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雨来临
皇宫中。
四皇子顾承德傻笑着从几个巡逻的羽林卫面前跑过,回头龇着牙对他们做了个凶狠的鬼脸,却一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那几个羽林卫垂着头拼命憋着笑,忍得肩膀都不由微微颤抖。
“四皇子!”
清秀的小太监福康气喘吁吁追上来,看到他这样子大惊失色,一个急刹车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到他身上,又忙不迭地赶紧扶他起来,可是他身材瘦小,力气也不是很大,晃晃悠悠试图扶起顾承德,还差点被他扯倒。
那几个羽林卫看到这个场面肩膀抖得更厉害,几乎要憋不住笑出声来,为了不露馅忙尽力绷着脸脚步匆匆离开了。
福康费了好大力气刚把顾承德扶起来,看到不远处那几个羽林卫因为低声嗤笑而肩膀发抖的背影,不由有些气恼地涨红了脸,有些不甘心又心疼地帮顾承德掸去身上的灰尘。虽然他只是个卑微的小太监,而顾承德是尊贵的皇子,可他是真的为顾承德感到难过。
淑妃尤怜因为利用顾承德陷害柔妃姜柔却害得顾承德变成傻子,被皇上打入冷宫,之后一直是尤怜身边的太监福盛照顾顾承德,直到几年前福盛生了急病死了,他才被调来照顾顾承德。
虽然所有人都说这个四皇子是个傻子,但是他知道,顾承德是个好人,比这宫里许多人都要好。顾承德虽然傻,却是真正对他好。顾承德不会因为他是一个小太监就看不起他,随意使唤他,也不会把他当个物件。有好吃的顾承德都会分给他,有别人欺负他的时候顾承德虽然不懂但还是会挡在他面前护着他,在他不开心的时候顾承德还会拿好吃的给他笨拙地哄他开心。
可是就因为顾承德是个傻子,即使他贵为皇子,也要被人看不起,遭受那么多非议。就算顾忌着他的身份不敢当面议论,那些背后的嘲讽与讥笑却分毫不会少。
顾承德垂下头看着福康这样的样子,敛起了脸上的傻笑,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伸出的手好像要摸在他头上,却在空中暂停了一下,转为推了他的肩膀。
“四皇子!”福康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稳住身体抬起头才发现他已经又傻笑着跑走了。
“四皇子!您慢点!别摔着!”福康一边跑起来追上去一边焦急地对着顾承德的背影喊着。
顾承德却好像没听到他的喊声,脚步不停继续跑着,一路竟然直奔御书房去了。福康在看明白顾承德的方向以后不由震惊地变了脸色,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去。可是他到底是身材瘦弱体力不如养尊处优还每天疯跑的顾承德,终究还是被他落在了后面,眼看着顾承德冲到了御书房。
守在御书房外面的大总管福德看顾承德这样疯跑过来也是吓了一跳,可是不等他笑着迎上来行个礼再问出顾承德来意,顾承德就一把推开他直接推门闯了进去。
福德吓得面如土色,可他也知道皇上一向宠着这个傻了的皇子,也习惯了他这样,不会怪罪他们这些下人,也就迅速恢复了平静眼疾手快把御书房的门拉好,挥手示意守在边上的其他小太监们都外后撤一撤离远一点。
福康喘着粗气停在他面前,气都没喘匀就忙不迭道歉道:“福总管,是、是我没看好四皇子。”
福德也明白他每天照顾顾承德并不容易,看他这样子也没多苛责他,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说道:“行了你也先退下吧。”
福德看着紧闭着的大门,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去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乌云渐渐聚拢起来,仿佛一个个翻滚着的巨兽,张开大口互相撕咬着。大雨将至。
顾辞正在批阅奏折,看到顾承德就这么闯进来,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奇怪,而是从容放下了笔,慈爱地笑着看着他说道:“承德啊,有事吗?”
这么多年来顾辞对他一直如此,不会因为他变成了傻子而觉得失望,不会因为他听不懂话而不满,也不会因为他的各种胡闹行为而生气。顾辞给了他无限的包容和爱,像疼爱太子顾明泽一样把他带在身边照顾,即使他是个傻子,也没有放弃他,让他像伴读一样跟在顾明泽身边跟顾明泽一起读书习武。顾辞严令宫中所有人不得擅自议论他,不得对他无礼。
顾承德袖子下的手默默攥紧了拳,他不知道要说的话该如何说出口,也不知道这些话说出口之后顾辞会如何看他。顾辞会不会失望?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为自己错付了这么多年的疼爱而懊恼?
