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薛潼最近爱往咖啡店跑。
咖啡店里有个年轻的店员,名叫阿帆。人伶俐又自来熟,不过接连见了她几天,嘴边就亲密地喊上:“薛姐姐。”
薛潼看她就像在看同校的师妹,总不乏有一些纵容在里面。
她坐在阳光充足的座位上,整理赵芸芸前些天带来的笔记。有好几本不同的人归纳的重点,拼在一起乱糟糟的,就像在批改作业。相同的题目各有各的答案。
拿铁醇香浓郁,品质很合她的口味,已经喝到底了。
阿帆悄悄替她续上一杯,眨了眨眼,“随便喝,反正老板不在。”
她长得乖巧,薄薄的刘海上夹着便利的卷发棒。
咖啡店装修的整体风格是点到即止的工业风,大片晕染渐变的墙和叠放整齐的钢管,有一种野性的冷淡。因为位置低调,往来的客人很少,恰好提供给她了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薛潼拦不住,笑她,“你这样不会被老板辞退吗?”
阿帆不以为然,“我们那老板也是个佛的,什么也不管。而且超有钱,不会在意的啦!”
薛潼被她逗得笑容没下过脸。
碧空如洗,阳光洒在咖啡店门口的招牌上,阴影掉落在地,隐约能分辨出店名“serendipity”
——不期而遇的美好
薛潼想起玉米大叔跟她所说的“很洋气”,她深以为然。
遇,不期而会。
两个人兜兜转转一大圈,于某一地点邂逅,萍水相逢,两个端点至此连成了线。
不期而遇是个美好的词,但也有可能是个治丝益棼的陷阱。
就像是冥冥之中无法挣脱的宿命。
薛潼将目光移到了玻璃门外站着的女生身上。
背后墙头探出不知名的花,摇啊摇啊,似乎在伸长脖子偷看。
红色的花瓣坠落,落在女生皎洁的白裙上,落在她漆黑的长发上,变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阿帆端上了一杯卡布奇诺,双眼灵动地来回打量她们,对着薛潼甩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薛潼笑了笑,摇摇头。
阿帆虽热心,却很懂人情世故,放下咖啡就远远躲在了柜台后,留给她们私密的交谈环境。
店内很安静,只有她们两名客人。
陶瓷杯里的拿铁被搅得一团糟,溅出来的几滴滩在桌面上,如同洗不干净的污渍。
薛潼突然很烦躁,胃一抽一抽的,有种几欲作呕之感。
她曾从影视作品中观看过类似的情节,两个为爱痴狂的女人互相撕扯、对骂,而罪魁祸首的男方没收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那会儿她就在想,她们究竟是为了满足占有欲还是胜负欲作祟,想来想去不得其解,反正都与男人无关罢。
爱情又不是以强胜弱,对手并非她和她,而是她和他。
大约五六年前的时候林壑清爱意正浓,承诺与誓言不要钱似的往外抛,恋爱中两个用户为上限,他哄着她:“除你之外,我不要别人。”
那时的他同样优秀,还不是现在驰骋商界的林总,就有不少女人前赴后继地向他抛橄榄枝。
薛潼难免提心吊胆,夜夜胡思乱想,但他给了无限的安全感,用非常人的耐心一点点抚平了她的冒尖的不痛快。
后来呢?
后来
薛潼放下手中的银勺,开门见山道:“有事吗?”
