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徭役

“大人心善，可朝廷的规矩就是这样的，您要额外给服役的百姓提供饭食，衙门出不了账啊。”刘县丞为难地说。
他算看出来了，陆大人爱民如子是真的，花钱大手大脚也是真的。
不过从前的县令也大手大脚，只是钱都花用在自己身上了，陆大人上任至今，也只在县衙领过米粮，一文钱都没拿到过。
“上回楚家抄家得来的钱财，本官不是说过，只充公一成，其余都留作他用吗？”
她与郡守大人说，楚彧的家财烧了大半，只找到了一些金银，报上去的金额并没有多少。
入了县衙的账簿，那要出账就麻烦多了，当然还是小金库好用。
小金库的账是她亲自管着的，刘县丞并不知道还剩多少。
但他以为，陆大人安置了上百名逃犯，又建了那么多栋房子，还招了许多工匠和长工，这么大笔的花销，小金库肯定没剩多少钱了。
“您别小看这一餐两餐的饭食，所费粮食可不少，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那些钱也不经用啊。”
“先度过眼前这关再说，来年红糖卖出去了，本官的小金库就有进账了。”
刘县丞虽然觉得糖是好东西，可他还是不认为靠几根甘蔗能熬出多少糖来，而且还要考虑运输问题。
就岭南现在的路，一车子糖运出去都能抖掉一半。
所以洛媱发布公告征召徭役修路的时候，刘县丞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楚隽进入苍梧县地界后，就看到了成群的民夫在挖沟渠，一看便知道是今年的服役时间到了。
岭南一入冬，不下雨的时候还好过些，下起雨来也是湿冷湿冷的。
这些民夫都穿着单衣，挥汗如雨，偶尔还能和同伴说说笑笑，监工的衙役竟然没有挥鞭子。
而且重点是，他们干着这样繁重的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楚隽从前也见过不少服役的平民百姓，好一些的，给监工塞点钱，能得到一些特殊照顾。
差一些的，连饭都吃不饱，经常干着干着就晕过去的也不少。
“二公子您看，他们挖沟渠的锄头好像与平时不太一样。”
这个时代的锄头普遍都是小巧细长型的，手柄短，有点像现代花圃里用的小锄头。
但洛媱用旧兵器熔了铸了一批新锄头，宽面的，手柄也加粗加长了，一锄头下去，翻出来的土是从前的好几倍。
而且大家发现，新锄头用起来更省力，一锄头下去，用脚踩住一勾，大块的土就翻出来了。
楚隽忍不住走过去，刚要走上田埂，就听后头有人喊：“让让，让让，饭来了！”
民夫们欢呼一声，把锄头一放，就蜂拥着跑去河边洗手。
入秋后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雨，河水水位上涨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河段被拦截起来，用水车抽水上来。
想到来年就能用沟渠灌溉，民夫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王大哥，今天吃什么？”下坑村的村民与衙役已经混熟了，说话也不拘束。
王二柱是新被招入衙门的捕快，为了这个名额，他差点倾家荡产。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陆大人不可能收他，毕竟他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过陆大人，还被关了牢狱。
没想到有钱能使鬼推磨，陆大人竟然不计前嫌录用了他。
“白米饭配萝卜干炒肉，用野猪身上的肥膘炒的，老香了。”王二柱的家人都不能理解他，为了这个工钱不高的捕快搭进去大半身家。
可王二柱觉得挺不错的，吃穿都有衙门负责，光是这口吃的，每天就变着花样来。
像今天，轮到他出来监工，伙食和民夫一样，但衙门的大厨房会额外给他们一人包一只大鸡腿。
说是用陆大人教的法子蒸出来的，油汪汪的可香了。
楚隽就在一旁看着，民夫们每人都自带一块大碗，米饭装满，再舀上一大勺菜，碗里的食物都冒尖了。
闻着饭菜的香味，他觉得自己也饿了，便上前问王二柱：“官爷，我们主仆走到这里有些饿了，不知是否还有剩饭剩菜，我可以出钱买。”
王二柱打量了他一眼，一看就知道是富贵少爷，不悦地说：“这是民夫的吃食，只有不够吃的，公子给再多钱也不能卖。”
有民夫好心告诉他，“这位公子，你要是饿极了，往前走一里路就到我们下坑村了，您找有开伙的人家混口饭吃吧，不收钱的。”
楚隽直接在那人身边蹲下来，又问：“我瞧你们用的锄头与平时的不一样，是哪来的？”
“县衙提供的，算是借给我们的，等用完了还得还回去了。”那人说着，不舍地摸了摸放在身旁的锄头。
一旁有人小声说：“我听我小舅子的大姑子的姨姥爷说，等开春了，每个村都能领到几样新农具，家家户户能轮流使用。”
“消息可靠吗？是不是还有别的新农具？”
“那可不，陆大人聪明着呢，我有个亲戚在封川县的铁铺，听说还有一个大家伙，就是难造了些。”
楚隽消息比他们灵通，他就是从封川县过来的，据说梁郡守为了打造出那两样农具，召集了全县的铁匠。
真没想到，那个年轻的县令大人竟能想出这些好东西。
“快些吃，吃完好干活，再干两天，这沟渠就挖通了，到时候咱们还能跟着去修路。”
众人干劲十足，一想到路是往自家村子门口修的，干活根本不用人监督。
虽然陆大人说今年只能先修县城附近的路，可这些路修好了，往后他们赶牛车进城都方便许多。
何况他们听人说，这回修路用上了水泥，铺出来的路非常平整，车子在路上跑一点也不颠簸。
洛媱现在就处于一段路的施工现场。
说有多平整也不至于，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压路机，而且水泥质量也达不到后世标准。
但至少能把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土路铺成坚硬的平路，在没有大卡车的年代，这样的路用十年也不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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