他其实不想也不敢面对这样的后果,可是他不得不做出抉择。他知道宫中将要有大的变故,如果他不告诉顾辞,才是真的对不起顾辞,才是真的不孝。他不得不承认,还是顾辞的安危对他来说更重要。
顾承德红了眼眶看着顾辞,缓缓地跪了下去,膝盖沉重得仿佛坠着千斤重物,直拉得他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求父皇饶恕儿臣欺君之罪。”顾承德的声音沙哑干涩。
顾辞看着他,眼里依旧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更没有失望,而是闪动着泪花,充满了欣慰。
顾辞浅笑着扶起他来,柔声说道:“朕都知道。你并没有欺君。”
“父皇……”顾承德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辞,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顾辞竟然早知道他是为了自保假装变成了傻子,并且没有拆穿他,还一直默许甚至纵容他的行为。那么顾辞这么多年来的疼爱,就不是因为他是个傻子,而是对他无限包容?
顾辞抬手轻轻拭去他的眼泪说道:“当年你母妃利用你,是朕没有及时发现及时阻止。朕已经对不起你一次害你受伤了,朕必不会再对不起你第二次。这是朕作为父亲的责任,也是朕亏欠你的。”
这是这么多年来顾辞第一次对他说出心里话。顾辞不是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面对的也不是一个变成傻子的皇子。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真诚的话语和心意。
顾承德扑进顾辞怀里,却感觉到到他父皇似乎消瘦了许多,这让他更加心酸,不由抱得更紧。
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顾辞轻轻推开他试图转移话题,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承德你突然来找朕不只是为了说这件事吧?”
顾承德擦干眼泪,从袖中拿出几张纸来,递给顾辞,蹙眉说道:“近些日子儿臣发现宫中羽林卫有异动,恐生变故,便将一切都记录下来呈给父皇。”
顾辞接过那几张纸,看过一遍,然后对着屏风后面唤道:“高明你来看看。”
顾承德微微惊讶地看过去,就见年轻英气的左羽林卫大将军高明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对顾辞和他恭恭敬敬行过礼,双手接过顾辞递来的那几张纸,认真看了起来。
顾承德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之前一直压在心底的巨石仿佛瞬间消失了,声音也不由带了几分激动和欣喜。
“原来父皇早有准备?”
顾辞没有说话,只慈爱地看着他笑,目光深远。
顾承德可以发现羽林卫的异变是因为他是个“傻子”,所以白静滢还有贾仕凯他们都不曾防备过他。当这个四皇子在宫里傻笑着到处乱跑,嘴里嚷着抓蝴蝶抓蜻蜓抓鸟的时候,没有人会有所怀疑,他们只会在背后笑他是个傻子。
顾凤瑶和他关系很不错。顾凤瑶知道是顾承德的母妃要害她母妃,结果弄巧成拙顾承德才会变成傻子。可是她不会因为他们两个母妃之间的恩怨而对顾承德有什么偏见,也不会因为顾承德是个傻子而歧视他,她只当他是她的哥哥。虽然他们两个同父异母,可是顾凤瑶心疼他的遭遇,就算他什么都不懂,就算她母妃不允许,顾凤瑶也看不得他孤独,会偷偷跑去陪伴他,给他讲故事,给他弹琴,给他唱歌。
因此顾凤瑶和亲队伍离开那天顾承德哭得很伤心,还想要追出宫去,是太子顾明泽拦住他把他带回了宫里。他记得那一天顾凤瑶掀开马车的大红色缀着金色流苏和装饰的车帘,回头看他,妆容精致的公主眼含热泪看着顾明泽和他,满眼的不舍。
所以从那天起他整日在宫里到处游荡,一边喊着“阿瑶”一边好像疯了一般寻找顾凤瑶的踪迹,有时候甚至大晚上还会穿着寝衣跑出去哭着喊着找顾凤瑶。
也是借着这样装疯卖傻的机会他发现了羽林卫的异动,并且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提醒顾辞做好准备。他知道这宫里有人狼子野心,蠢蠢欲动,也知道那人是谁。
来之前他也担心过,顾辞要如何应对这样蓄谋已久的宫变,却没想到顾辞竟然也早有准备。他其实来之前也想过要提醒顾辞派人去保护玉虚观的太子顾明泽,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不过此刻他也明白,顾辞应该早就想到了这点。
高明收起那几张纸,恭恭敬敬对顾辞说道:“皇上,一切准备就绪,臣只需再根据四皇子的记录略微调整几处即可。”
