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住下
问过话，玟帝随便赏了些东西便把林阔海夫妇打发走了，小如意眼泪汪汪地杵在原地，犹如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端平公主装作不经意起身，“咳，没什么事儿我也先回去了啊，改天再来看您。”
说着拉过如意，行礼告退。
“你回你的，孩子留下。”太皇太后说。
“凭什么呀？！”端平公主急了，把如意往身后拢，“谁证明这是先皇的孩子？谁能证明？就凭这张脸？您信不信我从街上随随便便都能给您找出十个八个长得差不多的来？”
太皇太后懒得与她争论，“那你自己上街找去，这个得留下。”
“唉呀——母后！”端平公主秀足一跺，撒起娇来，突然眼珠一转，“行！就算她是我皇兄的女儿好了吧？我养着不是正好？还省得跟群臣交代呢！您也知道那帮老家伙成天絮絮叨叨的就爱找不痛快，我这不给您和圣上省事儿么？再说了，孩子跟我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能亏待了我亲侄女儿不成？”
这话倒是提醒玟帝了，如意是真是假先不说，皇家血脉要归朝，这里面的麻烦事可不少，一点马虎不得。关键现在什么证据也没有，就一张肖似先皇儿时的脸，那还是太皇太后自己说的，他们谁也没印象，谁知道是不是她思子成疾，臆想出来的？所以这个证据根本没有说服力。
退一万步讲，如果不是意外找到那两封信，谁也不会知道先皇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毕竟当年三宫六院人也不少，连颗龙蛋都没怀上过，他去武陵才几天？而且那肖盼儿在信里说的也只是有身孕，孩子最后到底生没生下来还未可知呢。当初他和太皇太后派人去武陵秘密调查，也只是想了了一桩心事而已，根本没太抱希望。
想到这里，玟帝也生出了“还不如就交给大长公主抚养算了”的心思，起码能省好多事呢！
可惜太皇太后不同意，绷着脸，“不许胡闹！”
高高在上了一辈子的女人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端平公主被这声喝斥训得一凛，连带身后的如意也倏地站直。
“你皇嫂圣太后还在呢，若真是先皇骨血，那她就是这孩子的母后，轮得到你来操心？”
如意一歪小脑袋，圣太后又是什么？她隐约知道大家是在讨论她的事，好像还是关于她的父母，所以一直大气都不敢出，认认真真听着，生怕漏一点信息。
横竖都不行，端平公主只好委屈求全，“那，在事情有结果前，让孩子先住我那里呗，这总可以了吧？！”
“不行！”
“这又是为什么啊？”
太皇太后沉着脸没说话。
玟帝看了端平公主一眼，心说作为先皇那一辈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他这位皇姑大概真的只是凭命大吧。
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没听见刚才林阔海他们说来的路上都遇到刺客了？那宫外头能安全吗？就算有先皇庇佑也就是那么一回两回的事儿，成天这么盯着，就是先皇在天之灵也受不了，当然得放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母女俩拉扯无果，玟帝站出来打圆场，“就留在宫里吧，老祖宗也是想皇姑你时常往宫里来，你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那我天天带如意来不也一样么。”知道再求也无可能，端平公主嘟囔，“不带就不带，但我要用了晚饭再走！”
太皇太后立即说：“那就这么定了，胧沙，今日晚饭开早些，让大长公主吃了早点回去。”
端平公主：“”
夜宿宫里，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如意一听是要跟吸自己阳气的太皇太后住在一起，抱住端平公主的小腿，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至于找爸妈什么的，还是先等一下吧，要是留在这里，没准今天晚上就会被这老太婆吸干！
如意自己给自己解释，我绝对绝对不是想放弃哦，明天等天一亮，我就再来宫里找，爸爸妈妈一定会理解我的！
端平公主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也跟着心疼，声泪俱下地指责道：“孩子这么小，离了我真不行！你们怎么忍心拆散我们呢？母后！说话呀母后！您也是当过母亲的人，为什么要如此狠心让我们骨肉分离？”
太皇太后听得满头黑线，最后一句更是让她太阳穴都突突跳了起来，抖着手说：“捂、捂上嘴给我叉出去！叉出去！”
于是永寿宫的宫女太监全上了，把两人生生掰开，扛着端平公主塞进早在门外等候的轿子里，拍上封条，打包送出宫去。
这等野蛮行径看得如意连哭都忘了。
