要在舞台上方钢架放一些碎画当彩蛋，为什么又闹着自己的爸爸陪他去看李青雯跳舞。
沈初干笑着。
“放过我自己我爸就能回来吗？”他的眼角有些发红。
“那你就放过我吧。”李青雯的面目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三年了，沈初，你一天天的消沉都在告诉我，是我害死了他。”
“我就活在他的阴影里面你知道吗。”她伸手用力的抓上沈初的手腕，“你看着我，沈初，我每天晚上一闭眼就能听到很多人在耳边撕吼着，说我高傲，说我自大，凭什么自己造的舞台崩坏要别人替我承担。”
15岁的李青雯很高傲，她妈妈联合校长办了一场晚会，她还找到画画兴趣班的沈初，让他设计一场关于画画的舞台，因为沈初的自私，他答应了，沈初也想自己设计出令人惊叹的舞台。
然后他做到了，可是又失败了。
败在自己的狂妄和自大。
“是你一直在自己怪自己。”沈初抽出被她抓的有些发疼的手腕。
“那你呢。”李青雯三年前就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把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每天愧对于沈初，然后退了兴趣班，没想到沈初也没再上。
他没答。
“你早就想好了要转学吧。”沈初的眼角不再发红，静静的看着她。
半响，他转头看向窗外。
夕阳把半边天空都染红了，红的鲜艳，像血的颜色，他怔怔的想着。
三年前的李青雯跌下尘埃，成了这副模样，不堪，背地里遭人唾骂，背了一条不该背的命运。
现在她又坐在自己面前，求的自己原谅她，可是那本该也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又那么卑微呢，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初想不明白。
“嗯，早就想好了。”
李青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拿了另外一本素描本，淡蓝色的壳子包着，她把本子轻轻放在他桌子上，然后站起身。
“沈初，大不了我赔你爸爸一条命罢了。”
他看着女孩的背影慢慢的晃到门口，白色的发绳扎着丸子头，系着蝴蝶结，尾端轻轻的晃着。
“你转去哪个学校。”
他看着女孩的背影在门口停下。
“嗯…美院吧，我妈妈让我学画画。”李青雯又拾起那淡淡的笑，转头看向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黑板报画的不错嘛。”
没等他回答李青雯便独自走了。
沈初回过神慢慢的起身，手碰到挂在窗边的伞，这不是自己的伞，是昨天下午纪云尽借给他的伞，突然想起来，自己还要还伞。
收拾完书包后，他拿着伞往后门走着。
拐出后门，一直走到警局门口，看到前台没有人，刚想找个椅子坐下随便等个人来说一声的时候就碰到纪云尽接着电话从走廊尽头走出来。
纪云尽看见沈初了，对方手里拿着伞，站在门口，他顾不上，嘴里一直应着电话。
沈初看着对方接着电话走到面前，看清纪云尽的眉头一直皱着，嘴角一直抿着，他挂完电话后朝沈初看了眼，开口，“嗯？还伞来了？”
沈初点头，把伞递过去。
正准备走的时候，纪云尽握着手机又打了个电话。
“原康，叫上艾薇，出警。”电话里面的人又问了一句。
“一中有学生跳楼了，赶紧。”
沈初还没走远，听到这句话时猛的转头看向他，慌乱的又折回去，“你刚刚说什么。”
纪云尽显然不知道他还没走远，皱着眉头看着他，眼里凌厉着，声音彻底冷下来，“放学了就赶紧回家。”
他绕过沈初往外面走，忽的他朝纪云尽扑过去，抓着对方的手，“是不是有人跳楼了？是谁……是谁！”
沈初的模样看的纪云尽有些惊慌，他抬手按住对方的手腕，“你干什么。”
他看见沈初的眼眶瞬间红了，对方眼神恶狠狠的看着他。
“报警电话说是个女孩子。”纪云尽扯开他的手扔下他往外面走，“赶紧回家听到没有。”
沈初的脑子很乱，一直有个声音在质问他，是李青雯吗，是她吗！不对！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沈初摇摇晃晃往外面走，猛的跑过去找纪云尽的身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对方正在往停车处走着，待纪云尽骑上警车的时候，沈初冲过来，他仍不死心，他要去确认，现在时间晚了，后门早就锁了，他要找一个能带他进去的人，他等不到第二天。
“我也要去。”沈初就这么拦在纪云尽面前。
对方看见他之后戴头盔的动作停下，随后脱下扔到沈初身上，“戴上。”
沈初接过看了看，利索的戴好，然后走到警车背后，爬上去。
纪云尽往后面看了眼，“坐稳了。”
沈初的脑子一堆浆糊，听到这句话之后顿了顿，胸膛贴了过去，伸手就搂住了对方的腰。纪云尽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他把车子打出火，拧着车把开往南宁一中的正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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