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莳芸答应留在白色城堡里直到假期结束,黑恕谦派人将她在山谷度假小木屋的行李整理好带上山来,而停在山路上三天的吉普车则还给车行老板。//WwW、QΒ⑤.c0m\\
虽然是度假,莳芸还是—有空就拍照,风景和大自然是她的最爱,不过闲时她也会拍些小东西——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白色城堡里竟然有一座暗房和摄影棚,设备和欧美最顶尖的摄影工作室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恕谦只告诉她过去他曾经对摄影感兴趣,只是半途而废,所以才会有那间暗房和摄影棚,莳芸兴奋地完全相信他的说辞。
因为工作与一般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同,莳芸必须懂得怎么利用时间和空间,所以在白色城堡作客的这段时间并不显得无所事事,只是某个独特的现象让她忍不住感到好奇。
白色城堡的佣人几乎都不大说话,除了必要的询问之外,佣人只会回应她一个友善的微笑,接着礼貌地告退。
薛芸忍不住叹气,她并不是想探听什么八卦,只是想知道黑恕谦究竟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里。而这个问题在面对本人时又很难问出口,若是黑恕谦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面对她的询问也只会觉得难堪罢了。
黑恕谦的生日在下礼拜,照黑恕谦的说法,当天只会有她一位客人,但白色城堡上下还是忙碌起来,莳芸一直有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直到这几日她才终于明白是哪里怪异——在此之前,白色城堡简直像座无人死城!直到这几日才开始有了一点生气,连原本一张扑克脸的管家脸上也多了温暖的神采。
黑恕谦甚至要人到白色城堡里来替她量身订制晚礼服。
“我不能接受这些……”只有他们两人的庆生宴不是吗?莳芸推拒着,不过裁缝师傅可不理会她,继续替她量尺寸,何况她根本是被两名女佣给架着动弹不得!
一连订制了三套,太夸张,莳芸决定向黑恕谦抗议。
“主人已经二十几年不曾想要过生日了。”破天荒地,老管家在莳芸转身时说道。
莳芸停下脚步。
“金小姐愿意留下来,主人很高兴,这只是他的一点心意,”
“为什么……他不喜欢过生日?”其实莳芸有好多问题想问,但难得老管家肯开口,她怕自己问得太唐突,老管家接下来就一个字都不肯说。
“主人认为,过生日是拥有亲友祝福的人的权利。”
意思是,黑恕谦不曾受到亲友祝福,或是他根本没有亲人和朋友?
“为什么会没有亲友祝福?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到处走走,山谷小镇的居民都很友善。”否则她也不会毕业后还老是往这儿跑。
如果他真的没有亲人,也可以多和邻居交往啊,又不是只有血缘才能让人有感情。
老管家不再开口了,有礼地告退,莳芸呆站着,突然间不知道该不该拒绝黑恕谦的心意。
黑恕谦生日那天一大早,白色城堡来了个不速之客,当莳芸走进早餐室,意外地没看见黑恕谦,反而是一个棕发的陌生男人坐在餐桌旁享用早餐,不过一旁的管家显得很不高兴——这是莳芸感到意外的第二个原因,因为管家一向不太把情绪表现在脸上。
但话说回来,就连黑恕谦用餐时也不曾让佣人或管家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遗,这男人当真好大的派头……
一见金莳芸,那棕发的男人却像见到了外星人一般,连叉子都掉在桌上。
“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立刻以英语询问管家。
“金小姐是主人非常重要的客人。”管家神情冷冷的,不知错觉否,莳芸听出一丝警告意味。
棕发的男人在听了管家的回答之后,表情让莳芸觉得很不舒服?尤其她感觉到对方强烈的不友善,还有令人恶心的猥琐眼神。说老实话,莳芸对自己观察人的眼光还算有自信,她好歹也是个摄影师。
男人一起身,管家立刻防备地走上前想阻止。“杭特先生,主人不会喜欢任何对金小姐不礼貌的人。”
“我只是想打声招呼,你却像我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似的,这是你对自己主人的专任心理医生该有的态度吗?”
心理医生?莳芸听到这个词,第一个反应却是,她倒不记得曾经见过心理医生会有这么心术不正的表情——以心理医生为大反派的恐怖片除外。
管家忍着气,没敢吭声,杭特旋身,审视着莳芸。“真不可思议,我告诉过他如果想找女人最好找个妓女,因为他根本不该结婚生子……或者这是最近应召女郎的花招?打扮成无趣的老处女?”