送走端平公主，一行人又桀桀笑着朝如意走来，如意扭头要跑，却哪里跑得过这些人，刚跑了两步就被几只大手扣住四肢抬了起来。
“哇啊啊——”
“哗啦！”
热水兜头兜脑地涌过来，如意被一股暖意包裹，鼻尖嗅到一阵浓郁的花香，原本扑腾的小手小脚停下了，轻轻“咦”了一声。
衣服早在挣扎的时候就不知去向了，如意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圆形的小池子里，热汽蒸腾，水面铺满了花瓣。
宫女们挽起袖子，有的拿着软布细心搓洗她白皙幼嫩的皮肤，有的替她解开发冠清洗头发。都是二十来岁的姑娘，成日里跟着太皇太后沉闷惯了，突然来了这么个小玩意儿，喜欢得不得了。时不时朝如意头上浇水，或是挠她小手小脚逗她，看她呆呆的反应，嘻嘻哈哈的，声音如银铃般宛转动听。
“哟！哪儿来的老鼠？”
宫女惊叫着纷纷抄起鞋子，朝小白鼠扔过去，全被它躲过了。
“不许打它！”如意喊道，朝小白鼠招招手，它便跳了过来。
“原来是你养的呀。”不是野跑进来的就成，宫女早就见怪不怪了，这宫里还有皇子爱养猪的呢。
她们拿了个小盆把小白鼠洗干净擦干，又拿了点东西给它吃，别说，这小白鼠动作还挺文雅的。
如意渐渐地忘了恐惧，跟着玩闹起来。
洗完之后，宫女们把如意捞出来，用小毯子裹住擦干水，再换上睡衣，抱着出去。
太皇太后正在房里打盹，中午没休息，这会儿也撑不住了，见宫女们带如意过来，交待一句“小心伺候”就打发她们下去了。
一见太皇太后，如意的小身子又绷起来了，抱住宫女的手用了点劲，直到看不见了才松开些。却见宫女没有带她出门，而是把她抱进了里间的小床上，顿时不乐意了，紧箍着宫女的手不肯下来。
宫女扑哧一乐，“你这是要长在我手上了？”
如意皱着小脸不乐意地说：“我不要睡这里。”
“这样啊”
旁边有人去问，回来说太皇太后准了。
永寿宫里倒不缺房间，只是少有人会在这儿留宿，得特意打扫一间出来。如意等到都快睡着了才被人抱进去，放到床上时只略微打量了一下周围就把眼睛合上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一个小小的皇宫。
很快大家就都知道疑似先皇遗孤的孩子进宫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当然是皇后。玟帝今晚没翻牌子，直接去了皇后那里，刚一说起这事儿，皇后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先皇的遗孤居然找到了？那圣上的位置还坐得稳吗？就算这孩子现在还小，那等他大了，群臣一逼，圣上不就得退位让贤？到时候我儿怎么办？将来我还能做太后、太皇太后吗？
后来一听是个女孩儿，皇后放心了。
女孩好啊，女孩不会抢皇位，当个吉祥物似的养着也花不了几个钱，逢年过节赏点金银绸缎胭脂水粉的就打发了，多省事！再者万一日后要和亲什么的，完全可以派她去啊，不就省得圣上骨肉分离了么？
真是怎么想怎么满意！
夫妻俩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对于如意的到来，他们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也有人不是那么高兴，比如玟帝的生母，皇太后。
即便得知如意是个女孩，不太可能对她儿子的皇位造成困扰，皇太后依然很不放心。
女孩怎么了？人古玥国的国主就是女人，谁知道等这孩子长大了会不会突然冒出一帮乱臣贼子为她扯旗，振臂高呼要求归还皇位？就算没抢她儿子的，抢她孙子的那也不行啊！
皇太后的担忧不是没来由，主要是玟帝这皇位来得太便宜了，说是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
先皇那一辈的兄弟们，都在宫廷内乱和外敌侵扰中死了个干净，还是太皇太后稳住局势，力排众议从一众王爷中亲口点了彼时的南安王世子继任皇位。
为什么？
因为老南安王死了呀！而她这位王妃又是平民出身，没那么多家族利益纠纷，属实好拿捏。
这一点皇太后心里十分清楚，所以常常在想万一有一天太皇太后死了，那帮王爷会不会群起谋反，把她们母子赶下台？平日里烧香拜佛，祈求的都是太皇太后千万要长命百岁的活着，这可是她们一家子唯一的靠山了。
现在唯一的靠山出现裂缝，有她自己的小孙女了，怎么能不叫皇太后惊慌失措？没准替如意扯旗的就是太皇太后她本人！
“那太皇太后的长生牌位还供不供了？”从王府带来的贴身丫鬟芍药小心问道。
“供什么？！”皇太后眼睛一瞪，“还不赶紧给我撅了！”
圣太后得知此事是太皇太后宫里专门派人来说的，让她做好准备，不日就将把如意送过来交由她抚养。
待传话的人一走，圣太后就命人锁上大门，熄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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