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公主（下）

三．公主（下）

        回忆到此结束，因为方媛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那个跟在方媛后面的贴身侍女早在她开始回忆时便退了出去。退出前照例对方媛的安危表示了担忧，然后被方媛一句话安抚。赵吟昱懒得看她们主仆情深，既然身份已经被拆穿，她也懒得装了，放任自己陷入了回忆，一副不听不看不合作的样子。

        然后回忆就被冒着热气的鸽子汤打断了。

        一股怒气带着些许委屈冲上她的眼眶，她气呼呼地抬起头，却与方媛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这目光太过复杂，仿佛有千斤重的感情顺着它传来，让方媛完全没有了往日在外人面前清冷孤傲，万事无惧的模样。赵吟昱匆匆移开了目光，眼一闭一睁，再把脖子一梗，“要杀就杀，做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是要做什么。”

        方媛没回答她，依旧镇定自若地半蹲在地上，舀起一勺汤，伸到她嘴边。

        赵吟昱低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媛垂在地上的衣摆，看着上面一团又一团的刺绣，直到上面的花样在眼前转起圈来，她才放过它们去盯另外一处。

        看着她这副耍赖的模样，方媛不由得笑出了声。

        赵吟昱震惊地抬起头，一双眼瞪得圆圆的，到有了些小时候的模样。

        方媛看着面前的已经长大成人的公主，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昔日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奶娃娃，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将苦难囫囵吞下，又将来不及消化的变成尖刺从血肉中扎出。

        5岁的玉盈公主喜欢漂亮的姐姐和华丽的衣服首饰，也曾经将小小的身子缩在她的怀里撒着娇，因为受了风寒不能参加她的婚礼而委屈成了一只小包子。

        其实不生病你也去不了，因要在婚礼上搞大事而焦虑的方媛被小小的抱抱治愈，默默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随后便和小姑娘约定回门时给她带上西角楼的鸽子汤。只是后来鸽子汤还在，小姑娘却不见了踪影。直到15岁的少女来到宰相府前，带着满腔的仇恨和压在身上的重担。

        不喝鸽子汤也没关系，方媛放下举得有些酸的手，不动身色的扭了扭手腕。

        “你想去看看祥贵妃的墓吗？”

        当方媛带兵赶到皇宫时，小公主已经不见踪影，她的母妃，那个才貌双绝的楠朝第一美人的尸体是在一口枯井中发现的，发现时伤口流出的血液早已凝固，不可置信和惊恐却依旧持续不断的从不愿闭上的凤眸中流出。

        “你说什么？”赵吟昱已经很久都没听到别人提起过她的母妃了，她惶惑地摆弄着身子想站起来，谁知这腿像是专等着掉链子似的的开始发麻。

        她站不起身，心里又急，理智七零八碎，每一块碎片都在拉扯着她的大脑，一时间脑子里的声音嘈嘈杂杂：

        “方媛在骗你，别信她”

        “你听错了”

        “一定是假的”

        ……

        “母妃！”

        不知是哪一块碎片吼了这么一声，于是所有的碎片开始呼应：“母妃！”“母妃！”

        她在满脑子的母妃中向前伸出手去，死死地钳住方媛的手腕，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傍晚，看着父皇的佩剑从母妃漂亮白皙如天鹅的脖颈前划过，落日余晖在那一刻变成了血红色。她低下头去，将漫天血色赶出大脑，一字一句带着泣音威胁道：“你别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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