莳芸并不生气,只是开始担心若黑恕谦长期向这位没什么修养和谈话技巧的心理医生谘询,恐伯小问题会变大问题,没问题也会变成有问题!
“黑先生呢?”莳芸直按询问管家,这位心理医师——心理有问题的医师——让她忍不住担心起黑恕谦。
“主人……”管家面有难色。
“他发病了,只能躲在房里。”杭特冷笑道,一双不怀好意的眼始终没离开莳芸,心里暗忖莳芸是应召女的可能性很低,因为气质不会骗人。“什么病?他身体不舒服吗?”
“原来这位贵宾小姐还不知道吗?”既然莳芸不是应召女,杭特认为自己有义务把“真相”告诉她。“什么样的人会远离人群住在深山里,而且从不接受拜访?他有病,是家族病史,就是俗称的疯子。”
“杭特先生!”管家铁青着脸制止他。
莳芸蹬大眼,轻怞一口气,杭特本以为这位老处女小姐受到不小惊吓,却不料她竟冷冷地道:“我很想知道北美的心理医师是不是都死光了,为什么连一个江湖郎中都能自称是心理医生?”不谈这男人讲话有多机车,他根本一点医生的道德和素养都没有,这不是心理医生最重要也最基本的条件吗?
管家似乎松了一口气,也许是因为莳芸并没有轻信杭特的危言耸听。
“杭特医生从以前就为主人的母亲做心理谘询,后来老夫人也指定杭特医生照顾主人。”说到“照顾”这个单字,老管家显得咬牙切齿。
“看来小姐对我有所误会。”杭特换上了另一种表情,前后落差之大简直比特技表演还精采。“原谅我,任何人在大清早受到病人的刁难后都会有些情绪不稳,加上我以为你是应召女郎才会那么失礼,我在此向你道歉。”
任何人若见到杭特此刻的言行举止,都不会把他和上一刻那个神态猥琐的男人联想在一起,莳芸不得不佩服起杭特精湛——或者该说是可怕的演技。
但她才不吃这套,“我比较想知道阁下是从哪里拿到的心理医生执照?情绪管理应该是准心理医生必修的课程之一,在我看来您完全不及格。”何况,照他听说,难道应召女就应该任人羞辱?
“我只是开个玩笑。”杭特耸肩,“恕谦让我很伤脑筋,他是颗不定时炸弹,太危险了,所以必须与其它人隔离,每次和他谘询都让我很累,我只能自我消遣喽!”说得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如果您的自我消遣方式都这么“幽默”的话,我认为您也有必要将自己隔离起来,免得您身边老有人想打电话请捕狗大队帮他们逮捕疯狗。”莳芸一派轻松无所谓地反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好斗,但一听到杭特那样批评黑恕谦,她就像平日温驯的猫忍不住伸出利爪来,朝敌人挥舞嘶吼。
杭特的眼睛眯了眯,没想到莳芸完全不给他台阶下。
“金小姐。”他换上一张严肃的脸孔,“我有必要警告你,我从黑恕谦还是个需要让人喂奶的小鬼时就认识他和他的父母,绝对比你了解他。他从他母亲那里遗传了家族性的精神疾病,否则你以为以黑家富可敌国,他父亲身为黑家的长子,他才是黑家的长孙与集团的继承人,为什么他却没在集团里拥有一席之地,反而被放逐到这个鬼地方来?我好心地劝你保护自己,赶快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很遗憾你这么冷嘲热讽地回应我的善心。”
莳芸气愤地瞪着这个脾气陰晴不定、疑似有精神分裂症的杭特医生,真恨自己没有任何心理学相关知识,无从反驳他的话。
黑恕谦真的有病吗?
莳芸告诉自己,杭特根本没有一个心理医师该有的素养与道德,然而,他的话却让黑恕谦—个人住在白色城堡的原因有了合理的解答。
但,就算黑恕谦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莳芸也相信造成他必须被隔离的最大问题不会是黑恕谦本身。良医可以让大病痊愈,庸医则会让小病致命,如果黑恕谦从小就被迫面对这样的心理医生,要能像个正常人才是奇迹!
