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厦十四层（四）
这居然是能直接问的事吗！她不要命了！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
南柯安静站在原地，看向温泠的背影。
徐穆然缓缓抬手，扶着眼镜架，若有所思。
“只有第十四层可以出去。”接待员答道。
“走电梯可以吗？”
徐穆然猛地投递来不可思议的目光。
“抱歉客人，”女人挽了挽垂至耳际的一缕发丝，“我们酒店这架电梯的第十四层，目前暂停服务。”
温泠点头。
“晚上有什么规矩吗？”
“我们酒店的服务宗旨是，夜晚是客人们安睡的时间，还请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打扰他人。”
温泠眯了眯眼。
“麻烦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在这酒店定了几天。”
“七天。”
黑衣的少女不再询问，只是道谢：“知道了，谢谢。”
随即转身欲离开，顺路拽住南柯衣袖。
温泠一直戴着宽大兜帽，此时倒是方便了她回避众人视线打量。
很显然，众人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但无人敢出声，只是以惊惧、不安、敬畏交织的复杂视线，安静目送两人远去。
南柯开启房门的同时，温泠拉了把兜帽，闭眼，还是低声道：“更多详细信息还需要进行探索，但晚上的死亡条件，以及离开条件，应该就是在我问的话里。”
“有什么其他疑问，也可以继续去找接待员。”
被提及的接待员小姐甚至点头示意了一下，吓得离得最近的蒋鸣连连后退。
同样察觉到的温泠微微皱眉，而又重新舒展：“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事的。”
“那万一出事了呢？”人群里的眼镜男其二任严，不禁追问道。
温泠偏头，毫无感情地瞥了对方一眼，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一张纸，一株草木，或者一块石头。
“这本就是一场死亡游戏。”
……
房卡插入电源后，房间内瞬间就亮堂了起来，露出其中还算干净整洁的摆设。
温泠绕过站在电源开关旁的南柯，很快锁定了目标。
其实南柯身上问题也不少，但目前，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温泠小姐？”
听见南柯的声音，窗台边小茶几旁的温泠为他让出了些许空间，露出桌案上的那一堆纸团。
在刚进入房间时，温泠就看见了这些。
温泠已经快速摊开了好几个纸团，其上画着不少线条图案，依稀能辨认出，应该是某个产品logo的设计废稿，各种版本，不同设计。
“……设计师么。”温泠喃喃着。
“嗯？”
“这场魇梦域的梦主，看上去有一定概率是一名设计师。”明确了大致方向，温泠加快了翻看纸团的进度。
南柯帮着温泠一个个展开纸团，还是没说话。
“梦主即梦境主人，根据以往的探索经验，梦主的梦境，是每场魇梦域的构筑来源，找到混在入梦人群里的梦主，并成功突破梦境的起始点，我们就能成功突破这个魇梦域。”察觉到南柯的静默，温泠解释着。
“原来如此。”南柯认真点头。
看完纸团，两人又在房间内其他地方翻找了一阵，但并无明显收获。
众人进入酒店的时间不明，但窗外夜色降临得很快，自天花板角落处的传音筒传来广播提示音，依旧是那位年轻接待员。
隔着传音筒的电流杂音，接待员小姐的声音越发蕴着无机质的冷意，语气却又相当暧昧温柔。
“请注意，明和酒店将在二十分钟后熄灯，请各位客人及时回到房间休息，感谢配合。”
依言，温泠和南柯停下了继续寻找线索的举动，转而开始洗漱。
洗手间除了些一次性洗漱用具，同样并没有其他东西。
可以说，整个房间都相当正常。
“温泠小姐，晚安。”
熄灯的一瞬间，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南柯如是说。
温泠没有回话。
…………
在提示音响起之前，罗亦就已经战战兢兢睡下了。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与久病住院的老母亲相依为命，整日为钱奔波不休，别无所长，过着再简单不过的日子。他现在能做的，就只能是听从安排，努力活下去，回去见他的母亲。
难得的，本以为饱受惊吓、会一夜痛苦失眠的罗亦，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但他又突然在半夜惊醒。
不是他自己要醒，反而像是，某种外力迫使罗亦上下眼皮分开，睁着眼的他其后才被动苏醒。
