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掌中雀
男人距离沈宵月越来越近。
宵月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狰狞扭曲的面孔，像在打量一副滑稽的抽象画。
“我以后如果也能有发疯戏份的话，这张脸绝对是个十分有价值的错误示范。”
520并不太能体会宵月此时的心情，它被那张丑脸吓了一大跳，现在只会哇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他冲过来了！宿主大人快想想办法啊！】
“被丑到失去思考能力了。”宵月耸了耸肩。“现在什么也想不出来。”
【那怎么办！把身体权限交给520吧！520可以一拳把他打倒！】
连宿主这样的魔鬼都被吓昏头了，现在情况紧急，它一定要想办法保护好宿主！
“刚才我路过篮球场时，有几个人在打球。”宵月却突然说起了其他话题。
【520没注意可那里离仓库有点远，宿主大人的呼救声是不可能被听见的！】
“温飞澜也在。”宵月继续补充。
【诶诶？】
“他也看见我了。”
【所以？】520晕头转向。
“所以他偷偷跟了过来。”宵月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的棋手，于棋盘上落下最后一子。
“虽然他之前的想法可能是来找我的麻烦，但现在嘛”
男人与少年的距离不过咫尺，他颤抖着伸出了手，眼神狂热而虔诚，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试图将纯白无暇的天使拖入深不见底的泥沼。
占有他，弄脏他毁灭他。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沈宵月的一瞬间，男人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力踢开，他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脸上的狰狞都没来得及褪去，便一头撞上了一旁废弃课桌的桌角，直接昏死了过去。
“操，你他妈的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还是人吗？”
男人的身体轰然倒下，露出了他身后的，温飞澜咬牙切齿的脸。
之前他在球场和几个朋友打球，余光一扫突然看见了沈宵月的身影，前几天对方在班里让自己下不来台，他怒火未消，正想找个机会报复回去，于是便留意了下对方的去向。
沈宵月进了旧仓库。
那里废弃已久，平时基本不会有人过去，他去那做什么？
温飞澜虽然有些疑惑，却很快便做出了某个决定。
正好那里没人，无论对他是打是骂，都不会再有人干预。
一场比赛结束后，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球场，旧仓库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正准备踹门进去，却突然听见了某些异常的响动。
成年男性的声音低沉嘶哑，他听不清在说什么，紧接着便响起了少年骤然拔高的尖叫声。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吧！”
声音凄厉而崩溃，像啼血的杜鹃用尽全力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般撕心裂肺。
温飞澜抬腿的动作一顿，他思考了片刻，随即轻轻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愣在了原地。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阴暗肮脏的仓库角落里，少年瑟瑟发抖的紧紧靠着身后那面斑驳剥落的老旧水泥墙壁，仿佛那是他在天地间仅剩的最后一个依靠，他绝望的瞪大了双眼，奋力挥舞着细瘦的手臂，试图推开那只向他伸来的手。
仿佛一只面对凶恶鬃狗的兔子，除了徒劳的踢蹬两下腿，再没有任何办法。
没有人会觉得他能挣脱得开，他是那么纤细那么瘦弱，像盛开在花园里最娇贵的玫瑰，除了好看外一无是处，怎么可能懂得该如何反抗。
更何况，对面是一个身形比他高大了太多的成男男性。
如果没人救他，他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温飞澜下意识上前一步，却突然想起到什么，脚步也顿在了原地。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邪恶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给沈宵月一个教训吗？
反正那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不如就这样转身离开吧，当做什么也没看见，反正沈宵月是那种十分卑劣的阴险小人，活该他得到一切惩罚，甚至更过分一点，如果能悄悄录下些什么东西，也许就可以让对方彻底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
不过温飞澜的犹豫只持续了一秒钟。
他阴沉着脸大步上前，一脚踢上了男人的后背。
虽然他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的报复不需要借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不允许，也不可能成为自己最唾弃的那种无耻的人。
即使是面对自己鄙夷的沈宵月。
“在我准备对你动手之前，没死的话就赶紧滚吧。”温飞澜看了眼像只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男人，又把视线转向了沈宵月。
依旧是那种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
好像救了沈宵月对他而言是多么令他耻辱的一件事一样。
少年仿佛被吓傻了的兔子，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
尚未褪去的害怕交织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一齐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上尚且挂着来不及低落的泪珠，脸上却扬起了一抹感激的笑，像个失去表情控制权的小疯子。
却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疯子。
“谢谢谢你。”少年胡乱抹了把眼泪，语无伦次的道着谢。
刚才的经历太过可怕，他现在依然浑身发着抖，腿软的几乎站不稳。
他一向都是个胆小鬼，如果现在有人能抱抱他，再柔声安抚一下他的话，他一定会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的。
