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沈初试图把脸捂着,不让他瞧见。
说来也奇怪,自从烧烤摊老板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一直对自己跟纪云尽的处境方式有点不自在,具体的原因他也想不明白。
而对方的态度显然还把他当做小孩子似的,他也无从遐想。
他蒙着头,脚步踩在石子路上,有些出神。
“真生气了啊。”
纪云尽追上长腿一跨挤到他旁边,“小姑娘似的。”
“我不是!”沈初盯着他,哼了一声。
他听见纪云尽笑出声,然后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对方的手掌温热,擦着他的发丝轻轻的揉了片刻便撤回了手。
他愣住,看着对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好摸吗!?”
“嗯!你自己试试。”对方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不需要!”沈初扒了扒头,“头发不可以乱摸!”
“小气,摸摸怎么了。”纪云尽作势抬手往他的头上蹭。
沈初打开他的手。
“力气还挺大的。”
暖灯散在沈初的发丝处发着光,看得他越发的想摸,于是他行动了。
沈初:!!!
“不许再摸,我要长不高了!”他撇开头,眼神生气的盯着他。
“好好好!我不摸。”
“唉!你别走那么快。”纪云尽看着对方步子越来越快,“我不摸就是了。”
“脾气还挺大。”他无奈的说着。
沈初家离着并不远,走上十几分钟便到了,一直到小区入口的时候,他停下转头看着跟在后面的纪云尽。
“我到了,就送到这吧。”
“嗯,你进去吧。”
沈初看着对方没有走到意思。
“你还不回去吗。”
“我看着你进去。”他离着沈初有些距离,笑着看着他。
“嗯,谢谢。”
他转身低着头看着路,路灯有些昏暗,路面坑坑洼洼的看不清楚,沈初把每个脚步都踩的结实,一直到路口转弯的时候,他侧身看见了纪云尽还在原地。
对方懒懒散散的站着,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夹着烟。
看着对方呼出的烟雾朦胧的遮着脸,沈初看不清他的表情,许是烟抽完了,他把烟蒂按灭在垃圾桶上,扔进去转身走了。
良久,沈初才抬腿上楼。
昏暗的楼道散发着满是粉尘的味道,楼道转角处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停步看了会。
许是房东让人打扫了吧,他没多想。
沈初打开门,拍开墙壁上的灯,客厅没有人,他瞥见韩清的房门也没有灯亮着。
她还没有回来。
抬眼看了墙壁上的挂钟。
快八点了,韩清比平时这个时候回来的都晚。
沈初从浴室洗澡完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门口出现了钥匙扭动的声音。
他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
韩清高跟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接着是换鞋的声音,他看见门口一身红裙的身影沉默的开口。
“下次别那么晚回来了。”
韩清的身影顿了顿,自嘲的说着,“我多陪陪他怎么了?”
沈初看着她进洗手间的背影半响没回过神。
“有时间你也去看看你爸。”韩清的声音从浴室传来,“他在的时候多疼你啊,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
“我知道。”沈初关上房门,眼眶发酸。
韩清每次在过节的时候便会去他父亲墓地坐上一整天,他是知道的。
第一次发现韩清这种行为的时候,是在他父亲离开的第一个节日的早晨,他被韩清扯着来到墓地前,看着她嘴里喃喃自语的跟着墓地里不存在的人说着话,时不时还笑两声。
直到沈初因为低血糖昏了过去,韩清也没有察觉,他迷糊的看见他的母亲贴在墓碑前跟着不实际的人说着话,就像他的父亲一直在世一样。
沈初最后是在医院醒过来的,他看见了坐在床边头发发白的老人。
老人浑浊的眼睛盛着满是悲伤,她告诉他,“囡囡,你妈妈疯了……”
接下来她的话沈初没有听清,他感觉到有人拿着锤子一直在砸他的耳膜上,声音模糊一片。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韩清昨天还好好的和他说着我们娘俩要相依为命的啊!
怎么可能呢?我妈妈……我妈妈她,明明她是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
沈初看见了关在病房里面的韩清,她被绑在病床上,嘶吼着声音。
“放开我,放开,为什么要分开我和我丈夫,”韩清被进来的护士按着手臂打上镇定剂,她的泪水糊了一脸,嘴里一直喊着沈初父亲的名字,“沈军晖!沈军晖……你快来啊……你怎么还不来……”
沈初颤着身体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听着韩清在病房越来越小的动静。
他的妈妈疯了吗?她疯了啊。
他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越来越大声,路过的人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避着步子走。
沈初猛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把脸埋在手掌里。
沈初难道你也要疯吗!
