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线转机

次日，当天色黯淡下来，沈溪便驱车前往江南三中。今天，他还没有从疲倦和疼痛中恢复过来，就推掉了和那帮狐朋狗友的热闹活动，空出时间便去接徐佳佳。
三中坐落于老市区一条古色古香的步行街上，如今重新修葺，可见小桥流水，两岸霓虹闪烁。江南自古富庶，商贸发达，校门口豪车鳞次栉比。不过，沈溪那辆黑色玛莎拉蒂，还是惹得路过少女们惊叫，纷纷往车窗里张望。
等了几分钟，还没看到徐佳佳的身影，沈溪放下车顶，深吸一口饱含市井烟火的空气，竟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模糊的记忆里，大概3、4岁的样子，他也在这片街区上全托幼儿园，周末才能被接回家。
一开始，他和大家一起大哭，要找爸爸妈妈回家，久而久之他们的心都变得冷淡而坚硬。在他生病那段时间，母亲曾在他睡熟的时候掉泪，怨恨自己错过了他全部的童年。其实，他并没有睡着，反而正在忍受巨大的疼痛，虽然嘴上从没有呻吟一声。
“啊——”
突然，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打断了沈溪的思绪。他循声望去，竟看到光线昏暗的街角，徐佳佳被两个女孩拽着头发，一边挣扎一边哭泣。
他赶紧下车，穿过马路，一把拽住那个扇徐佳佳巴掌女孩的手腕。女孩破口大骂，回过头看到沈溪的脸又愣住。
沈溪拿出湿巾给徐佳佳擦了擦脸，又拉起她置于身后，一只手举起手机，面对施暴者郑重其事说道：“我是佳佳的哥哥，如果你们再动她一下，我马上把你们打人的视频给陈校长过目。对了，我家和那位校长很熟，打个电话他就会到场，你们信不信？”
小女孩们哪里见过这架势，没等他说完就一哄而散，跑得无影无踪。沈溪想松开徐佳佳的手，结果却被她攥得更紧了。她一直跟在沈溪后面，抽抽搭搭说着被打的经历。原来那几个女孩想期末考试的时候让她给她们传答案，被她拒绝才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还好你今天来接我了，谢谢哥哥！”徐佳佳坐在副驾驶，小心翼翼触摸着仪表盘，眼睛里闪着光。
“以后她们再敢欺负你，一定要报警。就算不能让她们坐牢，也要去拘留室走一圈！”沈溪发动汽车，怒气未消。
“可是……她们父母人脉都很广，我怕反过来被欺负得更厉害。”徐佳佳抱紧了手臂，身体微微发抖，“我爸爸很粗心，都不知道关心人……要是我有妈妈就好了。可我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只送过我一个粉色蝴蝶结……”
沈溪最看不得女孩子这副可怜见的模样，柔声道：“那你就告诉我，我想办法教训他们。”
过了很久，徐佳佳哽咽道：“沈溪哥哥，如果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恩善就是太幸福了，才不知道珍惜……”
沈溪一怔，用余光瞥了一眼副驾，只见徐佳佳手肘撑着头，故意歪头看窗外略过的景致，可脸颊清晰的泪痕还是出卖了她。
跑车驶出闹市区，穿梭在霓虹闪烁的大街上。车里两人沉默许久，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终于，徐佳佳又找到了话题，语气带着兴奋：“这家店的梅花糕可好吃了，以前培训班下课我就买一个，一边吃一边等公交……”
沈溪突然调转车头，驱车下了辅路，停在培训学校后面那间卖江南糕点的小店前。小巷子黑漆漆的，只有小店门前亮着一盏明黄色的小夜灯，照着玻璃柜台里的梅花糕诱人流口水。
“对不起……是不是我不该提这事？”徐佳佳声音带着慌乱，手按着车门。
“没，我就是想给家里人也带去尝尝。”沈溪扭头对她灿烂一笑。
徐佳佳脸上一瞬间闪过复杂的情绪，但面对沈溪的时候依旧保持着楚楚动人的姿态。
接过热乎乎的梅花糕，沈溪率先咬了一口，随即瞪大眼睛直夸软糯香甜，比在五星级酒店吃的点心还要美味。
徐佳佳也终于放松下来，脸部皮肤不再紧绷，嘴角也不刻意上扬，恢复成了一个普通16岁女孩的模样。
“其实，恩善那件事主要怪我爸妈太急功近利，不怪你，没必要一直在心里别扭。”沈溪凝视着幽深黑暗的巷口，脑海里浮现出沈恩善失踪那天混乱的画面，“你一个人在这条巷子里跑了那么长时间，又下雨，一定很害怕吧？其实，有些事没必要一个人硬抗……”
“还好吧，那天也没走太远，差不多9点多钟，就……遇见了爸爸。然后，他开车带我回家的，因为我身体不太舒服。”徐佳佳声音忽然一顿，语气有些不自然。
沈溪扶着方向盘的手跟着心脏用力收缩了一下，但身体没有一丝异样，他在稀松平常的对话里找到了一个矛盾点！
他记得很清楚，6月13日那天老徐在别墅里被警察审讯的时候强调，他是晚上10点半找到徐佳佳，带她回到别墅已经是11点。可是，为什么徐佳佳说9点就遇见了父亲？如果他们平安无事到家，那间隔的1个半小时，老徐为什么没有继续寻找沈恩善，也没有和沈家人及林悦取得联系。
他究竟为什么说谎？或者……他们当时被什么不愿意提及的事耽搁了？
最离奇的是，他记得陆明说过冯森被害时间大概在6月13日9点到11点，与这段时间重合。
“那天你们几点到家的？”沈溪假装不经意地问。
“我……记不清了。在车上睡了很久，又发烧，头疼得要命。”徐佳佳敷衍道。
