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薛潼有段时间有个毛病,什么都爱粉色的。
在捅破核桃奶的事件后,她依然契而不舍地往他桌洞里投奶,只是后来变成粉色包装的酸奶了。
林壑清高中时身量颀长,一米八的个子拿着一盒小小的粉色牛奶实在不像话,他有些无奈地拦住她:“薛潼,你为什么老是给我送奶?”
薛潼当时不如现在明艳,更多的是像一朵长在角落里的茉莉花,清香素洁,姣好的面貌被藏在了寡淡的性格背后,蒙上了层灰。
她说:“我姥姥每天都要求我喝。”
这回答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林壑清听懂了。他低头看薛潼藏不住扭捏的下半张脸,腮帮子紧绷着,透着历历可数的忐忑。
后来同桌陈珂跟他抢牛奶喝,他再没有同意过。
陈珂性子讨喜,和谁都聊得来,人又大方,常常自己掏腰包请客,左右逢源,在全校都有点人脉。
“我帮你打探过了,薛潼高一的时候很低调,没什么存在感,但是成绩挺好的。”
“打探这个做什么?”他睨了他一眼,
陈珂笑得没心没肺,“你说做什么?”
笑意中明目张胆的调侃,化成一把敏锐的铲子,将掩埋在土里的积愫一杆子挑了出来。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圈着重点,什么公式题型听不太清,头顶的地中海倒是挺晃眼睛。
桌面的试卷被风吹得哗哗响,大部分被红笔画上一笔勾,勾尖附近还停顿了一个点。
陈珂见他没吭声,偷偷搭上他的肩,“你这样挺好的怎么说,比之前瞿妹妹走的时候好多了你都不知道,你前些日子有点吓到我了!”
絮絮叨叨的,跟只苍蝇一般。
正好老师中途休息,利眼扫射过来,逮着他眉飞色舞的面部表情,“——陈珂!”
“到!”
陈珂头皮一麻,嗖地一下站起来。
物理老师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没听他解释,直接将此等扰乱课堂的学生请出了教室。
“兄弟啊为了你我算是两肋插刀了!”陈珂哭着个脸,抱着书到门口罚站。
天花板悬挂的电风扇嗡嗡地转,一只苍蝇被赶走了,耳边依旧不得清净。
林壑清抬眼看黑板的瞬间撞上了某双朝后张望的眼。
视线一触即分,两边都像烫着了火似的,有些心惊胆颤。
他低头平息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向那处看了看。
她漂亮的马尾摇摇晃晃的,蝴蝶结只露出娇羞的半边。
他想起她在情书里写道:
“暗恋是一场茫茫无际的旅行,我在无数次注视你背影的步伐里,成为了你脚下的影子。”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台上的物理老师拖拉了两分钟的时间,这才晃晃悠悠地抱起书走出教室。
老师一出门陈珂就从后门溜进来了,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脖子,囔囔道:“这下可给我颈椎病都站出来了!”
林壑清没理他,抬脚跟上了薛潼出班级门的脚步。
她拿着粉色的水杯,往茶水间走。
两人一前一后,步调一致,林壑清望着前面女孩儿的背影,觉得这一刻他变为了影子。
白嫩的手扭动开关,滚烫的热水哗哗流进保温杯里。
她低着头,后颈露出一片粉白。
林壑清心里一动,抬手轻轻碰了碰她头上的蝴蝶结发饰。
“你怎么一直戴着这个?”
薛潼微微避开,小声解释:“这是我姥姥送我的。”
又是姥姥。
林壑清听完弯眼一笑,心里涌出不知源头的欢喜。
这种傻乐的状态维持了一周,陈珂故作老成拍了拍他肩膀,“兄弟,你这是栽了啊。”
谁能想到,这朵四中的高岭之花,最后被薛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给采了。
陈珂有一点点别扭,又有一点点感慨。
林壑清不清楚自己栽没栽,反正以前没栽过。他将那封粉色的信纸收藏起来,脑中划过薛潼乖巧的笑容,心想栽了也不亏。
确定关系是在步入高三的那年暑假。
他顶着炎炎烈日骑车到她家楼下,薛潼单薄的肩上挂着白色的吊带裙,亭亭玉立在树下,自带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
那句难以启齿的邀约脱口而出,“薛潼,要不要……去看电影?”