韩清最后出了院,可是她仍是在每次节日的时候都会去墓地里坐上一整天,她没有再拉着沈初去,她会自己一个人开开心心的在房间里面挑着好看的裙子,抹上好看的口红,穿上高跟鞋哼着歌出门。
她讨厌沈初奶奶把自己送进精神病院,她搬出那条巷子,严令沈初不能与她来往。
韩清的脾气越发的暴躁,沈初到现在已经记不清她当时的温柔了,三年到底还是太久了些。
沈初拖着步子坐在书桌上打开台灯,他翻出压在最底下的素描本,手指一页页的翻到底。
他觉得没什么好看的,都是些稚嫩的线条,可是看清楚那素描本的翻页痕迹,他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看了那么多遍。
画本磨损得严重,可是又被他重新用胶布小心翼翼的粘合起来,最后他把本子同那原本装大白兔的罐子一同放在衣柜里。
待头发差不多干完,他关上灯,躺在床上睡去。
沈初梦见了自己的十五岁,他看见自己就站在沈军晖面前,他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自己要考美院。
对方一脸和煦的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沈初摇着他的手臂说着,“爸爸,你怎么不支持我呀。”
沈军晖还是没有说话,他有些着急。
“爸爸,你是不是不支持我。”
他又说着。
“爸爸,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啊”
又一遍。
“你说话啊,我乖乖的就是了,你说话啊。”
突然沈军晖的面孔突然换成了李青雯,他看见李青雯稚嫩的脸庞,对方笑吟吟的开口,“沈初!一起考美院呀,我爸爸肯定有办法。”
李青雯挽上他的手臂。
“不许,不许,我爸爸还没有同意。”他混乱的说着。
“怎么会,你爸爸怎么会不同意呢。”
场景又变了,他看见沈军晖倒在舞台上的样子,血漫了一地,流下了观众席,哪里都是血,他无处下脚。
“沈初,你看你爸爸没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去美院了。”
李青雯穿着染成红色的白裙朝他伸出手,血淋淋的一片。
“不!我不去了我不去了,你还我爸爸,还给我。”
沈初朝疯了似的朝舞台上面跑去,黏腻的血液把他绊倒在地,他匍匐着往前爬,“还给我!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可不可以。”
“求求你,求求你,爸爸你回来吧。”
“沈初,你爸爸一直希望你开心的不是吗?”
灰暗之际,他听见了纪云尽的声音,他看见对方的身影隐在黑暗当中,看不清脸。
沈初感觉到眼泪流出,那么不真实,可是对方的声音确是温柔的真实存在。
“不是你的错,知道吗?沈初这不是你的错。”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纪云尽的身影蹲下,地下的血迹褪去,沈初狼狈的撑起身体,他看见对方朝自己打开怀抱,脸上清晰的印出他的笑容。
“不要伤心了。”
沈初扑到对方怀中,干燥而又温暖。
他抱了很久很久,对方一直没有离开,就安安静静的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他希望就这么一直。
沈初从床上睁眼,很久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梦,他一直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纪云尽有说不出的依赖感,从哪里来的呢,他也不清楚,或许是对方太过于温柔很照顾他的情绪,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无端的情绪从他的心口蔓延,直至全身。
沈初抬起手腕遮住从窗户照进来的晨阳,叹了口气。
他从床上爬起,看见客厅只有桌子上留下已经冷掉的早餐。
韩清出门上班了,她除了节日那天的奇怪行为,其他时间还算是正常的,她的精神问题也显有人知道。
她会很负责得当一个妈妈,她也并没有对不起沈初的地方。
沈初会怪她吗,其实不会的,他见过对方最温柔的样子,见过她最骄傲的气质,他可以理解,因为换谁也不好受。
他尽量按照韩清的话去做,不去碰她的底线,可是三年到现在,多少个节日过去了,韩清从一开始下午五点便会回来,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白天坐到夜晚。
沈初是想去接她回来的,可是他一直不敢看到她当时的模样,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韩清的样子才最像疯子。
沈初可能在逃避,他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妈妈是个疯子,就算所有人都说她是,可是只有自己知道韩清只不过是太想自己的丈夫而已,仅此而已。
她只不过是一个太想自己丈夫的正常人而已,她不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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