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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长憬思番外


  容杳躺在病榻上闭目养神,她的睡眠有些浅,却还是睡着了。

  之后便又开始重复了那个梦境,还是同样的人,只是情景已经有所不同了。

  脑海中浮现的,不仅仅是画面,还有他们的对话。

  “你真要嫁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对,我要嫁给你。”

  “我比你大十岁。”

  “那又如何?”

  “我是你哥哥。”

  “不是亲生的。”

  “我是一个病重之人。”

  “我不介意。”

  “我活不了多久,我若是死了,我的妻子,也不能活。”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能活多久,反正我是你养大的,这么多年都没分开过,你要是死了,我就给你陪葬!”

  你要是死了,我就给你陪葬。

  容杳忽然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不安急促地呼吸着,似乎想要平复自己被吓到的心情。

  周围静悄悄的,月光照着窗纸的剪影在地面上安静地匍匐着。

  容杳茫然地环顾了一周,见是在自己的房间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了院子外面,只见明月当空,柔白朦胧的月光仿佛轻纱一样,笼罩着夜幕深沉的四周。

  初春的天气有些凉,院中的梅树的枝干枝叶太小太少,看起来光秃秃的。

  容杳站在长廊下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空很久,头顶上一盏灯火亮着虚弱朦胧的光芒。

  空中孤月,凉意清风。

  一阵似有若无的琴声忽然从远处传来,虚无缥缈,就像抓不住的朦胧月光一般。

  容杳听见这琴声,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朝着某个方向看去。

  忽然,她举步朝着院门外面走去,黑暗中,她几乎要看不清前方的路,可是她的步伐却异常地坚定。

  仿佛在走一条熟悉至极的路,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够到达某个地方。

  容杳最终停在了一座封锁的院子面前,院门被锁住,铜环上的锁泛着清冷的光,虽然是旧的,可是却很干净。

  一扇门和一把锁,隔绝了容杳前进的方向。

  容杳看着这座院子,清澈却平静的眼瞳中渐渐地有了疑惑。

  她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不知为何,心脏忽然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痛楚和悲伤。

  两行清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从她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她伸手推开院门,铜环上的锁一下子掉落在地。

  竟然没锁。

  院门吱嘎一声打开,发出难听沙哑的声音。

  院子并不如容杳所想的那样破败,反而十分干净。

  院子里也种着梅树,地上未见分毫落叶,想来是有人常来打扫。

  容杳想到了院门的那把锁,她站在院子里,借着朦胧昏暗的月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进入这个院子,她只觉得亲切。

  府中的下人告诉她,这是前家主,也就是她哥哥生前居住的院子。

  离她所住的院子并不远,可是容杳十年来,却未曾进来过。

  因为她每每经过,都会看见院门被锁住。

  不是没有好奇过,只是……

  容杳如今看着这干干净净的院子,想到了那把年岁已久却还是干净的锁。

  容叔告诉她,前家主死后,这院子已经被封锁,不许人进。

  这样干净,明明就有人经常进来打扫。

  不许人进,呵,不许的,只是她一个人吧?

  容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冷笑。

  她又朝着屋内走去,屋内亦是干净的,只是过于冷清孤寂,好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了。

  时时刻刻前来打扫的人,一定都希望这个人可以回来吧。

  容杳站在屋内,目光打量着整间屋子,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却刺得她的心脏几乎不能呼吸。

  这个地方,让她难受地喘不过气。

  月光从窗外透进,照在了一把桐木琴上。

  容杳轻轻抬手抚摸上这把桐木琴,指尖微挑,琴弦发出“铮”的一声。

  这屋子里的琴,和她屋子里的瑟,是同一种材质的。

  琴……瑟……

  容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原先在船上被撞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她捂着脑袋,摇晃了几下,忽然间余光一扫,看见了一旁书案之后的一张轮椅。

  这张轮椅……

  容杳呼吸一滞,她朝着那轮椅走去,抚在琴上的手却不小心扫到了什么东西。

  那黑色的物体滚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像是瓷瓶。

  这清脆落地声响起之后,窗外的月光忽然照向了那张轮椅的方向。

  容杳看去,只见那原本还空荡荡的轮椅和书案前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

  正是容杳先前梦境中的那两个人,只不过,如今他们的身形和样貌,都清晰了一些。

  那身形瘦削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脸上是病入膏肓的苍白之色。

  身侧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手中的托盘盛放着两个汤药。

  “杳杳,今日的药,我一人喝便可以了。”

  “不用,我陪你,哥哥喝了药,病会好得快一些。”

  “你怕苦,那抽屉里有蜜饯,去拿一些过来。”

  那男子对那姑娘吩咐道,姑娘将药放在了桌面上,转身去拿了蜜饯。

  容杳看见那个男子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子中透明的液体缓缓地倒入了其中一个药碗。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男子的神情有些茫然,还有些纠结。

  清俊苍白的脸上藏匿着淡淡的哀伤。

  他将瓶子收好,那姑娘也拿着蜜饯转身回来。

  她并没有发现男子的举动,和那男子一起,将桌面上两碗浓黑的药汁一起喝完。

  喝完之后,那姑娘俏丽的小脸上很快皱了起来,显然是被苦的。

  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轻轻地笑了一声,递了一颗蜜饯塞进了女子的口中。

  “哥哥也吃。”

  “嗯。”

  房间内太过安静,容杳看着两人的举动,顿觉不安和紧张。

  她想提醒着那姑娘什么,可无端更担心的,却是那男子。

  那年轻的男子喝过药,却并没有见气色回转,虚弱无力的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

  “哥哥,休息一会吧。”

  “杳杳,有些话,我想要对你说。”

  作为轮椅上的年轻男子拒绝,忽然轻声地开口,他握住了女子的手,笑容轻柔间竟然带了一些惨淡。

  那女子怔住。

  病弱将亡。

  这是容杳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

  她紧紧地盯着那个男子,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的容颜上描绘着。

  忽然,她的眼睛所见之时,脑海中朦胧的画面和人影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像是破碎斑驳的壁画一点一点被人拼凑黏贴起来,那些原本模糊朦胧的景象,一下就清楚地展现在了她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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