莳芸想问为何黑恕谦不换一位心理医生?就杭特的说法,他和黑恕谦的相处并不太愉快。
“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送走了瘟神杭特,老管家也许因为莳芸在面对杭特时愿意为黑恕谦说话,又破例开了金口,“过世的老夫人一直相信她娘家的病会遗传,坚持主人懂事起就要接受心理辅导,我不知道主人是不是真的有病,但经过那些年,他已经相信自己真的有病。”
莳芸听得出老管家的弦外之音,他并不认为黑恕谦是疯子。她忍不住背脊发寒,胸口却也一阵怞痛。
她不知道杭特安的是什么心,但一个人从小到大,都一再地、像洗脑般地被提醒自己有病,这简直比精神凌虐还可怕啊!
每回杭特来“看诊”,黑恕谦就不愿见任何人,白色城堡里的所有佣人都必须走避。管家第一次违背黑恕谦的命令,领着金莳芸来到黑恕谦房门外。
“如果有任何需要,请尽管按铃,我会随时支援。”这回老管家没遣散主堡里的佣人,只盼自己冀望莳芸能对黑恕谦有正面影响是对的,他不想让杭特的诡计得逞,那家伙特地挑在今天来,分明不想让黑恕谦好过。
白色城堡像座死城已经有许多年了,这里有音乐,有火光,却没有笑声和温暖。只有两个人的庆生宴对许多人来说也许仍属冷清,对白色城堡和黑恕谦来说,却是将近三十年不曾有过的期待。
莳芸没有敲门便推门而入,因为卧室外还隔着起居室及书房。
门后是一片黑暗,所有窗户的窗帘都拉上了,莳芸背贴着门板,好半晌才让眼睛适应黑暗。
“恕谦。”前几天她还为了黑恕谦要求她改口,直接以名字喊他而别扭半天,因为在那些春梦里,她每次都像个荡妇般声吟着、呼唤着他的名字,害她每次开口喊他都脸红不已。
“我进来了。”因为没敲门,她只好礼貌性地说道。
循着不久前的记忆——进门后右手边的房间是书房,左手边才是卧室——莳芸缓缓的前进,不过因为房间里很暗,莳芸只能勉强避开几个大型障碍物,像瞎子一般地摸进卧室里。
“恕……”一只温热的大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下一秒,莳芸来不及惊呼的小嘴已被冰冷的唇吻住,原本僵硬的身子在闻到那股属于黑恕谦的味道时放松下来。
黑恕谦将她困在臂膀和墙壁圈出来的禁锢之中,两手各抓住她的皓腕,一左一右地箝制在墙上,莳芸没有抵抗,黑恕谦近乎凶暴地吸吮和啃咬她的唇,却终究没弄疼她,只是急捉促的呼吸和动作泄漏了他的躁怒与不安。
“你遇到他了,都听到了是吗?”抬起头,他灼热的气息依然吹吐在她唇边,他的吻没弄疼她,但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开始加重。
莳芸不知道黑恕谦为什么容忍杭特,可是她认为有必要就事论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你的客人,但我必须告诉你,那家伙相当失礼,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虽然我只是你的客人,但并不想忍受他的蚤扰。”
黑恕谦沉默良久,莳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黑暗中他的眼像野生动物一般冷冽,因为受伤而充满防备。
“疯狗……”他咀嚼着这个词汇,似乎也领略了莳芸的言下之意,不管杭特说了什么,莳芸显然不愿相信他。
这是安抚?还是实话?
莳芸的心跳就和他的气息一样紊乱,她想他也感受到了。
“不用假装你完全不在意他的话。”黑恕谦显然决定莳芸的反应是前者,他的嗓音沙哑,轻柔地、低语地像在压抑着灵魂深处的咆哮,莳芸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那家伙或许可恨,但他是北美最有权威的心理医师之一,疯狗讲的话也有可信之处。”
莳芸觉得喉咙有点紧,“我只知道相由心生,这年头就算心术不正的骗子都能上电视招摇撞骗。”权威?高明的骗术有时也是一种权威。
“骗术之所以能取信于人,大多是因为掺杂了部分事实。”他看见她眼里的同情——或者是其它他不敢相信的情感,突然明白自己是作茧自缚。
真可笑,他利用她的同情让她留下,结果却反而让自己更难堪。
“然而有些事实是可以被捏造的。”莳芸没那么容易退缩,“你不相信你自己吗?”
