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等南卿出来，看见的就是石桌上堆成一座小山、大小颜色各异的盒子。
据平安说，这是庄士瑜给她准备的赔礼。南卿缓步走到石桌前，阿满好奇地随手从里面翻出了几个小玩意儿，
“姑娘，您看，还有摇摇鼓呢！”
南卿大致扫了一眼，从布料首饰，到玩具糕点，样样都有。
“三哥真是有心。”她眸光定定地落在那堆“小山”上，眼底流露出纯然的喜悦来，还夹杂着一丝不知所措，“我……”
她犹豫着开口，“我是不是应该当面谢谢他？”
接收到自家姑娘问询和求助的眼神，阿满一脸茫然，显然也没主意，便扭头又看向平安。
平安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哪里是三少爷准备的，都是二少爷一路上顺口吩咐他买的。有心不一定，根据他对自家公子的理解，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某种不可言说的恶趣味。
他扬着笑脸，热情洋溢，“少爷吩咐小人给您送这些过来，本意便是希望兄妹和乐，过往的恩怨尽消，还请五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南卿闻言，轻轻松了一口气，小声说，“确实，我应该准备好回礼，再去谢谢三哥的。”
她想通释然后，微微蹙起的眉心舒展开来，秀美精致的面容上漾开一抹笑意，“那就麻烦平安你先替我谢谢他吧。”
庄士瑾惯会用这些小动作来逗弄人，这次吩咐平安过来，等他回去，一定会细细问他南卿的反应，所以他从头到尾，一直小心翼翼的、用不易被她发觉的动作观察着南卿。
正好将她的展颜一笑尽数收入眼帘。
那抹笑，宛若黎明初晓，骤然划开黑夜的一道光明，如何叫人惊艳还是次要的，主要是那瞬间毫无防备之下的震撼。
平安怔愣在原地，呆了好半晌。
南卿见他不应，疑惑地唤了声，“平安？”
平安忙出声：“在！”
他不敢再抬头，忍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惊讶在胸口剧烈扑腾的响亮心跳声，目光飘移不定地在四处转悠了一圈，最终决定索性低着头，只盯着眼前藕荷色的裙摆上，栩栩如生的飞蝶看。
“五姑娘有何吩咐？”
南卿用眼神示意阿满往平安手里塞了颗银两，小小的，平安这个年纪，已经足够用掌心将它包住了。
“这……”
平安连连摇头，想把它重新塞回阿满手里，“小人不能收！”
“姑娘给你的，你就收着吧。”阿满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只知道南卿这么吩咐的，那平安不收也得收，直接把他的手推了回去，力气大的平安憋红了脸都没能把她的手拽开。
“不过是几两银子，”南卿眸光好奇，“你在外替二哥办事的时候，旁人没给你点好处么？”
“可、可是……”平安放低了声音。
“你不肯收，难道我比那些外人还不如？”
听她这样说，平安便不再推辞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遮掩住脸上泛起的热意，
“小人谢过五姑娘。”
南卿眉眼弯弯，“不客气。”
“辛苦二哥三哥念着我，给我带来这些小礼物，我很喜欢，也辛苦你一路捧过来了。”
“不、不，”平安笑呵呵地挠头，“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等他稀里糊涂从小院里退出来时，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忍不住想起外院下人们提起五姑娘时，嘴里带的都是“外室女上不了台面”、“在外头教养长大的到底不如府上的姑娘们”之类的话，可见他们肯定一个都没真见过五姑娘。
但凡是见过，就算只是自己暗地里想想，都不忍心将这样的话放在她身上。
等平安回去，庄士瑾果然问起了南卿的反应。
他脸上依旧堆着笑，语气恭敬，“五姑娘看起来是个心软和善的性子，见着您送去的东西，只有感动感激，想来与三少爷的那桩事，五姑娘并未放在心上。”
庄士瑾听了，也不觉得多开心，兴致缺缺，
“就算她记仇，也不会在你面前表现出来。”
这是正常的，毕竟端看两方的地位差别，庄士瑾不奇怪南卿的沉默和忍耐。
更何况，他也不是真心想跟她道歉的，那又不是他犯的错！
庄士瑾也说不清楚他对南卿突如其来的兴趣是从哪儿来的，可总觉得她跟其他人不一样，使得他不由得更好奇她到底有多特别。
他眼睛一亮，兴冲冲地扭头跟平安说，“要不，我们明天偷偷溜去她的住处，给五妹一个惊喜，怎么样？”
平安：“……”
恐怕是惊吓吧？
他欲言又止，“这……似乎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庄士瑾浑然不在乎，摆了摆手，“我身为兄长，关心妹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这么定了，到时候你带路。”
