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突破口

寻人启事发布不久，刑侦队就接到了不少电话，排除一些认错人和恶意骚扰，剩下三个电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第一个电话来自创业街小饭店服务员，她说张东是饭店常客，当天和女朋友一起来吃过中午饭。平时晚上也会来吃饭，但那天没有去。
第二个电话来自药店，说张东晚上8点去买了消炎药，虽然穿着外套，但能看出里面的短袖右肩膀位置黑红一片，似乎是血污。
分析这两起事件，陆明几乎可以拼凑出那天的始末：张东见到了什么特殊的人，导致日常生活轨迹改变，并和那人发生冲突而受伤。至于，他买药后有没有再遇见那人，是否发生更严重事件导致他失踪……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个电话，来自张东的女友，她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苏江大学咖啡馆里，陆明见到了那女孩，她长得白净小巧，有着江南女子的柔情和玲珑，只是眼圈红肿，面容憔悴。看来，便利店大姐诚不欺我，张东初中肄业，但在把妹方面很有一手。
“那天下午，阿东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和平常一样温柔体贴，还跟我说很快就会重开剧本杀店，还让我暑假去帮他，怎么可能会突然跑路呢？他不可能是凶手！他连一只流浪猫都很爱护的。”
女孩抹着眼泪，声音哽咽，“他跟森哥关系那么要好，保护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呢？其实，我们以前去剧本杀店玩，是因为喜欢看他们两个互动，和耽美小说似的，一个霸道攻，一个冰山受……”
陆明听得鸡皮疙瘩快要起来了，脑海里又浮现出女儿的脸，不知不觉用教育人的口吻讲了张东的案底，告诉她即便找回那个男人也还是远离的好。
女孩反而大义凛然，道：“过去都已经过去了……他都已经浪子回头了，每天和我一起去学校里散步，等我晚上回宿舍还要去图书馆读书呢！”
陆明警觉起来，再一次让女孩把张东失踪那晚经历描述了一遍。他听后立刻明白，在女孩回宿舍前两人一直在一起，没有异常。
那么，特殊事件就发生在他们分别后。张东去了图书馆，却一直没回女友微信，而往常就算很忙也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不回复。
“警察叔叔，我有个感觉……那天在学校里散步，我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其实，我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就是总听见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毛毛的，很害怕。”女孩下意识抱紧了肩膀，“会不会是坏人在跟踪我们呀？会不会他……把阿东给……”
女孩眼里蓄满了泪水，趴在桌上呜呜哭起来。
陆明不知道怎么安慰，反而继续追问：“张东有仇人吗？之前和谁发生过冲突吗？对了，你们之间有第三人感情纠纷吗？”
女孩摇摇头，哭得更剧烈了，肩膀颤抖着，引得咖啡馆学生们纷纷侧目。小刘白了陆明一眼，递给女孩毛巾，好一通安慰才送她回了宿舍。
“陆队，嫂子是怎么忍受你这脾气的？共情能力太差了吧？”小刘气呼呼道。
陆明一愣，又想起妻子歇斯底里的控诉，感觉越来越搞不懂女人。张东明显是个有前科的小混混，也就一张脸好看点，有什么值得她哭成那样？
他感觉自己急切需要找位女孩聊聊，了解一下女性心理，可瞥了一眼小刘那张暴躁的脸便立刻打消了念头。这时，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寻找沈恩善那天，雨雾中林悦单薄的背影。
从咖啡馆出来，正对面的就是图书馆大楼。陆明记起张东女友的话，立刻联系图书馆值班室调取他失踪那晚的监控，果真看到他进了大门。
可是，图书馆内却没有拍到他，说明他没有乘坐电梯，没有经过监控位置。他是故意要锻炼身体走楼梯，还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陆明的心被揪紧了，认定图书馆里发生的事很可能和他失踪有关。
大家逐一询问图书馆老师，得到了两个关键线索——
第一个，有人在晚上7点半左右撞见张东从地下车库走上一层，上半身裹着一件黑外套，脸色惨白都是冷汗；
第二个，有人7点目击一个女孩从地下车库入口跑了下去，见她不像坏人就没拦截，推测是忘记带校卡只能从里面走进去取车。把两个线索糅合，可以推理出，那女孩和张东在同一时间段到了地下车库，想必发生了什么事件，导致张东受伤。
