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发现破绽

天还未亮，陆明亲了亲女儿熟睡的脸，又擦去熟睡妻子额头的汗，这才悄悄拉上帘子，退出了病房。
“小叶，我现在去找你！你把案宗全部找出来……”他戴上蓝牙耳机，一边给叶风打电话，一边松开刹车。
“好嘞！”叶风话音未落，随即又传来婴儿哭声，他又不好意思解释，“我媳妇非要一起来加班，她不也是刑警么？我们一家三口昨晚就跟这儿住的！”
陆明刚体会到失而复得女儿的喜悦，也被叶风一家的幸福感染，发自肺腑笑了起来。笑后，他凝视着后视镜上被女儿系上的平安符，突然明白自己之前是个多么彻头彻尾的傻瓜和混蛋！
他不过是用忙碌作为借口，逃避家庭、责任，逃避中年危机罢了。
到了锦京公安局，推开办公室的门，陆明就见叶风一手抱娃，一手翻着档案盒。不远处，他那留着干练短发、白净素雅的妻子正在计算机上飞速移动着手指。
“资料齐嘞……”叶风把终于哄睡着的儿子交给妻子，这才腾出手把一份案卷交给陆明，“你说的没错，2010年6月30日，的确有女孩在青年公园荷塘溺亡。叫……陈思。”
陆明翻阅案宗，发觉记录果然和林悦当时告诉自己的一致。六院陈思的主治医生说在案发前目击一名陌生男性和陈思纠缠，最后在陈思衣服上确实采集到了一些凌乱的指纹，像是拉扯推搡的痕迹。但是，由于证据太少，没有找到那名男性，加上陈思本身就有严重的抑郁症，所以还是以自杀定论。
开始几年，陈思母亲和冯森总是来警局上访，要求重新调查，但又总是因为证据不充分作废。不知从何时开始，再无人问津此事，现在想来应是她母亲病重过世了。
突然，陆明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道：“冯森最后一次来上访是什么时候？”
“嗯……大概2021年初吧，那时候我也刚调来这边工作，见过那个年轻人，情绪挺稳定，说话条理清晰。他说女友不可能自杀，因为他们还在计划去旅行，还约好了毕业就结婚。唉……可谁会相信他的话呢？要知道他们认识就是在精神科医院里，全是病人。”
叶风叹了口气，用手撑着额头，“我和冯森年纪差不了太多，推心置腹聊过几句，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真他妈是个情种！他原本是想自杀来着，好像还签订协议捐赠……是器官还是骨髓来着？可与陈思相爱后两人相互治愈，他也不想死了。陈思焦虑很严重，总怕他死掉，连抽血都不敢让他抽。结果，陈思却不明不白死了……你说命运这不是跟他开玩笑吗？”
2021年，正是张东证词里提到和冯森相遇那年！
至此，所有一切连接闭环：冯森必定是遇见张东后，获得了某种令他锁定沈福山的证物，所以去了江南接近沈家！也因此，张东会在冯森死后失踪……
那张东究竟是主动逃离，还是已经被害？为什么嫌疑最大的沈福山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这一切还需要回去继续探究。
“冯森捐的是骨髓……”陆明眼眶竟然微微湿润了，“我明白了，沈福山杀人动机应当是陈思一直在阻拦冯森捐骨髓。陈思，不是沈福山的情人，之前是我错怪了她。”
叶风皱眉盯着他，过了许久，才道：“陆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感性了？”
陆明一怔，这才意识到随着自己越发深入调查这贯穿了13年的悬案，已经不知不觉在改变。也许是陡然意识到妻女的珍贵，也许是被人与人之间强烈的爱与执念打动，也许只是因为老了……总之，那原本冷硬的心，竟渐渐有了一丝少年时的温度。
陆明理清了思路，将案宗重要部分复印后，便与叶风告别。关上办公室门的一刹那，他又听见婴儿的哭声，还有叶风那个糙汉子哄孩子唱的软糯摇篮曲，不禁笑着摇摇头，蹑手蹑脚离开了。
回到医院，女儿已经醒了，不仅烧退了，还吃了一大碗馄饨，接连称赞锦京的馄饨馅料足，香而不腻。妻子眉头也终于舒展，一件件把衣物叠好放在行李箱里，码得平平整整。办理完出院手续，陆明马不停蹄带妻女回了江南。一路上，车厢内充满了欢声笑语。
刚到家，一阵狂风“啪”一声吹开了窗子，紧接着噼里啪啦雨点掉落。
“台风来喽！好好玩呀！”女儿蹦跳着欢呼。
陆明心却莫名一沉，拿起长柄雨伞，又换上了皮鞋。
“爸爸……你又要去工作了吗？”女儿凑过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可怜巴巴看着陆明。
“嗯……爸爸必须帮助那些被无辜杀害的人讨回公道。不然……他们永远无法回家。”他摸摸女儿的头，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雨雾中看到陈思、李新梅、张东、冯森……那些人漂浮不定的幽灵。
“这样啊……下这么大的雨也不能回家，他们的爸爸妈妈一定很想他们，会哭的……”女儿慢慢松开了拽着陆明衣角的手，语气坚定“爸爸，你快去工作吧，一定要送他们回家。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警察！”