可是沈宵月尝试性向温飞澜靠近两步，却在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的神色后，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像害怕遭到主人厌弃的可怜宠物，期待而又惶恐。
温飞澜将沈宵月的表现尽收眼底，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
在一天之前，恐怕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对方会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这样感激的，信任的，依赖的看着自己。
啧，做烂好人真麻烦。
温飞澜无动于衷的转过身，径自往外走去。
沈宵月害怕落单，连忙小跑着试图追上对方。
在路过倒在地上意识全无的男人身边时，沈宵月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随后鼓起勇气，喊了声温飞澜的名字。
很轻，很软，像来不及落地便彻底融化了的小小雪花。
“温飞澜，老师他没什么事吧？”
温飞澜回过头，颜色深黑的眸子紧紧盯着沈宵月，以一种审视的姿态。
“我管他去死，该不会是你们在玩什么角色扮演，我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吧？”
“不是的！”少年委屈的缩了缩肩膀，似乎想要反驳，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我只是担心如果他出事的话，你会受到惩罚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到任何影响。”
少年望向他的眼神如一潭清澈的湖水，一眼便能望到底，温飞澜的视线一错不错的与他对视，试图从其中找到一丝说谎或是幸灾乐祸的痕迹。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温飞澜只看出了对方仿佛是能把心掏给他看一样的坦然与真诚。
像怕被那颗真心烫到一般，温飞澜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强行忽视掉心中那抹异样的感觉后，他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恶质笑容。
“他又没看见我，我怎么会有麻烦，如果有人问起来的话，我会告诉他们一切都是你做的。”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来上课的人却换成了班主任。
沈宵月虽然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却还是强打起了精神认真听课。
第二节课上到一半，某位教务处的老师突然叫走了沈宵月。
他的表情严肃冷凝，显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如同一滴沸水滚落入滚烫的油锅里，整个班里顿时炸开了锅。
沈宵月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他能犯下什么大错呢？
其他人交谈的声音更大，老师对这群富家子弟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模作样训斥了两声，便也随他们去了。
温飞澜的同桌见状，用胳膊撞了撞他，幸灾乐祸开口道：“诶，你知道做了什么吗？看上去还挺严重的，要是能让他直接滚回家就好了。”
温飞澜却少见的没有和他一起奚落对方，反而表情不虞的狠狠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大概率是因为旧仓库的那件事。
可沈宵月什么也没有做错，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下课后众人一窝蜂的涌了出去打探消息，临近上课时，终于有人得到了确切消息。
原来是生物老师孟清被发现头破血流的倒在篮球场旁的旧仓库里，他醒来后便向校长交代了自己受伤的始末。
是沈宵月在午休时将他约去了那个仓库，以要诬告他对学生性/骚扰为理由，威胁他透露这次期中考试的试题答案，他说什么也不答应，没注意便被恼羞成怒的沈宵月推倒，一头撞在了桌子上。
一个一看就很虚假的理由，沈宵月成绩原本就不太好，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家里都根本没人在意，他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呢。
可孟清就是一口咬定是沈宵月推倒了他。
于是所有人都幸灾乐祸的看起了他的笑话，毕竟在他们眼中，沈宵月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丑罢了。
谁会想着替小丑出头呢？
“我想他应该是一时糊涂才做出的这种事。”沈宵星忧虑的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不要闹大，爸爸一向严厉，如果被他知道的话，就很难收场了。”
是十分情真意切的样子，仿佛每句话都在为了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着想。
“就连你也是这样看待他的？”
温飞澜突然站了起来，他年轻而英俊的脸上染着再明显过的怒火，如一头因愤怒而来回踱步的雄狮，比普通人更加深邃黝黑的眼睛直直逼视着沈宵星，仿佛终于透过他由谎言织就的斑斓外衣，看透了早已腐烂成泥的内里。
“啊？没有，我我是相信宵月的。”被那样锐利的眼神注视着，沈宵星的心跳仿佛都停了一拍，他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吞吞吐吐的解释着。“可是孟老师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诬陷他吧，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温飞澜会对这件事有这么大反应。
明明他是最讨厌沈宵月的人
沈宵星突然后知后觉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好像以往所有按照他的规划行进着的事物都在逐渐偏离轨道，而他却无能为力。
温飞澜收回了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铁青着脸骂了句脏话，随即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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