他们调取了车库入口的监控，结果竟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悦。她并非苏江大学的学生，为什么要去图书馆地下？
陆明等人立刻下到车库，发觉车辆稀少，环境黑暗隐蔽，确实是犯罪高发地。然而，车库年久失修，监控摄像头能用的只有几个，全没拍到有价值的画面。
陆明不甘心，继续往车库深处走，终于在西南拐角处墙壁上发现了几点干涸的血迹，从形态判断大约是1天前遗留的。
他又蹲下，发觉地上灰尘分布杂乱，有打斗过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张东与人发生冲突的地段，可惜恰好不在监控区域。
就在急于求证的当儿，他环顾四周，一眼就看见对面停着一辆积了灰的宝马车，前挡风玻璃上的行车记录仪正闪着光点。
就像被老天爷点拨，陆明一跃而起，跑到宝马边上，拨通了车窗内贴着的车主电话。
一番沟通后，他得知宝马车属于商学院一名教授，她就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楼，没特别的外出需求就不开车，但是由于汽车总被刮蹭，所以安装了具有停车后持续监控的行车记录仪。
由于行车记录仪有内存限制，监控记录会不断覆盖。众人屏气凝神紧盯着女教授的手机屏幕，看到张东失踪那晚的监控还在都松了一口气。
6点50分，张东闯进了监控画面，转过身像是发现了什么人，随即猛地奔向车后部。可惜，记录仪在车内，没有录音。
然而，只过了几秒钟，他便和一个男人扭打着再次回到监控画面中。那男人脖子被张东掐住，脸正转向宝马车，被拍得清清楚楚。众人愣住了，不自觉喊出那个名字——“沈溪！”
大家还未来得及暂停分析，就见林悦突然闯入画面，高高举起一把刀绕到张东背后，倏地扎进了他右肩。登时，张东滚去一边，那刀刃染得鲜红。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更令人瞠目结舌，那两人竟然把张东反手绑起，像是在审讯，直到7点半才终于松绑。再后来，他们四散离去，消失在监控画面中。
他们三人到底因为什么如此大动干戈？陆明认为，只能是和三人都有交集的冯森！
“陆队，我有个想法，在研究冯森案子的时候，我们认定林悦和沈溪都有嫌疑，但不知道动机，没证据，今天发现这个录像足以说明……”小刘清了清嗓子，指着视频上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人。
小刘认为，林悦其实就是冯森多年的养成系女友，只是碍于伦理不好意思承认。但是，来到江南后，林悦劈腿沈溪，被冯森发现欲拆散，于是两人合谋杀了他。张东想必是知情者，要以此要挟沈溪，最后被二人反杀。
“写言情小说呢？你这个动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我早就教过你，凡事都要实打实的证据！”陆明皱起眉。
“我当然有证据。首先，剧本杀店里的指纹对比结果已经出来了，就是沈溪和林悦的！我们都知道凶手有返回案发地的习惯。其次……从冯森案子发生后我就在关注他们，也在和他们家人、邻居、朋友秘密搜集证据。你看，这是一个线人发来的视频……”小刘打开手机，展示给众人看。
视频里，位置大概在湖光别墅二楼，沈溪一身睡衣，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紧随其后的竟然是林悦。
陆明捧着手机，微微睁大眼睛，许久不敢相信。
“为了爱情，什么都能做得出。别看外表冷若冰霜，内心可是滚烫的火。”小刘一边采集现场指纹痕迹，一边回过头郑重其事对着陆明道，“动机就是爱！”
陆明一怔，恍然想起林悦曾说过的一句话：“……深入骨髓的爱，可以杀死一个人，也可以拯救一个人的……爱。”
——
窗帘被风吹动，湿溽的气息混杂着烟味飘入屋内。林悦从床上爬起来，透过掀起的窗帘一角向外望去，果然见到沈溪正在院子里抽烟，那就证明今晚沈家夫妇都没回来。
这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夜，空中明月高悬，月光皎皎，像是能照到人心底一般。突然，就像心有灵犀，沈溪也仰起头，目光恰好与她相撞。
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下楼，面带苦笑。这笑和冯森的不同，不管内心经历什么痛苦挣扎，他眼睛依旧弯如月牙，闪烁着天真纯粹的光。
那一瞬，林悦想起了第一次去沈家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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