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章雷德菲尔德
莱安优雅地鞠躬，将我和小叶请坐到沙发上，随后坐在了小叶对面的椅子上。诺曼依旧站着，背靠住墙。等到各就各位，莱安才重新开口。
“你们听说过魔女吗？”
我和小叶互相望了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是指会魔法的女巫吗？童话故事里常有登场，往往作为邪恶的化身出现。”
“对，正如你所说的。魔女钻研禁忌的魔法，崇尚罪恶，心如蛇蝎。她会招来黑暗，让善良的人变成残暴的恶鬼，即使是温驯的绵羊，也会变得像猛兽一样嗜血如命。有魔女的地方就是地狱，灾祸横行，到处都是死亡，生灵涂炭。不幸的是，这样可怕的魔女就出现在我们这片土地上。”
“不是吧？”小叶叫出了声。
“很难相信？可对于我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常识。”
“就算是真的，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大有关系。你们愿意看见魔女主宰着人类的生杀大权，凭着自己的心情对人类的财产、生命、幸福肆意践踏，为所欲为吗？”
“噢，当然不愿意！”
“说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小叶阁下，琉佳阁下，我在此恳请你们二位能与我们一同对抗魔女。”
“我们？”我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的，就是二位。我们希望拜托你们的正是这件事。”
“可是，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啊。不像你还打过仗，我们哪可能做到？”
“假如我说可能呢？”
“什么意思？”
“如果能做到的话，你们会愿意吗？”
“这……如果没有危险的话……”
“我们有整支军队为你们护驾。”
“如果不是太难的话……”
“你们有预言的保证。夏洛蒂说过，这是被确定了的未来，预言从未有错。说吧，还有什么顾虑？”
“虽然你说得这么坚定……”
小叶有点拿不定主意。这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是要杀死她吗？你需要我们，来杀死魔女？”
莱安没有表态，诺曼闷声不吭，我明白了。
为了逃避真相，沉默将言语掩藏。只要未被言明，别人就没有批判它的机会。然而矛盾既是对立又是统一的。正因为沉默，真相其实已经不言自明，欲逃避的反而变得无论如何也无法逃避。
“事实上，我们与魔女的斗争经历了几千年，谁也不知道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战争、旱涝、瘟疫……有魔女的地方，不幸会跟着降临，就像是瘟神一样。我们尝试过无数种方法去取她的性命，然而一次都没有成功。”
“一次都没有吗？那我们怎么可能做到？”小叶抗议道。
“这是有原因的。魔女拥有强大的魔力，她动动手指就能让我们训练有素的士兵纷纷咽气，甚至来不及靠近。何况，即便抓住了她也无济于事。魔女的魔力来自于她的核，核就等同于魔女的心脏。只要核存在，魔女便是不死的，再重的伤都能治愈，除非……”莱安解下腰上的佩剑，将它横放在我们的面前。乌金色的剑鞘流淌着黯淡的光泽，它的外表并不光鲜，然而越看下去，岁月带给它的蚀刻就越能让人感觉出分量。
“这把圣剑是魔女唯一的天敌，只有它能够破坏魔女的核。核碎了，魔女就死了。”
“这不就行了？难道说，你们有了圣剑，也还是没能杀死她吗？”
莱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顶上的头发：“圣剑仅此一把，它不可能每次都恰好出现在魔女去到的地方，我们为此失去了很多宝贵的机会。不过不必担心，你们是不同的。夏洛蒂说过，只要有你们在，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夏洛蒂是谁？”
“夏洛蒂是雷德菲尔德首屈一指的大法师，你们应该见过她了。”我想起了被士兵们架着走出来的紫袍女人。“论魔法上的造诣，她仅在魔女之下。不同的是，她只为黎民百姓施展她的力量，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小叶发出惊叹的声音。
“至少你们的出现全是她的功劳，我们都很感激她。不过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之前的战斗令她消耗了太多的魔力，晚餐之后我看看能否带你们见她。”
“提到晚餐，我想说，其实没必要如此隆重。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说实话，我不太喜欢正襟危坐的场合。而且琉佳，她不擅长应付那么多人。”
“那也得去。”
一直沉默的诺曼突然插进话来，态度强硬且冷漠。“惹得父亲大发雷霆，他又要开始砸东西了。你们是客人，也要懂礼节好吧。好歹父亲也为你们兴师动众地叫了所有人呢。时间不多了，叽叽咕咕了那么久，剩下的都去问夏洛蒂吧，她什么都知道，比莱安知道的多得多了。”
“可以了，诺曼，不得对客人无礼。唉，真不好意思，我说了多余的话耽误了那么多时间，我本来只是来带你们去餐厅的。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见众人纷纷动身，我立刻站起来喊住他们：“等一下！如果我们现在就走——感谢你们的盛情招待——但是这件事，我们可以拒绝吗？”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们可以若无其事地说了这么久？冷不丁把一个最艰难的问题抛过来，然后又撒手不管，作壁上观。这可是去杀人！就算是坏人，也是活生生的人。再怎么美化成英雄之举，既然是杀，那定是会流血，会死人的。不是屠宰鸡鸭鱼肉，而是真实的人，一个具有思想和情感的和我们一样的人啊！竟然，要由我来……
“无论你指的是晚餐还是魔女，我想应该都不行。”
“哪有突然就叫人去当杀手的？”
我生气了，我害怕了，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气喘吁吁，想用呐喊来摆脱眼前的噩梦。杀人？开什么玩笑！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偏让我来？我要回去，和小叶一起回去，不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了。
“嘘——别说了，这话可不能给别人听到。”莱安扶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噤声。
“我不要！为什么要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你们也不可以逼小叶，放我们走！”我浑身发抖，寒毛立起，时刻准备好了掉眼泪。他再说一句，哪怕是安慰的话，我也要痛痛快快地哭给他看。眼泪，可是我最擅长的武器。
“好，好，我们先不讨论了好吗？”
“那边的人说完了没有？父亲发怒起来，我可不想被牵连进去。”诺曼抖着脚，不耐烦地催促。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问题！”
我突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鲜红的如流水一般的长发，仿佛抹上了胭脂的殷红嘴唇，还有那一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我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猜测，那个直到现在都还停留在我脑海中的小小身影，是我最不愿意去承认的事。
“我看见的那个女孩，她就是魔女吗？”
莱安轻轻点头，他饱含无奈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灰色的脸。“是的，她就是魔女，而你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将她杀死，预言对此做出了保证。即使你现在如何厌恶、抗拒、逃避、挣扎、唾弃、义愤，最后的最后，你一定会动手的，这是命运已经决定了的事。对不起，我本来不该这么说，我真的不想被你们讨厌。好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该走了，勇士小姐。”
他牵住了我的手，温暖的体温在接触的刹那便瓦解了我的防御。我任由他带走了，准备好的眼泪并没有流下。眼泪是我的武器，但是对于已经败北的战争不再有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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