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桃花扇
青元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呼吸之间全是竹子的清香。
她坐在炕上,怔怔地看了桂花一会儿,低下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
桂花递了一盏蜜水上来,笑道:“热水备好了,奴婢服侍姑娘沐浴更衣。”
青元接过来一饮而尽,清香爽口,感觉整个人都清明了几分。
沐浴更衣之后,青元对着镜子前后照了照。她这次光过来一个人,只能穿公主府准备的衣裳。
上身一件苍葭色绣米汤娇缠枝莲花纹绫袄,下着一袭月白色的十二幅月华裙。头发梳成个小流云髻,斜簪一枝嵌宝点珠的碧玺芙蓉花步摇,旁边几朵粉晶珠花。耳朵上仍旧戴着玉莲花耳钉,腕子上悬了一对金镶锦鲤吐珠镯,腰间佩一只青玉透雕莲花纹花囊。
青元满意地点了点头,自撩了帘子出来。
外间里备好了早饭,有一道野鸡崽子汤散发着诱人的浓香。
楚莲身穿苍葭色锦袍,站在八仙桌前,拿着汤勺往碗里盛汤。
青元快步走到桌边坐下,笑盈盈道:“我正念着这个味儿,不想今儿就能吃上,真是再好不过了。”
楚莲把汤碗递到青元跟前,关切道:“悠着点儿吃,当心烫了嘴。”
时间一点一点地慢慢流逝。
青元用过了早饭,歪在椅子上等着喝茶。
楚莲轻咳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瞥了青元一眼,道:“表妹是不是忘了什么?”
青元抬眼望了会儿天,才猛得一个激灵,想起来了。
她起身小跑到内室里,桃花眼环视一圈,抓起枕边的扇子走了出来,小胖手递了上去,脆生生道:“这个给你。”
楚莲轻轻展开来,是一把桃木全骨扇。
整把扇子皆由桃骨穿成,没有娟面或纸面,镂空处以桃叶为形。扇面上绘了一枝红艳艳的桃花,与底下的桃骨浑然一体。画中桃花枝倒悬,弯曲有致,颜色鲜丽,气韵生动。扇子底下垂了一只白玉雕琢的小兔坠儿,圆润通透,小巧玲珑。
楚莲把小兔坠儿托在手心里看了好久,雕功还算不错,憨态有几分像湖目,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个兔子精。
青元偷瞄一眼,只见他握着桃花扇的一双手明晃晃的,泛着莹润剔透的光泽,同白玉别无二致。
她偷偷在心里琢磨,这份生辰礼费了好些功夫,他会不会不喜欢……
按照常理来说,青元应当拿起针线绣个香囊荷包什么的,可是她的绣活着实拿不出手。虽然大冬日里送把扇子怪怪的,但他们这些公子哥不就是喜欢拿把折扇摇来摇去地装风雅吗?
楚莲果然盈盈地摇了起来。
似那凤凰展翅来,摇开一树桃花香。
楚莲揣了扇子到袖子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青元。
青元的脸颊一寸一寸地开始泛红,直到整张脸都红透了,楚莲才出了声:“还有呢?”
青元脑袋一嗡,还有什么?还要有什么!
楚莲指了指她手上的玉兔戒指,斤斤计较道:“扇子是戒指的回礼,我的生辰礼在哪儿,表妹该不会没有准备?”
不等青元反应过来,他连忙追加一句:“我也不要旁的,只要表妹应我一件事。”
青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大清早的就那么殷勤小意,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她不由纳闷起来,他是有多不情愿她去江南。又不是去了不回来,就不许她任性一回?
楚莲见她磨磨蹭蹭地不肯答应,收敛了笑容,冷冷哼了一声。
青元端起茶盏一口饮尽,手往桌上重重地一搁,赌气道:“行了,我不去江南了,满意了吧。”
楚莲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并未在意她的赌气,眉开眼笑道:“咱们可是说好了,不许反悔。”
青元气呼呼地扭头到一边,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楚莲把椅子拉到她身旁坐下,拽了她的手过来握住,轻轻一笑:“我们拉个钩。”
拉钩?这不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吗?
青元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桃花眼好奇地望着他。
见他当真钩了她的小手指,生疏地念了一串顺口溜,还认真地拿大拇指盖了个章。
青元呆了呆,盯着指腹瞅了好一会儿,总觉得那里真有个看不见的章,正灼灼地发着热。
楚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懒洋洋道:“表妹记好了,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青元心里陡然一抖,感觉浑身似针刺一般难受得不行,赶紧吃了颗粽子糖压压惊。
楚莲瞟了一眼糖盒,漫不经心地问:“哪儿来的?”