“是不相信。”他尖锐地自嘲。
如果莳芸知道他曾在她酒醉时对她做过什么,还会这么安慰他,这么相信他吗?他有病,所以才会像个心理变态,连追求女人都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只要想到莳芸终有一天会发现真相,届时她会用什么眼神看他,会用什么心情想他,也许根本恨不得把他从生命里抹去,黑恕谦就痛苦得想死。
在自困的王国里,黑恕谦从来就不懂什么叫罪恶感,什么叫痛苦,什么叫寂寞,什么是害泊,什么又是渴望,他可以孤独大半辈子,因为他什么都不想要……
可是如今,他却想紧紧抓住她。
莳芸的眼睛终于也渐渐地适应黑暗,她忍不住伸手抚向黑恕谦的脸庞。
她听说同情与爱情最是难分,但她绝对相信一个女人不会因为同情而想献出自己的全部,对于情与欲,女人其实比男人聪明得太多了。
莳芸难掩柔情地以指尖轻拂过他颊畔,触碰到的却是他小心掩藏、不愿被发现的脆弱,黑恕谦宛如触电般逃开,藏身进黑暗之中。
“走开,离我远一点。”不要走……
“恕谦。”指尖冰凉的湿痕仍在,莳芸收紧五指,像握住那已经破碎的眼泪。“我对你的感觉跟昨天一样。”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只是昨天以前心疼的感觉并没有强烈到让她那么想哭泣。
黑恕谦沉默不语。
莳芸叹气,她决定心疼没有用,这男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心疼,她相信若是他身边还有关心他的人,对他的心疼早就填满太平洋了。
“我看不到路。”她说,其实眼前已经有隐隐约约的轮廓,够她找到门而不至于跌倒了。她赌着,赌黑恕谦会不会再主动接近她。
陰影中的男人安静了几秒钟,莳芸屏息等待,最后他终于悄悄地,缓步接近她,莳芸不动声色,在他走进伸出手臂能触及的范围时,刻意抬起双手往前一阵摸索,触及他睡袍半敞、**而结实的胸膛时,莳芸按捺着羞怯想收回手的冲动……好吧,她承认,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纯情,若是灯大亮,她当然会碍于颜面,红着脸当作没摸到。至于现在,颜面没有用,她该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兽性大发,像梦里那样把黑恕谦扑倒。
其实前阵子一起骑马散步的时候莳芸就发现了,黑恕谦虽然看似削瘦,但身材可是相当结实挺拔。
黑恕谦迟疑了一会儿才抓住在他胸前乱摸的小手,心神微荡,就算是莳芸在酒醉后任他侵犯,也不曾这么碰触他,其实他不只一次希望她是清醒的,也能回应他所渴望得触抚……
莳芸脚下一绊,往前栽进黑恕谦怀里。
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莳芸希望脸上的热度没让黑恕谦起疑,她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双臂紧圈住他的腰。
“好痛。”原本装得还挺有那么一回事的哀号,在感觉到黑恕谦睡袍腰际的系带似乎因为她的冲撞和拉扯而松脱时,差点变成声吟。
莳芸脑海中立刻浮现美男**图,才惊觉自己真是色女一枚,他也不过是睡袍松开而已,她竟然立刻就想到他可能没有穿内裤,睡袍底下光溜溜!
真是够了哦,谁规定睡袍底下什么都不能穿?
“怎么了?”黑恕谦担心的嗓音自她头顶上响起,莳芸才如大梦初醒。
“我……脚痛。”
黑恕谦抱起她,走向他的床铺,显然已经习惯在黑暗中活动,将她轻放在床畔。
“又扭到了吗?”他半跪在床畔,轻握住她之前受伤的那只脚踝。
“好像是。”想想也好笑,几天前她脚真的扭伤时,巴不得赶快下山逃离他;现在她佯装脚痛,则是因为想留下来陪他。
只是若黑恕谦硬下心来,就像山谷镇的居民传言那样,莳芸想她就算装死也没有用吧?
