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红烛
屋外月上中天,屋内红烛高照。
青元拿清水香茶漱了三次口,扯过一条帕子擦了擦嘴角,接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顺势往后倒了下去。
楚莲坐在暖阁里,手捧着书卷。
青元偷偷瞄了他一眼,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喊他。
喊什么呢?
夫君?好羞耻。
相公?太做作。
爷?有点疏远。
……
楚莲徐徐然走到床边,目光灼灼道:“城碧是不是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看她吃好了也不吱声,他故意多坐了一会儿。然而青元就像没瞧见他这个人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再不过来,恐怕她就要闭着眼睛睡着了。
青元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问:“你睡里边,还是睡外边?”不等楚莲回答,又抬头道,“我明儿要早起,你睡里边儿。”
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动作利索地铺好两床大红鸳鸯被,双腿随意跪坐在床尾,桃花眼笑盈盈地看着楚莲,双手做了个“请君入被”的姿势。
楚莲盯着她看了片刻,慢腾腾地爬上床,挪到了里侧。
青元迅速放下大红帐缦,飞速溜进自己的被窝里,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半张脸在外面。
楚莲轻轻对她挑了挑眉,心底好笑又无奈。
青元往上扯了扯被子,磕磕巴巴道:“表哥,时辰不早了,快些安置吧。”
楚莲淡淡地唔了一声,和衣躺下,面朝青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肉嘟嘟的脸蛋长开了,蜕变成精致绝伦的鹅蛋脸。桃花眼一如既往的魅惑人心,两弯眉叶形如展翅高飞的燕子,樱桃小嘴抿得紧紧的——
青元往上提了提被子,两只手牢牢抓住被角,不让楚莲有一丝可趁之机。
楚莲轻轻靠了过来,和她枕在同一个枕头上,低声道:“眼下时辰还早,表妹不如跟我说说回京路上的见闻。”
淡淡的酒味飘了过来,很好闻,不像她爹,喝多了酒身上臭臭的。
青元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娓娓道来。
楚莲时不时应和两句,引着她不停地往下说。他的头越靠越近,他的手悄悄伸进旁边的被窝。
青元猛地一激灵,手脚并用地往床边躲。
楚莲手上一用劲儿,将她捞到了自己怀里,一低头,含住了她的耳珠。
青元身子震颤一下,挣扎着挣扎着,就不动了。
楚莲手上的动作像剥粽子一样,先解开缠在腰带上的两个同心结,再剥开一层又一层的粽叶。
一只莹白小粽映入眼帘。
青元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她的小脸隐隐发白,双目紧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吸急促,牙齿上下打架,嘴唇哆哆嗦嗦。
鸳鸯被里成双对,满堂惟有烛花红。
青元咬紧牙关,静静等待。
过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只见楚莲反手撑脸,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小衣瞧。
凤眸流转,笑盈盈道:“我在想,这上头绣的难不成是鸳鸯?”
青元翻身坐起,随手抓了一件外衣盖在胸前,低声道:“是天鹅。”
她的刺绣不行,一整套嫁衣的活计只绣了最里边的小衣。
“黑天鹅。”她补充道。
楚莲吃吃地笑了起来:“绣得不错。”
青元郁闷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穿在里边又看不见,丑一点有什么关系。”
丑是丑了点,可她绣这对黑天鹅的时候,心里边满是甜蜜。绣了又拆,拆了又绣,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一个成品。
他居然笑她,简直可恶!
楚莲也坐了起来,手伸到背后揽住她的腰,用哄小孩的口吻道:“不丑,一点都不丑,绣得好极了,怪我眼神不好没看清楚,城碧再让我瞧瞧。”
青元扭扭捏捏地放下胸前的外衣,脸往外侧了侧,盯着龙凤喜烛平稳心神。
楚莲眯着眼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认认真真地称赞了一通。
听着他夸张的溢美之词,青元忍不住笑出了声,整个人奇迹般地放松下来。
楚莲搂了她在怀里,温柔地问她用了什么线,使了哪些针法,绣了多长时间……
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过了很久,变成一阵接着一阵的喘息声,一声更比一声高。
青元嘤咛一声,趴在了枕头上。
在冲上云霄的刹那间,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真是一场梦,就让她永远活在梦里。
这个夜晚,春天提前到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红喜烛尚未燃尽。
楚莲借着烛光看了看怀里的妻子。
她睡得很沉,呼吸声轻缓而平和,红衾下,双手双脚蜷缩着,像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他不由想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脸,低声道:“看你往哪跑。”说完自嘲地笑了。
昨晚,他们互相拥有了彼此。
她跑不掉,难道他就逃得掉?
不,他不想逃。
这是他盼望了多少个日夜盼来的现实,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
东次间的门被人推开,红枣走到水晶帘子前面,恭敬道:“大爷,大奶奶,该起了。”
楚莲支起手肘撑在床上,俯身贴近青元的耳边,柔声道:“城碧,起床了。”
青元瞬间皱起了眉头,抬脚踢了一下被子,迷迷糊糊地摇着头:“今儿不去上学,城碧不起床。”
楚莲忍不住嘴角噙笑。
她在江南的清晨,竟是这般赖床。
昨夜哄着她洞了房,现下还要哄着她起床才行。
楚莲低头在她眉心、眼睛、脸颊、唇上吻了一遍,一面轻啄,一面轻哄:“小城碧,再不起就迟了。”
青元倏然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慌里慌张道:“完了完了,上学要迟到了。”说完顿觉身上一股凉意,低头一看——
不着寸缕。
“啊——”
她尖叫着跳进被窝,拿脚乱蹬楚莲:“出去出去,你快出去!”
