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赐名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整个傈都城内充满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热闹的风刮过宫阙楼阁。
从太庙中庭乘坐矫辇的南瑾陌看着为众朝臣忙前忙后分发元宵例汤,身穿绿色宫裳的翠微。她的嘴角扬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带着面具的南瑾陌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太庙之中,她友好亲切的与所有人扬手致意,以示身为一国之主的恩威并存。
在同一时刻,不论品阶大小,所有的官员家眷都把她的面具和穿绿裳的翠微给牢牢地记住了。
之后,南瑾陌的矫辇抵达了南宫门。
这是面向全境百姓的第一道门。
“吾主驾到!”
众人目光纷纷聚集在了那张面具上,她此番此举就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她的脸。
确切来说,是她脸上的那张面具。
“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跪在地上布衣字句诚恳,发自内心。
有胆大的人抬头看着这个身穿鹅黄宫裳的圆脸小宫女一蹦一跳跟在了国主的矫辇旁。
人们颇为吃惊,国主竟然让自己的贴身侍女给他们这些普通人分发例汤,这实在是平易近人的过分了,国主实在太亲民了。
有人按不住心潮澎湃又高呼了一声,声音此起彼伏最后连成一片,“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瑾陌把笑藏在面具底下,所有的人该是看见了她的这张面具,以及身旁的凉月了吧,如此一来带面具的无论是谁都可以装作是她了。
矫辇到达了西华门,周片荒凉,声音嘈杂,人挤着人,眼巴巴地看向那口不断冒着热气的大锅。
隔着珠帘,在闹哄的声音里。
“我有要紧事,我要见主上!”
声音传入她的耳朵,她压低声音。
“何人在外喧哗?”
“臣王吉良,臣、臣的侄儿失踪了!”
是中书侍郎,可他不协作内阁,偏偏出现在这,大呼小叫仗前失仪。
南瑾陌皱眉,不算愉悦,“王卿,这人口失踪,你找府衙,让衙役帮忙寻人就好,这等小事也值得你兴师动至此?”
王吉良哆哆嗦嗦的跪在了矫辇前,声音颤抖不已,“臣,臣认为是拐卖行为,他们……”
“你何以为证?”
按南与国国律,拐卖类同盗尸贩尸、杀人是重罪,当处于磔刑,即将砍掉犯人的头,□□千刀万剐。
凉月拨开车帘,声音从缝隙里间断传进南瑾陌的耳朵里。
“臣得知,那伙奸人就藏匿在此。”
南瑾陌抿了抿唇,垂下眼帘,脸逆着光,镀上一层捉摸不透色泽。
随后,一块质朴雕花全铜令牌从车内抛给了王吉良,“给你半刻钟。”
“臣谢过主上!”
许久没有动静,南瑾陌等着不大耐烦,伸出一根手指挑起车帘的一角,“凉月,看看。”
缓缓而来的南瑾陌扫了一眼捆得扎实的人,以及站在一旁呆若木鸡,手足无措,连剑都不知道怎么拿顺手的王吉良。
她瘪了瘪嘴,一脚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正脸踢去。
一口带血的唾沫里裹着几颗掉落的牙。
南瑾陌面无表情地抽出禁卫的佩刀,用刀尖往男子脸上刮了又刮,刀尖锋利,轻而易举地像是戳破一张薄的宣纸。
“人藏在哪里?”
不等男子开口,刀尖往伤口处按进,“本王脾气急,性子燥,要是尽说废话,本王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男人惊慌的瞳孔里是那张放大数倍的面具。
她冰凉的指节扣住男人的下巴,抬手挑起剑,“要不你忍一忍,第一次拔舌,本王的手没个轻重。”
男人的下巴抖动地厉害,震地南瑾陌手指半天都没有缓解过来,“在、在、在东郊的那个破、庙里的、佛像、底座下……”
东郊那个破庙,好像是叫慈恩寺吧?
荒废许久的破庙确实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她朝王吉良歪着头,“既然听到了,去吧。”
“臣、臣、替小侄谢过主上。”王吉良跪在地上。
“平身。”
南瑾陌在凉月的搀扶下转上矫撵,看着渐渐成一个黑点的人影,这王吉良一副唯唯诺诺的胆小怕事模样,和他的那位雷凌风行,肩扛大刀的夫人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估计她矫辇也是被他这位夫人揪着耳朵要求拦的……
他的侄儿……
该姓顾,他夫人姓顾,闺字云寒。
是顾越州的舍妹。
落日和喧嚣逐渐翻阅了透白的天,夜色将至。
高高扬起各式商铺旗帜,灯影绰绰,袭来的一股寒风,带着刮起的佳节喜庆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曳,所见所闻皆层层融入护城河的冰冷河水里。
举着由稻草扎起木棒,卖起串串糖葫芦的两鬓斑白老人正慢慢穿过整条街道,传来的叫卖吆喝声。
隔着高矮错落屋脊,看着突兀横生的屋檐,远远随风扬起的商铺旗帜,写着,春风楼。
南瑾陌头带斗笠,面带薄纱,穿织锦领袖绣软银金丝大红锦衣,着镂金缎织烟裙,脚踏一双流云绣鞋。
她身后跟着身穿烟绯色如意云衫搭着散花百褶裙的孟少艾和穿着鹅黄宫裳的凉月。
身穿藏青色窄紧袖口,领口相交至下颚处的深衣的方卿禾已经坐于春风楼大堂之中,他停下提着茶壶给自己斟茶的手,打量着南瑾陌,“主上今日为何不带面具。”
南瑾陌直接坐在方卿禾对面,盯着方卿禾悬在空中的半提茶,她的手指搭在桌沿边,没有动,“南国主在众臣陪同下,已经在登城楼,准备放天灯了。我口渴了,方先生。”
跟在方卿禾身后的小儿于冉小声地抱怨着。
“主上还真是不客气,连先生都使唤。”
南瑾陌梭了这狂妄小儿一眼,才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整个南与都是我的,为何不能使唤?”