“我去拿冰毛巾。”黑恕谦起身,走到窗边将遮阳帘拉开一小部分,白昼的日光和煦地洒进屋内,让莳芸能大致看清房内的情形。
她这才知道杭特的来访对黑恕谦影响有多大,除了床铺外,房间里几乎没一样东西是完好的。
她不能就这么离开。那一瞬间,莳芸更加坚定要留下来的决心。
黑恕谦虽然让莳芸留下来休养,却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里,眼看太阳即将下山,莳芸一想到管家说黑恕谦难得想过生口,却因为杭特的恶意打扰而陰郁地抗拒所有人的好意,就好不舍。
厨房里有大厨花了一个礼拜选材料,今天起个大早特别做的蛋糕,黑恕谦最爱的红酒和鱼子酱也特地空运过来了。小型乐团一直在偏厅等待,黑恕谦不喜欢花花草草,却独独锺爱的“千鸟”也将大厅和餐厅点缀得焕然—新,白色城堡里的佣人们,尤其是从黑恕谦小时候就待在城堡工作的,已经好几年没有像这几天一样忙得这么有目标了……
看着夕阳缓缓下沉,莳芸突然生气地想,凭什么大家准备那么久,那个狗娘养的心理有问题医生不到一个早上就毁了一切?
“还没过十二点就不算结束。”轻易服输不是她的个性,莳芸卷起袖子,准备一起帮忙,并请管家召集所有的佣人在大厅集合。
她一定要让黑恕谦开心的度过今年的生日!
夜像深蓝色的墨,把最后一缕朱红色约晚霞也染成深青色。
白色城堡所有的大灯全熄了,天使喷泉旁摆上了烛光晚餐。
虽然帮忙摆蜡烛让莳芸也流了一身汗,但她还是很快地冲个澡,换上黑恕谦让人为她赶制的晚礼服,不过鞋子就免了,她实在穿不惯高跟鞋,赤着脚来到黑恕谦房门外。
管家给了她黑恕谦房间的钥匙,其实黑恕谦不会锁门,白色城堡里也没人敢打扰他,这么做只是以防万一。莳芸先是试探性地敲了敲门,然后转动门把,推门而入。
“恕谦,我进来了。”门内果然跟早上一样,伸手不见五指,还好她早有准备,直接拿出手电简,搜寻着墙上的电灯开关。
原本要走进卧室,听见书房有声响,莳芸转而走向书房。
“我说过我不下去吃晚餐。”黑恕谦背对着起居室,坐在安乐椅上。
莳芸闻到满室烟味,她缓步轻移,直到走进黑恕谦视线所及之处,很高兴在他眼里看到一抹惊艳。她在他的注视下转个圈,“这是你送我的礼物,我觉得应该来让你看看,好看吗?”
黑恕谦几乎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并非此刻才发觉她的美丽,而是那一刻他感觉莳芸像黑暗里带来曙光的仙子,那些蛰伏在陰影中的妖魔鬼怪皆为她的光芒与纯洁而降服。
他的心悸动,却无法敞开全部的自己面对她。
“很漂亮。”良久,他才开口道,嗓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莳芸来到他脚边蹲下,仰头看着他,柔荑覆上了他的右手。“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不过你必须跟我走。”
黑恕谦想拒绝,却说不出口,只能像被催眠似地起身跟着她。
莳芸领着他来到卧室的落地窗边。“你把窗帘拉开。”
黑恕谦没有质疑地照做,窗外繁星如织,但似乎还有别的光亮,照得露台的栏杆都被镶上一层金箔似的。
“来。”莳芸笑着,挽着他的手踏上露台:“我本来想排英文字的,不过太长了,想说你看得懂中文字嘛,所以就让所有人都来帮忙,不过那个“乐”字可是我亲自排的哦!”因为那个字最难,城堡里又只有她懂中文。
露台下的城堡中庭,白色烛火排成了“生日快乐”四个大字,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创意,管家说黑恕谦不喜欢热闹,虽然说得隐晦,不过莳芸大概也猜到黑恕谦对人群有些恐惧,太过嘈杂的环境只会让他焦躁不安。
她安排的庆生方式,没有生日歌,没有欢呼,也没有彩炮,只有烛光和晚餐,以及老唱盘平缓流泄的音乐,幕后劳苦功高的佣人们和管家会保留安静的空间给他们。
“你根本不必要这么费心。”黑恕谦垂眼,再次藏起一切情绪。