她的脚丫子白白的,犹如两只蝴蝶在空中飞舞。
楚莲大掌揣了她的小脚在怀里,忍着笑道:“我出去我出去,我穿上衣裳就出去。”
闻言,青元彻底清醒。
昨夜,她和一个男人做了最亲密的事。
她已经嫁人了,是楚家的媳妇,是楚莲的妻子。
想到此处,她立刻瞪了楚莲一眼,埋怨道:“怎么不早点喊我,耽误了敬茶怎么办!都怪你。”
楚莲哈哈笑了起来。
去了江南两年,脾气还是同从前一样。遇事不管对错,先倒打一耙再说。
站在帘子外的红枣诧异不已。
大爷不难伺候,但脾气实在称不上有多好。往日里脸上虽带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更不用说像眼下这般恣意大笑。虽然她没有亲眼瞧见,但是只听听内室里的动静,就能明白大爷对大奶奶的在意。
她不像海棠那般看不清形势,竟然仗着自己是大爷唯一的通房,跑去打压当家主母。当真是愚蠢!
听见里头叫人,红枣带着四个小丫鬟进了内室。
外衣中衣里衣足衣全部扔在地上,里头还裹了钗环囊佩。屋内飘荡着一股羞人的气味,五个未经人事的丫鬟忍不住涨红了脸。
红枣带着两人收拾好地上,另外两个小丫鬟也从浴室里边走了出来。
“爷,都备好了。”红枣垂首道。
楚莲懒洋洋的声音从帐子里传了出来:“都出去罢,等叫人你们再进来。”
红枣应声,带人退了出去。
青元裹了一件墨绿色的蜀锦外袍,商量着问:“我等会还要梳妆打扮,表哥让我先洗好不好?”
楚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青元若无其事地低了头,轻咳一声道:“表哥先去也是一样。”
楚莲身子往前倾了倾,两只手环抱住她的腰,低头抵在她的额头,语气暧昧道:“凌霄馆的浴池不小……”
他没继续往下说,青元已然明了。
手指头在被子里搅了搅,眼一闭心一横,视死如归道:“不许动手动脚。”
楚莲立时笑开了花:“城碧想什么呢。我想说的是,凌霄馆的浴池不小,凫水也没问题。”
青元当下又羞又恼又气,还掺杂一丝疑惑。
他是知道她会凫水的,但他怎么会想到她在浴池里凫水。
青元脑海里灵光一闪,瞠目结舌道:“你……你在金梅庄——”
楚莲当即捂了她的嘴,眼眸里闪过一丝懊恼。
怎么就说漏了嘴!
青元在醉霞泉里凫水玩的时候,他正好站在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上。他本意是想站在高处观察一下地形,没想到竟瞧见了她。
清凉如水的月光下,她宛如美人鱼一样跃出水面,珍珠般的水珠为她镀上一层薄雾般的银光,耀眼得不似凡人。
隔天,他命人挪走了那棵大榕树。
青元被捂了嘴,说不了话,只能呜呜呜地乱叫。
楚莲松开手,一把抱起她进了浴室。
“再不快些,真要迟了。”
他这么一说,青元立刻不吭声了,乖乖地趴在他的肩头。
楚莲剥了她的衣裳,搂着人进了浴池。一入水,青元就灵活地游开了。两个人隔着九尺远的距离,互不打扰地洗干净自己。
凌霄馆的浴室有嘉荣居正房那么大,也是三间屋子。西边一间是灶火间,挨着水井口,通过辘轳架和引水管将井水倾入铁釜,铁釜上方埋有铜管,通向一墙之隔的浴池。东边一间是洗漱间,与内室北墙相通,当中用屏风和软帘隔着。最中的一间是浴池间,大理石砌成的葫芦形浴池,池子里头加了黄柏、苦参、蒲公英。
青元泡了药浴出来,顿觉全身舒坦不少。
红枣上前来伺候更衣,笑道:“爷在外边看书。”
青元微微颔首。
不在也好,省得她不自在。
敬茶要穿的一身行头,葡萄早先交给了红枣。红枣和花生两个按着她的交待替青元梳妆打扮。
外头一件朱殷色绣百合花大袖衫,里边一件海天霞直领对襟洒花长褙子,内搭小红色绣缠枝蓝莲花交领衫,下头一条石榴红洒金十二破裙。头发梳成凌虚髻,正中插一枝点翠嵌珠宝如意华胜,斜簪一枝赤金镶翡翠挑珍珠步摇。
青元妆扮完毕,快步走到东次间,在楚莲跟前优雅地转了一个圈,莞尔一笑:“好不好看?”
楚莲眼中含着蜜意,抬手扶了扶步摇,语气宠溺道:“好看,咱们家城碧最好看。”
青元顿时乐不可支。
楚莲看了她一眼,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青元摇了摇他的袖子,嗔笑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楚莲神情一滞,转瞬笑开了花。
红枣只觉得诡异,太诡异了。
大奶奶说大爷傻,大爷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挺高兴。
难不成真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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