顾辞轻轻点点头,敛起笑容,不怒自威,转身去桌案边拿起他刚刚写好的手谕,郑重地交到顾承德手里。
顾承德心中明白顾辞这份手谕是什么意思,更明白这寄托了对他的信任和期望。他对上顾辞深沉的眼神,郑重地行礼接过。
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让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泥土腥气,大红的宫墙都被浸染得湿透,变成了湿漉漉的暗沉的红色。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暗色的帷幕垂落下来,直逼高高的宫墙,让这被圈起来的世界仿佛更加压抑逼仄,让人喘不过气来。
太医蒋理背着药箱,撑着一把伞脚步匆匆来到了翊华宫。他抬头看了灰蒙蒙的天一眼,微微蹙起了眉,收起伞交给等在门口的小宫女,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跟着白静滢身边的宫女清茶进去了。
白静滢坐在榻上,看到他莞尔一笑,说道:“蒋太医来了啊。”
几年前柔妃姜柔派身边的宫女下毒意图毒害霍太妃,是当时在太妃宫里请脉的蒋理及时发现太妃的茶水有问题,救下了太妃。霍太妃和长公主对他大加赞赏,皇上也因此格外器重他。蒋理本就相貌堂堂,医术精湛,又得了这样的好机会,自然平步青云,成了宫里最受青睐的太医。
蒋理浅笑着恭恭敬敬同她行过礼,打开药箱按规矩请脉。
白静滢慵懒地笑着,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旁边伺候着的宫女都退下。
蒋理的动作微微僵了一瞬,又继续若无其事给她诊脉。
一只长长的红色指甲却伸到他面前,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白静滢弯唇笑得妩媚,一双眼眼波流转仿佛要直直看进他心底,甜美的声音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本宫之前说的事情,蒋太医考虑得如何了?”
蒋理蓦然白了脸色,冷汗从额头滚落,肩膀都微微发起抖来,看着她畏畏缩缩地开口道:“娘娘,就是借微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这样做啊。”
白静滢看他那害怕的样子不由也没了耐心,甩开他的下巴,有点恼怒地指着他骂道:“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你怕什么?有本宫在,二皇子也做好了准备,太子在玉虚观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只要你一副药下去,本宫就能扶二皇子登基,到时候你可是大功一件。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到手的荣华富贵要不要?”
帷幔后清茶听了她的话震惊地睁大眼睛,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出声。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回头看了一眼确认白静滢不会发现,就轻手轻脚地跑了出去。
另一道帷幔后,碧莲看着跑远的清茶,微微勾起了唇角,转回视线看着得意洋洋威胁蒋理的白静滢,眼神阴鸷。
蒋理仍旧有些懦弱地抹了把冷汗,看着白静滢瑟缩着说道:“可是万一被发现了……”
白静滢翻了个白眼,瞪着他压低声音怒吼道:“怎么可能有人发现?二皇子做好了准备,只要你一副药下去,这天下就是我们的天下,到时候谁还能把你怎么样?”
蒋理看着她狰狞的表情,冷汗直流,揪着袖子紧张地纠结了半晌,终于还是有些僵硬点了点头,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皇上这两日有些咳嗽,微臣一会儿要去给皇上送些润肺止咳的汤药。”
“那蒋太医就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白静滢十分满意,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一边说一边轻轻塞到蒋理手里。
蒋理看着手里的纸包,抖着手轻轻把它收好,同白静滢行礼告退离去。
白静滢看着他脚步有些不稳的背影,抚着头上步摇的流苏,轻笑出声。
蒋理从翊华宫出来,结果小宫女递给他的伞撑开,抬头看了一眼依旧阴沉的天和下个不停的大雨,空着的左手在袖子下攥紧那个小纸包,神情晦暗不明。
蒋理的私宅中。
“滢贵妃快要动手了。”
清秀的男子正浅笑着帮蒋理夹菜,听到他的话手僵在了空中,瞬间红了眼眶。
“你是说,蒲苇的仇,可以报了?”
