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捷报
李欣承看着快马载回来的捷报冁然而笑。
果然，整个东启最了解桑吉格的莫过于陆亦臣。
他自己能想到韩鸣弦可以暂时去镇守西北，可他想不到桑吉格会在漫天火光中安排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东启的土地。
但是，陆亦臣想到了。
那天天色一亮，李欣承刚要起身离开，就被怀里的陆亦臣拉住了手臂。
陆亦臣顶着乌青的下眼睑看着他，虽然一语不发，但是陆亦臣的眼神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涌出来。
李欣承反握住他的手，说：“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陆亦臣轻阖眼眸，说道：“现在西北的事我无权插手，昨晚与你商讨也只是想让你更了解西北的情况，可是，我在西北呆了太久，早就把它当了家，出了事我还是要管。”
陆亦臣看着李欣承，“桑吉格不会只是觊觎营地里的粮食，他盯上的是东启的粮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东启边陲天河已经被他安插了西羌人。”
陆亦臣话语坚定，和他的眼神一样坚定。
李欣承漏出疑惑，但是仔细一想，便能得知。
借着火光，借着营地里所有人都慌乱无比，借着暮山关会开门带人出来支援，他们便能轻而易举的进入暮山关。
通风报信也好，里应外合也好，这些人都大有用处。
陆亦臣看见李欣承眉目舒展开来，接着说：“其实粮食不用那么快到达西北，韩将军也不必直接去营地，他大可直接给桑吉格一个下马威。”
“你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陆亦臣点头，“可以一举歼灭，西羌人都是硬骨头，拷问的话一般也问不出什么来。”
虽然陆亦臣满身的温柔似春风，可他到底是镇守西北的将领，该见血的时候从来不嫌腥。
陆亦臣太紧张西北了，看样子是一夜未睡，沉甸甸的眼皮仍旧硬撑着。
李欣承心疼，捋了捋陆亦臣的眉毛，说：“我明白了，但是你也要明白……”
陆亦臣认真地看着李欣承，等着他的下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欣承会说：“东启是我的，西北也是我的，我又是你的，所以西北的事你照样可以管。”
李欣承看着陆亦臣闭了眼睛，很显然不喜欢自己刚刚说的话，他亲了亲陆亦臣的眉心，“再睡会吧。”
碎雪又飘进了院子，落在李欣承的脸上，一瞬冰凉拉回了他的思绪，他阔步进了隐青院，他手里拿着那份捷报，迫不及待的要让陆亦臣看到，他心里的欢喜像是那年他得知陆亦臣被先皇接待在静林园，一路狂奔到静林园想着能再次看到陆亦臣，可惜那次他去晚了，他便坐在那棵与陆亦臣同坐的杏树下，将自己的喜悦慢慢地说了一遍。
这次不同了，这次陆亦臣一定在隐青院等着自己，而且这一份喜悦也是陆亦臣想要的。
可是当他推开门，却没有发现陆亦臣在桌边安静地等着自己，就像那天的杏树下没有发现浅青色的身影一样，同样的场景，同样期待的人，同样，心里空落落的。
李欣承心里虽空，但也不恼，也没有火急火燎的去侧院找陆亦臣，而是放下信去了隐青院的小厨房。
他想陆亦臣听到捷报的时候会很开心，但是自己想让他更开心，于是去了小厨房，准备做杏仁酪给陆亦臣吃。
他走进小厨房把正在忙活的吴嬷嬷吓了一跳。
吴嬷嬷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
身后盛气凌人的身影，声音都抖了，“皇上？奴婢参见皇上。”
李欣承微微点头，径直走向了灶台。
吴嬷嬷见状赶紧跟了上去，“皇上有什么需要吩咐奴婢做就行，这厨房油烟大，皇上恐不适应。”
李欣承摆摆手，说：“无碍，朕自己来就好，你忙你的。”
吴嬷嬷身为奴婢，怎么能眼看着皇上自己动手，“那怎么行，皇上想吃什么吩咐奴婢就好，奴婢做好给皇上送过去。”
李欣承有些不耐烦，“朕说了自己来。”
吴嬷嬷听着李欣承的语气，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赶紧退下做自己的事，不敢再靠近李欣承。
李欣承身边清净后，他拿过手边一直浸泡的杏仁，泡的刚刚好，可以给陆亦臣做杏仁酪。
隐青院的小厨房里每天都会泡上一碗杏仁，因为陆亦臣每天都要喝药，李欣承就安排吴嬷嬷每天用杏仁做点给陆亦臣解苦的零嘴，可是吴嬷嬷做的千篇一律全是杏仁酥，李欣承今天就来给陆亦臣换换口味，泡好的杏仁就归他用了。
他把杏仁捞出开始研磨，随后过滤出浓白的汤汁，开始慢慢熬制，手法娴熟，游刃有余。
香味渐渐溢出，吴嬷嬷有些憋不住，凑过去说：“没想到皇上这么尊贵的人还会做这么精致的甜点。”
李欣承专心熬制着杏仁酪，随口说道：“都是前些年在外学的而已。”