莳芸却拉着他的手,忙着在他手腕上绑起奇怪的绳结,黑恕谦拧起眉,但没阻止她,反而凝望着她专心一意的神情,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在烛光和星光掩映下仍旧酡红的粉颊,一切一切都让他多么心动。
“好了。”莳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她知道这样有点像强迫黑恕谦接受她的礼物——而且还是不怎么体面的礼物。
“这是什么?”黑恕谦看着手腕上混合着橙色、棕色,鹅黄、草绿和橄榄绿的绳结,问道。
莳芸羞报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没什么时间准备礼物,而且手又笨拙,唯一会做的就只有许愿星和许愿绳。”念国中时很流行这种东西,现在要拿出来可需要一点勇气,不过她做的最好的手工就只有这个了。
“你可以许愿,如果绳结断了,就代表愿望能够实现。”话说到这,莳芸才想到,她真是猪头!绳结应该做细一点才对,她原本想配合黑恕谦的手腕,粗一点比较好看,不过这么粗的绳结,要等它断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黑恕谦并不知道这种玩意儿,从小他就是在家里自学,一切外界讯息只有在他心情好时才会想接触,这是莳芸送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他这辈子第一个想珍藏的东西,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与感动。
“我没有什么愿望。”他希望她永远在他身边……
“那就慢慢想嘛,反正不急。”莳芸笑道,“陪我下楼去吃晚餐吧,我都打扮成这样了,一个人吃晚餐的话不是显得很可怜?”她难得拿出女性娇柔的一面,只为打动他。
黑恕谦没有拒绝,“好。”
终于他们又像初遇时的那几天一样,一起享用气氛和谐的晚餐。虽然大宅里的主灯都熄了,但四周有烛光和庭园照明,空气中像有无数个金色翅膀的小精灵在飞舞,星空也像仙子打翻的宝盒,破碎的水晶和水钻在黑天鹅绒布上闪闪发亮。玫瑰花棚远远地围绕着他俩,花香漫渺,山里的秋夜沁凉,天使喷泉淙淙的流水声为老唱盘低回的乐音伴奏。
他们喝了点酒,但不至于醉,黑恕谦也不愿今夜就这么结束,莳芸带给他此生第一个想留住的夜。
他拥着她在草地上,随着唱盘流泄的乐音起舞,稍早时发现莳芸没穿鞋,黑恕谦一阵忍俊不住,便让她踩在他脚上,不让草地上的露水湿透她的脚。
莳芸第一次有喝醉的感觉——或者是第一次喝得不那么醉,飘飘然却仍有
意识,觉得自己笑得花枝乱颤,像傻瓜一样,她攀附着黑恕谦宽阔的肩,枕着他厚实的胸瞠,记忆里没有任何美好能够比得上这一刻,多希望时间能永恒地停留。
他俩有如恋人依偎。
是同情吧?黑恕谦望着怀里仍然傻笑的人儿。
没有女人会想跟疯子在一起……
“好开心呐……”莳芸呵呵傻笑,黑恕谦怀疑她知道自己真的开心吗?
也许只是同情,只是分不清对他是真心或觉得可怜。
他的手抚上她醺醉酡红的脸颊,眼底翻涌的思绪再次如初过时那般,深沉难测,陰郁而写满危险。
莳芸终于察觉黑恕谦停下慢舞的动作,抬起小脸,不解却又憨笑地凝望着他,甚至不自觉地在脸上写满渴求,渴求他一个轻吻。
“莳芸。”他的嗓音沙哑又压抑。
然而,就算只是同情,他也不想失去她,就算要一辈子被心爱的人可怜,就算有一天她会清醒,会厌倦她,他也想紧紧抓住她,
如果一个人生来不懂得爱,为什么要教会他,却又将永远和幸福摆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是她教会他心痛和寂寞,教会他害怕失去,于是不择手段,就算把自己弄得狼狈又难堪也不愿放手。
“嫁给我。”他说,
莳芸漾出一侗甜蜜又娇柔的笑,“好。”
她一点迟疑也没有地圈住他的颈项,令黑恕谦弯下身来,在星空下,被烛光与玫瑰环绕着,主动吻上了他。
如果夜有魔法,十二点的钟声请永远不要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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