蒋理轻轻点点头,拉过他的手让他放下筷子,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道:“我会帮你报仇的。”
男子轻轻点头,泪水轻轻从眼角滑落。
蒋理又想起那一天,当他发现太妃茶里有毒救下了太妃以后,震怒的皇上很快就命人查出了下毒之人是柔妃身边的宫女蒲苇,蒲苇没有否认,只一头撞死在皇上面前。
他惊魂未定地离开了,却在御花园的角落里看到这个小太监悲痛欲绝地偷偷哭泣。
他认得这个小太监,是淑妃尤怜身边的太监福盛,淑妃尤怜被打入冷宫后他就跟在四皇子顾承德身边伺候。他们相识那时候淑妃还未被打入冷宫,彼时他刚刚成为太医年轻气盛,发现淑妃因为争宠试图让四皇子生病,就直言不讳提醒淑妃不要拿皇子的安慰开玩笑。气急了的淑妃想要陷害他,是这个小太监福盛不忍心看他被陷害,给他报信帮助过他。他从那时起,就暗暗对这个单纯善良的小太监动了心。
他问过福盛才知道,原来福盛和蒲苇两情相悦,却被滢贵妃撞见他们两个偷偷见面,滢贵妃威胁蒲苇如果不去给太妃下毒就找皇上告发他们两个,蒲苇为了保护福盛只能听从滢贵妃的命令。
可是他也知道以滢贵妃的性格,自然不会让知情的福盛再活下去。他给了福盛假死的药,帮助福盛假死逃出宫去,把他带回自己的私宅藏了起来。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滢贵妃没发现他的破绽,皇上却发现了。
那一夜皇上以头疼为借口把他叫来了寝宫,却并不用他诊脉。
顾辞看着他,十分从容平静地说道:“朕知道那个小太监是你帮他假死逃出宫的,他现在就在你家里。”
蒋理大惊失色,冷汗从额头滚落,忙跪下请罪道:“请皇上恕臣欺君之罪。”
顾辞却只浅笑着摆了摆手,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朕说了朕知道,那就不算欺君之罪。只是从今以后,你任何事情都不能对朕有所隐瞒。朕需要一个对朕绝对忠诚的太医。”
蒋理心中百感交集,感恩戴德郑重地谢恩应下。
二皇子顾奉安居住的文成殿。
清茶打着伞一路隐藏着踪迹偷偷跑进了文成殿,拉着顾奉安身边的太监福庆躲进了回廊角落里。
“福庆……”清茶哭着抱上了福庆。
福庆脸色青了青,有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挂上了假笑,拉开清茶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温和地开口问道:“清茶,怎么了?你这么急着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清茶眼里含着泪,惊恐地抖着嘴唇轻声说道:“娘娘她,威胁蒋太医,准备对皇上……”
福庆瞬间脸色铁青,抓着清茶的肩膀压低声音质问她道:“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听到?”
清茶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她和碧莲是白静滢最贴身的宫女,白静滢把他们两个都赶了出去,她自然认为除了她没有别人能听到这件事。
福庆不顾清茶不满的挣扎,没有松开她的肩膀,而是看着她继续问道:“她带着你去贾将军府上和贾将军私会过是不是?”
清茶咬了咬嘴唇犹豫了片刻,看到福庆不耐烦催促的眼神又只能点了点头。
福庆瞬间黑了脸色,拉着清茶避着人匆匆去了顾奉安的书房。
福庆已经气到浑身发抖,抓着清茶的手也控制不住力道,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
清茶想要把手从他手中扯出来,但是他拉得太紧了她根本动不了,又怕被人发现,只能忍着。
“主子。”到了顾奉安的书房外,福庆尽力控制情绪,低声唤道。
“进来吧。”顾奉安听出了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开口叫他进去。
福庆带着清茶进了书房,又迅速回头看了一圈确认不会有人注意,就跪在了顾奉安面前。
顾奉安看到清茶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滢贵妃让你来的?”
清茶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福庆蹙眉看着顾奉安,有些急切地开口低声说道:“主子,清茶说她听到滢贵妃逼迫蒋太医对皇上下毒。”
顾奉安瞬间变了脸色,眼神狠厉猛地上前掐着清茶的脖子拎起她来,质问她道:“还有谁听见了?你都告诉谁了?”
清茶吓得要死,脸都涨得通红,挣扎着说:“没、没有别人知道。奴婢没有告诉别、别人,只告诉了福庆。”
顾奉安听了她的话转头死死瞪着福庆,却看到福庆只是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丝毫没有该有的畏惧或者愧疚。
顾奉安恼了,一把甩开清茶,也不管她趴在地上狼狈地捂着脖子喘息,就瞪着福庆问道:“那你带她来干什么?”