桌底下一双手扣挖得又红又白,像女生的脸色一样。
“林太太”
薛潼眉一皱,“我不是林太太。”
白一梦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整个人更是扭捏,跟乌龟被碰了碰头霎时缩了回去。
“您、您可能不认识我……”
薛潼冷眼瞧着,根本无法从这张怯懦的脸上找出自己的影子。
“我认识你。”
白一梦仓皇眨眼,对面的女人姿态优雅,眸若含冰,“t大,软件工程二班,白一梦。”
脑袋嗡地一下。
白一梦来时准备话忘了个干净,真正到了面对面的时候,难堪、愧疚和痛苦冲刷过她的大脑。
这一瞬间,她才迟钝地察觉,对方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她不该来,她知道。
但她还是管控不住自己的心。
一个还未毕业的大学生能有什么见识呢?他的偶露的温柔与体贴就能将她俘获。
她记得那次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t大的礼堂上红色的幕布倾泻而下,褶皱被一根金穗拧到一处,刚结束演讲的他站在阴影里,风度翩翩,不经意间掠过的眼风掀起一番惊涛骇浪。
身边的朋友大声议论着,这是哪来的人物,简直像是从画报中走出来的。
对于不谙世事的学生来说,这种浑身充满着男性成熟的荷尔蒙气息是神秘且吸引力十足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移不开目光,连同她这样畏畏缩缩的人,都追随着那束光,升起了想走到他身边去的妄念。
不过是望尘莫及。
就在她以为两人永无交集之时,他转身走向她,递给她一张名片,“想通的话可以联系我。”
她这一生多数时间在和命运抗争,不论是四分五裂的原生家庭还是负债累累的经济包袱,幸运之神从未降临在她的头上。
唯一仅此一次,送给她一份大奖。
她惊喜欲狂地拆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张署名非她的过期入场券。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见一双沉溺的眼。
他让她穿上过时的学生装、扎起马尾别上红色蝴蝶结,让她学着活泼开朗,对他撒娇。
像在装饰自己的芭比娃娃。
不断地调整角度与细节,精雕细琢一丝不苟,将她变得不再像自己后,要求她亲昵地喊他:“壑清。”
“壑清他”
“闭嘴!”薛潼身体忍不住轻微颤抖了起来。
壑清,壑清……
自以为是的盔甲一触即溃,某些想象中他们相处的画面直面冲击她脆弱敏感的神经。
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想象过很多会刺痛自己的可能,没料到在第一道关卡就缴械投降。
“林太不是!薛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白一梦脸色苍白,语无伦次。手指紧紧地抠在桌面上。
无辜的眼眸宛如一汪清泉,荡漾着零零碎碎的波光。
“薛小姐,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挑衅的,她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她不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更何况她已然跨过道德的至低点,半点不占理。
“林先生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的心里只有你……”她说的磕磕绊绊的,诚意十足,只是语气愈下沉,到后头竟有些呜咽,“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只是把我当作你的替身……”
看着比薛潼这个受害者还要委屈。
一张原木桌上,白色的、如同雨后初蕊般的女孩儿,耸动的双肩,破碎的情绪,无一不表达着她在这段感情当中的态度。
替身。
薛潼听在耳朵里,不合时宜地有些走神。
气氛像是在经过这一场舍己为人、感人至深的剖白后倏然凝结。
泪水淅淅沥沥地掉落,没有人想起撑伞。
忽地,耳畔响起一阵推拉门的刺啦响。
像是敲起一道醒钟,薛潼下意识扭头,只见从门外走进了一个高瘦的白色身影,回过头的瞬间,一双浅褐色的晶莹眼眸撞入视线。
因为背光、速度又快,近乎一道掠影经过,直向柜台那边去了。薛潼没放在心上,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哽咽的白一梦身上。
只是不知为何精神要比刚才好一些。
“白小姐。”
白一梦脸上还挂着泪珠。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她一顿,难掩讥诮,“如果是来劝和的,你不觉得以你这样的身份,说出这些话,很讽刺吗?”
这样的身份……
白一梦刹那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更是灰败了下去。被人指名点姓的不上台面行为,简直如同在公共场合扒光了她的衣物。
“我只是……”
“无论你想做什么,找我都不是聪明的做法。”
白一梦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像是被她一个字一个字剜着心似的。
薛潼自觉话说的足够委婉,白一梦要是在她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在她面前蹦哒,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打脚踢的后果是免不了的。
她从知道此事并且得到求证的第一瞬间时,精神就已经崩塌了。
怎么可能呢?她想。
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呢?
他怎么可能这样……伤害她呢?
十年的感情练就了一副刀枪不入的心墙,为她抵挡所有外来的敌人,他却委婉地从墙里面举起一把长矛通刺。
多痛啊——
回忆起来,她连简单的呼吸都像吞食刀片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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