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越往里走，血腥气也愈加浓郁，仿佛一锅熬坏了的粥，竟然凭空散发出臭味。
死尸没隔几步就有一具，但相比起靠近大门那边，这里面的尸体的确是越来越少。他们的死状极其统一，面朝下，姿势大张着，一副要化作冤魂的姿态。
但单单观察他们的分布，无序的位置，就像是一场大逃亡一样，所有的人都想往大门外涌去，仿佛一旦逃离了这里，就可以从见天日一般。
他们最后成功了吗？谁也不知道。
镇子里每家每户的大门全都紧闭着，街上摆弄着的摊子边上还挂着一块破布，上面沾着血，已经看不清是什么字了。
其实只要雾气稍稍淡去一点，两人就可以看到地上的已经干枯了的血迹。那血不知是从何处流出的，竟然把整个镇子都染了个遍。就像是染布一样，顷刻，一张雪白的布就可以被染成鲜艳的色彩。
可是雾气将这些都遮挡住了，像是掩盖一个微不足道的真相一样简单。
白色的浓雾将属于心脏的鲜红也一并掩去，到最后，竟什么都不剩了。
两人一起走了许久，没说话。但他们都想知道，这个梦境的阵眼到底是什么？
忽然，尽头有一片白光涌现，雾好像没有那么浓了，但是会遇到什么？苏离的心提了提，大着胆，往前探去。
若大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害怕。
尽头是一片池塘。
池子既不清澈透明，也不浑浊不堪。它仿若一潭死水，乌黑的，又像是生长在人身上的头发，只是没有一根一根的密密麻麻。它的水面上还扶着凋零干枯的水芙蓉，那花瓣飘在上面，却没有染上半点的污浊。
仿佛它们就是这样，没有联系，所以不能触碰。
这一莲池旁还生长着一颗木芙蓉树，同样的死态。苏离不觉有些惋惜，心尖上开始作痛。
“这池子怎么……”话还没说完，苏离就走到了池子边上，乌黑的水竟然像镜子一样，水中的倒影清晰可见。
但那是一个怎样的倒影？女子的脸清秀，却独独失去了些妖艳感，她的眼里充斥着迷茫，仿若一只失去方向的蝶一般，无依无靠。
女子的身上并没有穿着艳丽的红，反倒是像一些普通妇女一样，穿着简单的麻布衣服，唯一突兀的只有头上的那支簪子，青色的，那里透出晶莹剔透的光来。
苏离看着这番景象委实吓了一跳，水面上的女子和她一般无二，可她认得的只有那支簪子，那是阿娘留给她的。
可那支簪子在很久之前就不见了，苏离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久。
苏离刚要伸手去探，突然被另一只手握住。在对上祁渊的目光的那一刻，倏地，零散的记忆在脑海中漾开，可是没有一个片段的完整的。
下一刻，一滴泪从眼眶中流出，犹如滔滔江水里映照出的光。
祁渊的眼底突然闪过了一丝心疼，他将人揽过，靠在自己的肩头上，不让她再去看。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线，不知该说些什么。
祁渊还是不愿意，如果这一切会让她痛苦，他一定不会选择做这些。
可他已经做了。
在苏离转过头的下一瞬，池面的人变了。不是变了，应该说是又多了一个。男人的眉眼生得好，一对长眉横飞入鬓，犹如天神一般，少女依靠在他的怀里，不知说着怎样的话语，才惹得她的脸阵阵通红。
祁渊看着池面上的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没想什么，便悄悄施了法，顿时间，池面上又只有一片乌黑，连两人的影子都映不出来。
他听到那只小狐狸吐在他肩头上的气，她低声说着：“凤凰？”
像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她的心里陡然生出了害怕与不安，她的身体蜷缩了一下，靠得又紧了几分。
“我在。”祁渊的低沉嗓音总能带给人一种特殊的安全感。
“我刚刚看到了一块玉……”女子轻轻颤抖起来，“我看到……”
“我看到它碎了……”她终于开始哭泣，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一样。
听到这里，祁渊的眼底蒙上了一层极淡的阴翳，但又很快淡去，只留下了一阵心疼的滋味。
“可是……我为什么看不清那块玉？”苏离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块玉很重要。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疑问，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完整的记忆的？
两百年前？
三百年前？
亦或是更早？
她真的太害怕了，如果有一天，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又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捂住自己的眼睛，可一想到身边还有人，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末了，一声巨响再次响起，震得两人轻轻一愣，呼吸有顷刻停下。声音模糊不清的，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分不出是在哪个方向传来。但空气中的血腥气却愈加浓郁。
是从哪里飘散出来的？
苏离骤然间紧了紧鼻息，那股浓烈的血腥气……
是从莲池里传出的！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咔嗒咔嗒地一连串脚步踩在瓦片上的声音不停息的响着。
两人看着身旁的景色在快速后退，又向下瞟了一眼疯狂跑着的“人”。上一秒还是尸体的人正朝着两人的方向袭来。
如果这是梦，都不知道被吓醒多少次了！
“要怎样才能出去啊？”苏离又偏头看了眼下面狂奔的尸体，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她这辈子都没遇到这种事！
梦境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假的，而坏处，就要从很多方面说起了。比如现在，若是与这些尸体动起手来，不管怎样，害人害己！
所以两人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周旋。
这样的法子到底是没用！不仅不能解决怎么出去的问题，还导致一大堆的尸体追着两人跑，还有一大堆的黑虫。
苏离的脸一路上都是黑的，甩不掉，就只能跑快点，避免被追上。
那些死尸就像是饥肠辘辘的人一样，空洞的眼眶上竟然流露出几分欲望的味道。
忽然察觉出了这群死尸的意味，苏离不禁想到了一种傀儡术，以活人做傀，以怨念催生。
难道又是南疆蛇族？
可是很奇怪，因为他们是不受控制的。
控制？一个念头猛然在苏离的心中响起。
刚才的巨响，说不定就是控制这些尸体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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