他想不明白,福庆一直跟在他身边,算是个机灵的奴才,他和白静滢的关系,福庆自然也知道。那么如今白静滢计划毒害皇上,自然是为了帮他登上皇位,可这福庆却没头没脑地抓着白静滢的宫女来他这里告状,是什么意思?是想破坏他的计划?还是要威胁他?他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福庆对上顾奉安的阴鸷眼神,自然也看出了顾奉安的怀疑和嫌弃。他不由自嘲,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太监,下贱的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喜欢他,去嫉妒跟他在一起的滢贵妃?可是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不忍心看着顾奉安落入那个蛇蝎毒妇的陷阱,被她白白利用,葬送自己的一切。这么久以来他勾引清茶,想要了解白静滢的一切动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顾奉安。
福庆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看着顾奉安说道:“主子,您觉得滢贵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帮您吗?滢贵妃曾经去过贾将军府上和贾将军私会,清茶可以作证。滢贵妃要您劝皇上把公主嫁去和亲,结果公主失踪在沂州,贾将军就借着机会去了沂州。他本就和沂州刺史相熟,您有没有想过他去沂州是为了什么?”
“狗奴才!你在胡言乱语什么?”顾奉安怒极,一巴掌狠狠扇在福庆脸上,喘着粗气恶狠狠瞪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万万没想到他身边这个一向听话的小太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他的决定指手画脚。
清茶在旁边吓得惨白了脸色,泪流满面震惊地看着福庆,震惊到失语。她是真心喜欢福庆才会把她的秘密都告诉他的,却没有想到福庆竟然丝毫不给她留余地,甚至连她陪着白静滢去贾府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能直接对顾奉安说出来,他又不是不知道顾奉安和白静滢的关系。清茶觉得福庆疯了,她好像根本不认识这样的福庆。
福庆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抓着顾奉安的袖子说道:“主子您清醒一点。您其实也明白吧?那个毒妇想要扶上皇位的是她的姘头贾仕凯,不是您。不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我不想看您走上绝路。”
福庆的眼里闪动着泪花,执拗又决绝地看着顾奉安。虽然他尽力克制,可是他那样不管不顾的话语已经透露了他的歇斯底里。
清茶看到他那样孤注一掷的样子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疯了一样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用头撞着地面,仿佛搁浅在陆地上要干死的鱼,挣扎着从死死咬着的嘴唇间泄露出压抑着的绝望崩溃的哭泣和嘶吼声。
他眼里只有顾奉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福庆从一开始就是在骗她,接近她只是为了想要得到滢贵妃的消息罢了。清茶以为自己选择来告诉福庆这个消息花费了自己全部的勇气是值得的,却发现福庆同样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去守护顾承德。真是一个笑话。
顾奉安红着眼睛掐着福庆的脖子死死瞪着他,用力到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突出。他不是傻子,福庆说的话他其实也能明白。他只是不能接受,不愿接受。他从来没有想过白静滢竟然一直在欺骗利用他,还想利用他当贾仕凯篡位的踏板,让贾仕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踩着他顺利上位,他不敢相信他为白静滢付出了这么多竟然只换来了利用和欺骗背叛。
福庆也红着眼睛,因为窒息涨红了脸,却倔强地梗着脖子直视着顾奉安,不肯退让。
砰的一声打断了凝固的气氛,顾奉安和福庆回过头去,震惊地看到清茶一头撞死在门框上,鲜血从她额头上流下,流过她惨白的脸颊。
顾奉安吓了一跳,猛地松开了掐着福庆脖子的手,看着自己颤抖着的手,仿佛那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没有退路了。”顾奉安失魂落魄地呢喃着,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福庆,猛地抓起书案旁的剑,直接刺进了福庆的胸口。
福庆因为疼痛皱起了眉,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抓着顾奉安的手把那把剑刺得更深,他也因此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飞溅在顾奉安的身上。
顾奉安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甩开手退后一步,看着福庆倒在血泊中,惊魂未定一般喘了半天粗气才平复过来。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福庆冰凉指尖的触感,可福庆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福庆跟了他许多年,就算他只当福庆是个奴才,却终究和别的奴才不一样。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是真的站到了悬崖边上。唯一一个肯为他考虑希望他回头的人已经被他亲手杀掉,所以明知道白静滢在利用他明知道前面是绝路他也再也无法后退。
窗外风雨交加,顾奉安看着瘫在门框边的清茶的尸体和脚下血泊中福庆的尸体,默默攥紧了袖子下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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