方卿禾放下手里的提壶,从怀里捏出一方素帕,手指慢慢转过茶盏,手帕细细擦拭过后,才给南瑾陌跟前的茶盏斟满了茶水。
“于冉无碍,水温适中,饮用正好。”
孟少艾讥笑着,“连个小儿都敢对你如此不敬,你还真是混得不怎么样。”
南瑾陌抬高手臂,抿了一口温凉的茶,看着穿着明丽女儿装的孟少艾。
“都来王都许久了,你戾气还这般重,真是白瞎了你那身衣服。”
孟少艾气急,手往桌案砸去,“你!”
一只青筋凸起,指节修长的手握着一支酒,酒坛还未落桌,凉月扼住来者臂腕,不让对方近身。
“这是本店新酿,不知可有荣幸获国主赐名?”
是名身穿酒楼小厮灰蓝旧袍,模样俊朗的少年,满目星河,鼻挺,鼻尖还露出一个小小的痣,少年笑脸扬起,唇红齿白。
“你倒是胆大。”南瑾陌轻轻勾着嘴角,她丝毫不急,摆出一副看戏模样,少年手执意把酒坛放在桌上,反手扣住凉月的手。
少年意气风发的笑脸映入方卿禾的眼,方卿禾单掌拦住少年攻击,顺势推了凉月出去,让她远离两人的漩涡。
方卿禾挥袖一甩,托了酒坛一下,少年胸口接住了一掌,少年踉跄几步向后跌落,方卿禾目光深远,轻轻掠过少年。
“方先生,依他吧。”
南瑾陌眼里噙着寒霜,搁下手里的茶盏。
红布细细缠绕封口,赤褐色酒坛稳稳落到桌上。
少年抻了抻皱起的衣袖,食指淬过嘴角一丝水光,少年直用滚烫灼热的目光紧盯起了方卿禾的侧颜。
“还请国主赐名。”
少年恭敬执礼,双手低垂,静侯南瑾陌的决断,凉月动手替众人分了新酿。
“在下不饮酒。”方卿禾静如深潭的面容倒映在澄清酒水里。
南瑾陌怏怏转过酒碗,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
酒水入口甘甜清冽,带着梨汁甜腻,滋味回旋留恋在唇齿间,化作一缕清泉细细滋润入喉。
南瑾陌不由地又饮过一大口。
于冉见状,好奇地从桌角蹑手蹑脚捉过一只酒碗。
“唤做上醴泉吧。”
沅有芷醴有兰,思故人未敢言。
纯粹清冽的梨汁酒,是南与的专属。
是南瑾陌对故人暗暗地期盼。
少年笑容灿烂绽放,像是格外满意。
“洛九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国主海涵。”
张洛九随手从其他桌上拿起一块白抹布,洒脱地往肩上一搭,转身朝漆黑幽暗的后厅走去。
黑暗深处似乎有一点依稀的薄光,是双隐秘在深渊里的眼,在一动不动地暗中蛰伏着,窥视着光亮里的人。
南瑾陌盯着张洛九,直到他的背影融入那片黑的深渊里,她收回思绪,看着误饮酒而脸色涨红头脑发烫的于冉,她毫不客气地肆意嘲笑起来,这小儿还真是百无禁忌。
张洛九走进吞噬光亮的黑暗里之时,感觉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轻盈的云朵里,他低着声,倾身恭敬道。
“少主。”
脏乱油腻的后厨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绸缎锦毯。
毯子是灰白的,还是黑的,这里太暗了,他瞧不清楚。
更深的阴影里,声音懒散又低沉,是一团紫色的雾气,“嗤,这断本少财路的南与女人,看着也不过如此。”
紫色绸缎的光泽泛出浓郁的妖魅,张洛九盯着那身紫袍,“回少主,她身边有个身手不错的侍女,一个功夫高深莫测的男人,还有一个不听话的质子。”
光亮里放肆的笑打破了黑暗里的阴沉。
凤眼挑起了眉,语气更加的厌恶与轻蔑,“如此丑陋的脸,还偏偏笑得如此灿烂肆意,简直晃得眼睛疼。”
柳时风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垫在手里的白帕里多了一口血。
张洛九语气徒增惊慌,”少主,您这病根还没去除,莫要再以身试药了。这南与走不通,咱们还可以从北冽绕道进东吴的,这用来试药的人该还是会源源不断的。”
柳时风的面色越发苍白,他踩在那块绸缎上踱了几步,油腻似乎附着在他的靴底,恶心反胃混合着血腥从喉管翻涌起来。
脏得让他不舒服。
”夕岚,这破楼就只能吃吃喝喝?买了它,把它改成吃喝玩乐的花楼烟馆。”柳时风往上扬了扬头。
声音醇厚,中年男子的脸裹在阴影里,“少主,南与禁娼。”
轻浮邪狷的笑定格在脸上,上挑的凤眼多了几分思忖。
“少主勿要困扰,在下已经给少主备好今夜暖床佳人,同往日一样,尚未开包,很是干净。”
柳时风沿着铺好的锦毯从后门走去,抬手就把沾满血污的手帕扔进了污水沟。
“今夜一个吧,看了那女国主着实反胃,扫兴。”
(https://www.uuubqg.cc/27262_27262639/40600187.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