沈溪的手臂微微发颤，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海里逐渐成型，可还有一个疑问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家后，沈溪抓起梅花糕径直跑向沈恩善的房间，希冀能在那里遇见林悦。
“沈溪哥哥……”楼下传来徐佳佳的轻声呼喊。
沈溪立在楼梯上，一只脚还在向前迈步，头微微扭过去，只见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了在车上吃梅花糕时的天真烂漫，眼神苍老又幽怨。
“嗯？”
“明天……你还会来接我吧？”她突然又换了轻松欢快的语调，笑靥如花，随手解开衬衫领结，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小背心轮廓。
“去啊。”沈溪刚开口，就看见林悦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眼神与他相撞。
“明天再聊哦！”徐佳佳飞速转身，带起百褶裙摆在半空旋转飞起，一蹦一跳向地下室走去。
“那个……其实，她是因为晚自习放学太晚，所以……”沈溪想解释，却感觉林悦看自己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觊觎未成年少女的变态，只好把梅花糕塞进她手里，“不烫了，现在吃应该最好吃。”
林悦走到他身边，刚要拒绝，就见他俯下身来耳语道：“徐佳佳和她爸，有问题。”
两人等到徐佳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终于一同走下楼去，试图寻找一处不会隔墙有耳的地方。
一轮明月高悬，照亮了前路。两人并肩向太湖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沈溪将徐佳佳晚上所说关于6月13日的矛盾点悉数分析给林悦听，并且得出了大胆的结论——会不会老徐才是杀死冯森的凶手。
“可是，他不认识冯森，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悦皱起眉。
“也许，我们下一步就是要找出这个连接点！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我爸他就不是凶手！你就……没必要再防备我们。”
林悦一愣，终于抬起头，只见月光笼罩着沈溪的脸，勾勒出明暗分界线，就像一个人的两幅面孔合二为一。
原来，他都知道……
面对他热切的眼神，她一阵晕眩，拼命找理由说服自己相信他的推理，也许这也正是她愿意去相信的事实。
“如果徐叔在9点接到佳佳，两人开车到苏江大学，然后他到校园里杀了森哥再处理尸体，回家应该就是11点。从时间上来看也合理。”沈溪补充道。
“可是……倘若老徐开车去了苏江大学，一定会被监控拍到。警察比我们厉害得多，难道不会去查询学校和马路上的监控吗？我记得陆队长说，他们什么可疑的人都没发现。”林悦道。
“对了，监控！我们可以去查啊，要和谁联系呢，让我想想……”沈溪眼睛里闪着光。
林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道：“沈溪，谢谢你，但你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如果凶手真的是老徐，而且被他察觉你在怀疑……你家人都会有危险。你们长期生活在一起，只隔着客厅一道地板。他们三人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在关键时刻不会有人顾忌你们的利益。”
“我可以保护家人！”沈溪一把抓住了她想要抽离的手，“还有你……只要我们在他察觉之前收集证据交给陆队长！”
林悦手腕虽然被攥得生疼，却不及心脏剧烈跳动撞击胸口的痛楚。她不忍说出自己的另一个推论：就算老徐真的杀了冯森，也可能是受到沈福山的指使。
但是，万一沈福山真的和一切杀戮无关呢？
也许是夜深了，大脑松果体的五羟色胺分泌受抑制，理性思维被压制得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她无法拒绝一个深爱且热烈的灵魂。所以，当沈溪试探地拉住她手的时候，她没有挣脱，甘愿被他的气息环绕。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事能分开……”他的身体慢慢压过来，在她耳边呢喃，声音轻柔得像是要融入月光。
林悦刚想开口，却被他猛地抱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原来，他不需要一个答案，他从来霸道又恣意妄为。
突然，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像是有什么人匆忙闪过。两人立刻警觉地分开，四下查看，果真看见野草被踩过的痕迹。
沈溪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怪异的气味，腥臭中带着一丝丝甜……那不正是徐佳佳描述中那个跟踪袭击她的坏人身上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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