平安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然而，庄士瑾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夭折了。
第二天，他刚要动身，就听见有人来传，说是大夫人找他。
庄士瑾一脸疑惑：“就找我？三弟呢？”
“奴才去三少爷院中看过，三少爷似乎是出门了，并不在。”
庄士瑾的脸瞬间就耷拉下来了，低声嘟囔了一句，“三弟真不讲义气！”
人人都以为三少爷庄士瑜好逸恶劳、懒散不上进，但他无论怎么伪装，都骗不过身为双胞胎的哥哥。
庄士瑾就知道他这个弟弟聪明极了，就是懒，懒到为了不像大哥那样承担更多的责任和期待，宁愿人人都把他当蠢材看待。
要是换成弟弟，肯定知道母亲这次特意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庄士瑾叹了口气，换了身衣服就往宁婉院去了。
一进门，见大夫人皱着眉坐在中央，旁边还有难得显得娴静乖巧的庄如璇，暗暗冲庄士瑾递过来了一抹同情的眼神。
庄士瑾当即察觉到了不好，忙扬起了灿烂的笑容，热情地同大夫人问候请安，
“母亲您今日气色真好，容光焕发的，乍一看去像是年轻了二十岁！刚我一抬眼，恍惚间还以为是大姐回来了！”
大姑娘是公认的与大夫人长得像，因着这个原因，多多少少冲散了大夫人对头胎没能得个儿子的遗憾。
虽然她疼爱小女儿，但对费尽心思培养的大女儿也不可能没有感情。
听了庄士瑾的话，脸上的神情已然缓和了许多，瞪了他一眼，“坐下吧。”
等他依言听话地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夫人直接问：“听说，你昨天给那小院里的丫头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庄士瑾点头：“是啊。”
大夫人脸色一黑，毫不客气地斥道：“你理她做什么？”
“那丫头从小不知长在什么地方，学了什么脾性，便连我都隐隐吃过她的暗亏，可见是个心计深沉的，你离她远点，别回头被她算计了！”
庄士瑾眼珠子一转，万分好奇地凑上前去，“真的？”
“五妹还能让母亲你吃亏？怎么回事？”
与其说是为母亲担心、抱不平，他更像是来看热闹的。
大夫人气结，“还不是都跟你一样没出息！多大的人了，也读了几年书，怎么是好是坏都分不清？”
“她就是打你的主意，你还要乖乖凑上去被人利用不成？”
庄如璇隐隐不大赞同大夫人说南卿主动接近二哥三哥的话，毕竟那天，五妹听她的话，不跟着出府，都把二哥三哥拒绝了。
——哪有这么讨好人的？
不过，她偷偷抬眼看向面色铁青的大夫人，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不忍跟原来就存在的嫉妒争执半天，最终还是后者稍胜一筹。
更何况，娘不喜欢五妹妹，那她也不喜欢。
天底下谁对自己最好，这个答案庄如璇还是很明确的。
“就是。”她在一旁帮腔，“大哥也是，总在娘面前说五妹妹多可怜，娘都生好多回气啦，二哥你就别再惹娘生气了！”
庄子言的三个儿子，性格大有不同。
同样的训诫，庄士鸿听便听了，不会往心里去，也不会当着大夫人的面顶撞他。
但庄士瑾不一样。
大夫人越是说五姑娘怎么城府深、会算计、不能接近，他的好奇心就越重。
在他看来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小丫头，怎么落在母亲嘴里，成了什么魅惑人心的妖精了？
“母亲，您也是的，当长辈的，跟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什么。”他大咧咧地开口，“您若是讨厌她，不想看见她，做什么都由您做主，但您不能强求我呀，跟您不一样，我和五妹妹到底有一半儿的血缘相连，哪能说断绝干系就能断绝的？”
“你！”大夫人怒目而视，“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庄士瑾撇撇嘴，“要是您有理，那我肯定听。”
言下之意，就是她无理取闹。
大夫人更是气竭，抬手抄起茶盏就扔了过去，“我看你是被迷了心了！”
庄士瑾动作敏捷，几步躲开，跳到门口，嬉皮笑脸着说，“您啊，暂且消消气。我也去看看，五妹妹到底拿来的本事把您气成这样，您放心，要真是她的错，我便将她带到您跟前来赔罪还不成？”
“明儿见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影了。
大夫人深吸两口气，“混账！”
她是被谁气成这样他心里没数？！
真是上辈子欠了这魔星的！
庄如璇看着大夫人稍稍消气了，才出生安慰她，“娘，您别生气，二哥说是替三哥赔罪才送去了那些东西，您便让三哥去跟二哥说清楚不就行了。”
“你三哥？”
大夫人冷哼一声，随即疲惫地摆了摆手，“算了，他也是个指望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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