回京这么久了,那几盒姑苏来的粽子糖不可能还没吃完。容公在江南荣养,临安侯留在京都支应门庭。世子容君寻时常往返两地之间,给小表妹带盒糖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楚莲这厢在七想八想,不情愿小姑娘去江南的想法愈发强烈。
青元捧了糖盒到他跟前,桃花眼笑眯眯的:“这是我自己做的,表哥尝尝看。”
楚莲心下微喜,拣了一颗含在嘴里,眉头瞬间拧成了结子。
薄荷怎么可以和生姜混在一起!
青元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来。
晶亮的眸子里全是他的身影,一笑起来,两个梨涡就盛满了酒。
酒不醉人人自醉。
楚莲吮了吮口中的糖果,甜腻腻的,整个人都浸在了蜜罐子里。
当日夜里,青元埋在被子底下后悔不已。
她怎么又被他牵着走了。
难不成她日后遇上他都要落下风?
楚莲倒是做了个美梦。
销金帐掩水沉烟,魂断方知春已去。
翌日一早,在水华苑请完安之后,青元提出了告辞。
不请自来,本就失了礼数。昨日紫阳长公主强行挽留,她推辞不过,才多住了一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去了。
紫阳长公主见青元坚持,心下遗憾,还是安排了马车送她回府。
马车徐徐出了紫阳园。
楚莲僵着一张脸,骑在高头大马上。
青元撩开半边帘子,露出半张小脸,神采奕奕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表哥男子汉大丈夫,和我一个姑娘家挤马车算什么事儿。”
说罢利落地拉上车帘,徒留楚莲在寒风中瑟瑟。
他身上并不冷,周遭却环绕一阵萧瑟之感。楚莲瞥了一眼车窗,里边传出来一阵少女的娇笑声。驱马靠近了些,只觉有香气透过车厢缝隙丝丝缕缕地往外渗,在风中欢喜游弋。
青元又撩开了车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起了天。
小脸被北风吹得红扑扑的,桃花眼里蕴着水光,柔情动人。
楚莲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冰凉冰凉的,眉眼愈加柔和,语调异常温柔:“表妹进去吧,有话以后再说。”
青元嘟了嘟嘴,懊恼道:“这不是怕你无聊嘛!”说完刷地一下拉紧了帘子,顺便小小白了他一眼。
马车行驶到了二门上。
薛青璟早得了消息,出来迎楚莲。
青元在垂花门上下了车,先走到寿客院给白太君请安,再去清客院见容氏。
容氏正在指点青瑶管家理事,须臾,春芽过来禀报族里来了人,过一会儿,又有小丫鬟来问客房事宜。
容氏忙得焦头烂额,只随□□待两句话,便打发了青元。
青元逮了一根草,编成一只蚱蜢,拎着去了东府。
薛家姑娘年满十二周岁就要独院居住,青悦也不例外。她分到了一处极小的院子,只有窄窄的三间屋。一间做了卧室,一间做了书房,当中的明间摆着一套桌椅,再支个绣架,便放不下旁的摆设。
青悦接了草编蚱蜢,赞道:“六姐手真巧。”
青元拿眼睛看了看绣架,笑道:“七妹才是真正的心灵手巧,这牡丹花绣得跟真的似的。”
青悦端了一盏茶过来:“是六姐的花样子描得好,六姐得了空再给我画几个。”
青元爽快地答应了。
她刺绣虽然不行,花样子倒是画得不错。好歹学了□□年的画,画个花样子不过是小菜一碟。
青悦抿了两口茶,欲言又止。
青元直言不讳地问:“七妹遇上了麻烦?”
青悦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是二姐婆家的事。”
薛家四老爷薛怀礼走科举出仕,现任从五品翰林院侍讲。薛怀礼和赵翰林同在翰林院任职,兼有同窗之谊,两人关系深厚,遂定下了儿女亲事。二姑娘青欢嫁的正是这位赵翰林的独子,赵思桦。
翰林院是清苦之地,赵家家资也不丰厚。虽说不至于指着青欢的嫁妆过日子,但赵思桦前年中了举人,来日做官少不得需要钱财打点,这时候不供着青欢,到时候她怎么可能愿意出银子。
青元不由诧异道:“赵家怎么了?”
青悦不屑地弯了弯嘴角:“二姐夫心急得很,整日里不想着温书考进士,只盼望着一步登天,没成想跌下来了。赵家夫人不怨宝贝儿子没本事,倒怨二姐不尽力。”
举人出身是可以当官的,但要等有缺才能补,而且通常会被授予知县以下的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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