陆明点头，莫名哽咽了，又摸了摸妻子的脸，转身走入漆黑的楼道。
“办完案子，早些回家，我待会烧鱼……”妻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陆明停住脚步，转身微笑道：“好啊，以后不管多晚，我都回来吃饭！”
回到警局，小刘正在拼命关着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窗户，见了他大叫一声跟见了鬼似的。
“陆队……你不是去锦京了吗？孩子怎么样啦？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呀？”小刘大呼小叫，引来同事们围观。
陆明叹了口气，轻描淡写说了几句，便拿出案宗复印件在大桌子上摊开，道：“有新情况……我已经和锦京那边沟通好，会开展联合调查抓捕行动，陈思、冯森的案子，包括失踪的张东，每一笔债都要跟沈福山算清楚！”
一时间军心大振，大家聚在一起又捋了一遍案子，结果又被沈福山的不在场证明卡住。冯森被害那天，沈福山焦头烂额和财务忙着筹钱救女，确实不像是有空去杀人抛尸。
“这点存疑，沈福山很可能是借别人之手杀人。”陆明点了根烟，看着升腾的烟雾，又想起林悦几天前的提醒，忽然觉得言之有理，只是她所谓丢失的证物又是什么？
众人又开始探究陈思被害案，可惜年头已久，根本找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沈福山与之有关。除非，他们能找到张东，因为冯森必然是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线索，才锁定的沈福山。
“我们就把沈福山传唤过来，好好审审！不让他睡觉，就不信他不说实话！”小刘义愤填膺。
陆明冷哼一声，道：“没用的，我们没确凿证据，不能发通缉令。他有专业律师，不会傻到主动答应过来受审。”
“那……我们是不是只能去找张东啊？可是他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多新鲜呀，一个大活人拉着大箱子半夜离开，既没出江南市，又没登记入住任何酒店，能去哪？”小刘道。
听着小刘絮叨，陆明瞳孔倏地收缩，一个大胆猜测在脑海中成形。
“大行李箱……会不会，箱子里的才是张东？”陆明喃喃道。
“啊——你的意思是，拉箱子离开的人是刻意打扮成张东的凶手？”小刘惊呼。
“没错，而且这个人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们混淆张东失踪的时间，给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创造时差！”陆明找到沈福山当日的不在场证明，高声朗读起来，“晚上11点，我正在开网络会议，和一家美国企业谈合作，全程有录像录音。”
那段录像，沈福山确实提供了，只不过因为时间确凿，之前众人并没有深究。
小刘赶忙找出那段视频在大屏幕上播放，只见占据整个页面的是介绍福山纺织丝绸产品的PPT，只有右上角一块小屏幕能显示出双方人员的现场画面。
大部分时间，小屏幕显示的是美国公司代表的举动，当视频接近结束的时候终于切换到了沈福山这一边。
陆明凑近了屏幕，紧紧盯着只有拇指盖那么大的小屏幕细细观察，突然喝道：“停！15分19秒这里！”
画面被定格，随后小屏幕被无限放大。
“看出什么了吗？”陆明眼睛一亮，嘴角微微扯起，“看背景！”
“他后面靠着的是头枕？那么……他在车里？”小刘道。
“没错，不仅如此，再放大这一帧……哎，对，就这里！”陆明指着画面上被无限放大沈福山的瞳孔，“这几秒钟他没看电脑，看的是车前挡风玻璃，瞳仁反射出的……是蓝白绚丽的灯光。你们记不记得苏江大学对面那条街，有一家酒吧招牌是用蓝色白色灯泡组成的，距离剧本杀店不远，位置很隐蔽，连摄像头都没有。”
“是啊……沈福山开会为什么偏偏选择剧本杀店附近，还在车里？只可能是他刚刚杀了张东，马上就安排了开会，所以直接在车里与外国客户连线！”小刘一拍手。
“时间对的上，动机对的上……倘若能找到张东的尸体，才算是找到确凿证据。”陆明沉吟着，“沈福山会把尸体处理到什么地方呢？这么多天了，尸体的影子都没有，不应该啊……”
“说不定，还在他家里放着呢，冻冰柜里了。”小刘抱紧肩膀，做出瑟瑟发抖的动作。
“传唤沈福山吧。”陆明起身，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狂风暴雨，“只要我们能找到把他困在这里受审的理由，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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