李欣承十四岁之后就往外跑，为了给自己母妃寻找良医跑遍大江南北，一路上自己照顾自己的衣食起居，所以，做些小点心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而且，这些小点心都是陆亦臣爱吃的。
吴嬷嬷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杏仁酪，诱人垂涎，“陆公子真是有口福。”
李欣承还是专注着搅拌着杏仁酪，听到吴嬷嬷的话，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这是做给他的，朕自己不能吃吗？”
吴嬷嬷大胆的笑了一声，“这杏仁是陆公子最爱吃的，皇上您都舍不得吃一颗，这杏仁酪肯定是给陆公子的呗。”
是啊，就是给陆亦臣的。
上了年纪的奴婢都能坦然接受他对陆亦臣的心思，可偏偏陆亦臣不接受。
陆亦臣总觉得天理伦常不容。
李欣承小心翼翼地将熬好的杏仁酪倒入白瓷碗中，洒上了几朵干桂花，桂花落入热腾腾的杏仁酪里，香气慢慢飘出来，李欣承告诉自己，慢慢来，时间长了，陆亦臣就能接受自己了。
他把白瓷碗放到托盘上，对吴嬷嬷说：“陆亦臣虽然爱吃杏仁，但是每天都是杏仁酥也会腻，如若只是为了给他解药的苦，可以给他选些蜜饯，要是他单纯想吃杏仁的话，你多换着花样做，别让他腻了，如果不会，就让苏植带你去请教宫里的甜点师傅。”
吴嬷嬷在一旁不住地点头，“奴婢记下了。”
李欣承抬腿走出了厨房，风便吹了过来，厨房暖和，一直不觉得冷，现下一出来被风一吹，彻骨的寒冷，他赶快走了几步，不能让刚做好的杏仁酪凉了。
走进屋子，就看见陆亦臣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那份捷报。
李欣承走过去，“如你所料，桑吉格在暮山关内插了人。”
“韩将军也没让你失望。”陆亦臣将信放下，看向李欣承，却被李欣承手里端着的托盘吸引了目光，厌烦之意立马展露出来。
李欣承笑了笑，说：“不是药，是杏仁酪，刚做出来
的，尝尝。”说着，把那碗冒着热气的杏仁酪放到了陆亦臣面前。
白嫩鲜滑的杏仁酪上面有几朵干桂花，桂花的香气带着杏仁的甘甜溢出碗沿，李欣承将勺子递给陆亦臣，“吃吧。”
陆亦臣舀起一勺送入嘴里，滑嫩爽口，杏仁的味道充满了口腔，他一边吃着一边听李欣承说着。
“这次一共绞了一百二十个人，这些人应该不是在同一天进入暮山关的，一次这么多人风险太大”
陆亦臣点头，放下勺子，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李欣承说：“再吃点，我辛苦做出来的呢。”
陆亦臣却没有拿起勺子，“之前就有，只是没有根除，以前抓到过几个，不过抓到之后都服了毒，毒性强烈，没一会儿就毙命，就算是没服毒成功的也咬着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西羌人都是硬骨头。”李欣承将盛着杏仁酪的碗又往陆亦臣跟前推了推，“多吃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了再吃。”陆亦臣把手放在碗上暖着，接着说：“断了西羌的粮，桑吉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还是让韩将军小心为好。”
李欣承拉过陆亦臣的手，给他暖着，“韩将军是个实在人，坐上将军这个位置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他不会像周齐那样狂妄自大，给了桑吉格一个下马威，就不会怕他有回马枪。”他捏了捏陆亦臣的手，“手这么凉，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暖？”
陆亦臣全当没有听到李欣承的最后一句，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你有分寸就行。”
事情说完了，两人无言，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窗外窸窸窣窣飘下了雪花，惹了陆亦臣的目光，他要把手抽回来，却被李欣承抓的更紧，“若要看雪，披件氅衣再去。”
陆亦臣摇摇头，问了一句：“这雪会积起来吗？”
李欣承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下一夜的话，明天就能打雪仗了。”
他知道陆亦臣还惦记着雪，也知道陆亦臣应了陆浔要陪他打雪仗，陆亦臣心里想要弥补，期待着第二场雪。
“但愿吧。”陆亦臣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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