薛潼一愣,转眼就笑了,柔柔如吹皱春池的风。
他带着她去看了一场文艺片。
来之前专门请教过,陈珂大言不惭给他说女生都爱看这个。
灰蓝色调,全片矫揉造作,几句仿佛高深莫测的台词,连点基本的逻辑都没有。
他有点尴尬,侧过脸去却看见薛潼看得很认真。
影片的光铺洒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比电影里的女主角还要动人。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天空是深蓝到浅蓝的渐变,中间缀着几颗棉花般的云朵。
白色的吊带连衣裙随步伐摆动,犹如被风拨动的茉莉花花瓣。
某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一瞬间有了突破的口子,他尤为郑重地问一句:“答复我已经考虑好了……你想不想听?”
……
陈珂在他们确认关系的一周后才从蛛丝马迹中挖掘出了这个恋情。
他摇晃林壑清的肩膀,“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你怎么不告诉我?!”
对于没能及时得知兄弟恋爱进程的陈珂斤斤计较,大喊自己被友情背叛,差点没哭出来。
胡搅蛮缠了一下午,终于从情绪中回出点味来,“不是……你真和薛潼在一起了?”
林壑清点点头。
陈珂表情复杂,“你喜欢她什么?”
在他看来,薛潼空有一个还算漂亮的皮囊,内里却是个清汤寡水的乖乖女。在爱慕林壑清的这一个庞大组织里,真算不上什么起眼的。
林壑清第一次遇见这个问题,连薛潼都没这么问过,他歪头想了想,“……说不清楚。”
“怎么说不清楚?”陈珂伸手示范,“比如颜值啊、身材啊、性格啊,再不济还有兴趣爱好什么的。”
他是真没想过,回头敷衍了一句:“她很乖。”
“这算啥?学校一摸一大把乖的,就冲那些给你塞情书的,有好几个乖出名了的。”
林壑清皱了皱眉,随口挑了个尖酸的角度,“她情书写的很好。”
陈珂闭嘴了。
肤浅了,搞半天人家看中的是才华。
-
薛潼想起一年多以前,高中那伙人组织了场同学会。
这种明里暗里互相显摆的聚会她本身没兴趣,怎奈班长一个电话打来,“大名鼎鼎的林总没空来,林夫人总得给咱们一个面子吧?”
她跟个面团子似的,没什么脾气,别人这么一说,她也就妥协了。
觥筹交错,高朋满座。
谁得势谁失势,在座位分布和敬酒人数上体现得分外现实。
虽然林壑清没有亲自到场,但众人也没放过势单力薄的林夫人。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凑到眼前,薛潼即便酒精轻度过敏,也没能逃出喝酒精饮料的下场。
“好歹同学一场,林夫人回头记得帮我们说点好话……”
“林氏最近是不是在谈w市那个鹤山的生意?”
“林夫人这戴的戒指好几百万吧,还是林老板会疼人……”
“……”
满篇的“林”字在她脑袋里滚动,似乎没人记得她有自己的名字。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有许多问题她无法回答上来,挂上一股不动声色的假笑,没让别人知道自己也许久不见他们口中的“林总”了。
有一个高中时喜欢过林壑清的爱慕者,趁机溜进了拍马屁的队列,跟着接了一句:“那可不,他们当时高中谈恋爱就甜,现在结婚了那不得甜上加甜……对了,待会儿林壑清会来接你回去吗?”
这可问到很多人的点上了,一个个耳朵全竖了起来。
薛潼端起一杯起泡酒,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喝到了底。
红唇上蘸着透明的水滴,她对着目含期待的女人摇摇头,“他人在外地。”
女人有些泄气,转身就走了。
压根没想过验证薛潼话中的真实性。
想来也是,夫妻本是一体,怎么会有妻子不知道丈夫的行程呢?
薛潼向众人颔首致歉,只身去了洗手间。
酒精在她身体里肆虐,关节处隐约起了一大片的红斑。
她掬了一捧水泼在脸上,过了几秒,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你在哪?
对方过了五分钟才回:在公司,怎么了?
她没有理会,抬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竟有点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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