房间内很黑，很安静，安静得罗亦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像是与这世界都隔绝了开来。
罗亦心跳很快，他试图安慰自己，没什么好害怕的，他旁边床上还有张震呢，就是对方睡得很安静，不打呼噜，没有响动罢了。
没有响动……罗亦突然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罗亦翻了个身，努力放空大脑，本来想继续睡觉，但他的身体深处，又或者说全身上下的各处骨节中，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疼痛，像是被人从头到脚强制掰开、掰折，又重新组装上。
“唔！”一瞬间，罗亦痛得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一声闷哼。
而后，完全不受控制地，罗亦的两条胳膊，突然自肘关节处，被看不见的东西一把“提”了起来，而后是脊椎骨，再是膝盖……罗亦的身体，就这么自顾自坐直，起身，下了床。
这究竟是怎么了？！？
动弹不得的罗亦就像是个牵线木偶，以一种极度扭曲的不自然姿态，被带着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罗亦急了，忙不迭地呼唤身后的临时舍友。
“张震！张震快醒醒！快来救救我啊！”
但无论罗亦怎么喊，那床上被薄被盖着的人形轮廓都毫无反应。
罗亦的指关节也被“提”起来了，他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
“张震——”
轻而易举的，门被打开了。
罗亦“走”了出去。
走廊上也是漆黑一片，黑得罗亦几乎分不清墙壁与房门的区别。
罗亦穿着拖鞋，夜间特有的寒气使得他露在外面的脚踝冰冷刺骨，毫无知觉。
罗亦打着颤，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些什么。
他要死了吗？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吗？
一阵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咒骂声，打断了罗亦的胡思乱想。
是胡大强，他正在开门。
胡大强和罗亦一样，也被不明力量“提”出了房间。胡大强身体动弹不得，嘴上则咒骂不止，各种阴损侮辱性词汇层出不穷，听得罗亦不自觉皱眉。
看见身旁的人影，胡大强猛地被吓一大跳，暂时停下了辱骂。
“小子你也在这？这是怎么了？”
胡大强话还没问完，两人又是身不由己地同时开始动作。
罗亦和胡大强被控制着并肩而立，双双面向走廊尽头那漆黑一片的窗户。
这个夜晚很冷，冷得罗亦觉得自己一身的冷汗几乎要凝成冰，裹挟走他身上所有残余热量，将他冻死在这。
“该死的，老子终于能动了。”
听见胡大强的声音，罗亦这才意识到，他们身上的“线”似乎已经被解除了。
但下一刻，罗亦猛地抬手按住胡大强，他一时间爆发出的巨大力量让胡大强都愣住了。
“有声音！”
“什么？”胡大强虽然满脸不虞，也还是依言勉强放低了声音。
胡大强这才察觉到，他们两人的身后，确实正有脚步声响起，并还在逐渐靠近他们。
哒，哒，哒。
轻缓又规律的脚步声，在这深夜显得越发阴森。
“那个死婆娘来吓唬老子——”胡大强想转身，居然又一次被罗亦强行摁住了。
“别，别动。”罗亦以气音快速说着，“接待员说了，晚上是睡觉的时候，我们……最好还是别胡乱走动。”
“我们不如假装自己不存在，也许不会被发现呢。”
罗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接待员说的是真的，千万别回头，别动。
“嘁！”胡大强不屑地啧声，但他一时也还是听了罗亦的话，没有再动作。
脚步声越发靠近了。
哒哒。
不，不只是脚步声。
罗亦总觉得他已经能感知到来自身后那东西的呼吸，祂还在呻·吟，在叹息。
伴随着“嗬嗬”不止的嘶哑抽气声，罗亦意识到，那东西即将到他们身后了！
当那个脚步声不止的东西最终缓缓在罗亦身后停下后，冰凉的吐息直接擦过他未被衣领覆盖的裸露后颈，罗亦一身鸡皮疙瘩瞬间暴起，手也跟着发软。
一不留神，他就再也拽不住无比暴怒加惊惧不已的胡大强。
“艹他娘的老子就是要看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胡大强猛地一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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