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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憬思番外下


  像是破碎斑驳的壁画一点一点被人拼凑黏贴起来,那些原本模糊朦胧的景象,一下就清楚地展现在了她的记忆中。

  她看见那男子的容颜和唇,随着这男子苍白薄唇的轻启,脑海中浮现了同步的声音,

  “杳杳,你知道,这世间如意之事为何吗?”

  “不知。”

  “是轩窗远眺,木樨凭栏落笔描。

  是月影横斜,故地余香犹在旧袍。

  是天赐良缘,于你。”

  那年轻病弱的男子问道,在女子摇头时,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异常,像是初阳之下缓慢消融的雪水,又像是雪峰之顶悄然绽放的雪莲。

  他轻抚着面前姑娘的眉眼,仿佛将此生的温柔和缱绻都给了她。

  “杳杳,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遇到了你,我曾败北,也曾迷失自己,可至少,我还有值得等待,值得追求的东西。”

  “你说你要嫁给我,我很开心,不管你是为了平息府外的流言,还是为了让我安心,可是和你成亲,我没有后悔过。”

  “你尚且年少,还有大好的时间,所以不必在我一人身上磨搓,我们成亲的消息,并未传出府外,我和你也未有夫妻之实,我死后,你可自行改嫁,容府的一切,我都留给你。”

  那声音清楚明了地在容杳的脑海中响起,容杳的眼底朦胧了一层水雾。

  她看着那个交代遗言的男子,眼泪和那个懵懂年幼的女孩一起落下。

  容……长……憬……

  容长憬看不见站在一边的容杳,他能够看见和在乎的,是眼前这个和他一样悲伤的女孩。

  女孩的眼泪一串一串地从眼眶里滑落,男子的手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颊,替她擦拭泪水,可是这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擦不尽。

  清俊苍白的脸颊笑意柔和清浅,却更添了几丝无奈和伤楚

  “杳杳,别这样,我该舍不得你了。”

  “杳杳,我的人生是我的,你的人生是你的,只要你清楚自己在追求什么,那么,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吧。”

  “可是我追求的,就只有你啊,哥哥,不要离开我。”

  女孩摇头,透明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出,像是破冰的天泉水,清澈透亮。

  “任何一个人离开你,都并非忽然做的决定,就像树叶是渐渐变黄的,故事是缓缓写到结局的,我本以为我的故事平淡无奇,可你的存在,让我的故事多了很多的色彩。

  只不过……只不过,杳杳,我们的故事,该结尾了。”

  轮椅上的男子轻柔地说道,女孩在他的身前跪下,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她难受地说不出话,只能不断地摇头,

  “才不会,我们拜过天地,行过大礼,就算你死了,我也会陪着你,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去地底下做夫妻,我说过的,你死了我就给你陪葬。”

  容杳身子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她的眼泪流了一脸,整个人抽噎地要喘不过气。

  心脏是撕心裂肺地疼痛,她用力地揪着胸口的衣襟,将自己的脸低垂在胸前,瘦弱的背不断地耸着。

  她看见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虚幻,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容长憬不见了,十年前的她也不见了,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他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她却还忘记了他。

  无尽的孤独和痛楚笼罩着她,容杳咬唇唇,心脏实在是太难受了,让她痛苦地不能自已。

  ……

  容府,天色未亮,容府的下人们不过刚刚起床,一道苍老的身影便匆匆地跑到了杳安院。

  昨天他打扫完院子,好像忘记了锁院门。

  管家急促地小跑着,本就苍老的身子因为这急促赶路而气喘吁吁起来。

  待看见近在眼前紧闭的院门,他忽然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只松到了喉咙里,就被梗住了。

  地上掉落了一把锁,院门有着被推开的痕迹。

  管家心一惊,走进院门,见那屋门开着,不由着急地加快了步伐。

  只见昏暗的屋子内沉寂一片,仿佛还是原来毫无生息的时候。

  可管家的步伐却在珠帘外停住,苍老的背脊微微僵硬着。

  “家……家主。”

  珠帘内的书案前,一女子瘫坐在地上,她轻轻地抚摸着面前空旷的轮椅,那双清澈琉璃的眼睛此刻却是黯淡一片。

  仿佛天河里的星子忽然陨落,身影本就瘦弱,此刻看起来,不知为何如此寂寥哀伤。

  室内光线朦胧,周围物景摆设皆是死气沉沉,仿佛感染了主人家的哀伤和难过一样。

  管家颤抖地看着那个沉默悲哀的女子,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眼前的景象,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哥哥的墓在哪里?”

  女子忽然开口说道,声音甚是平静,却听得管家心底一颤。

  “家主,你……你记起来了?”

  “他的墓在哪里?”

  容杳又重复了一遍。

  “在……在南山后,家主……家主可要去看看。”

  “不急,我听说,哥哥在江左有一个父母双亡的侄子,容叔,你将他接过来吧。”

  容叔震惊地抬头看着容杳。

  只见她目光是骇然死寂的平静和黑暗。

  他的眼睛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低头哑着声音说道,

  “是。”

  ……

  容杳醒来的时候,站在一条长长空旷的路上,她正茫然不知所措时,耳边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容杳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身边站了两个穿着黑白丧服的鬼。

  手中拿着长长的穗杆,对上自己的目光,便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大大而苍白的笑。

  黑白无常……

  “这是黄泉路吗?”

  “对,过了黄泉路,前面就是奈何桥了。”

  黑白无常点头,带着她朝着奈何桥走去。

  一路上,容杳打量着地府的景色,有些阴暗,不远处,有着延绵百里的曼珠沙华。

  奈何桥就在眼前,容杳看见排着长长队伍的魂灵。

  他们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白色丧服,一个个等着喝孟婆汤投胎转世。

  容杳看着这长长的队伍,问道,

  “我哥哥……我能见到我哥哥吗?”

  “姑娘,你哥哥很多年前就已经投胎转世了,你在这里,是见不到他的。”

  黑白无常对她说道。

  容杳失望地垂下了眼睛,看见了奈何桥底正在摆摊的一位年轻女子。

  “恩人……”

  容杳朝着奈何桥底跑去,黑白无常拦她不住,想到这姑娘也算和木欧有交情,便也没有说什么。

  “恩人!”

  奈何桥底,忘川河旁,正在雕刻着木偶的魂灵女子听见有人叫自己,抬起了头

  待看清楚摊子面前站了一个似曾相识的魂灵,算命师轻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在梳理自己脑海中关于这个似曾相识的魂灵的记忆。

  片刻之后,她道,

  “容杳,是你啊。”

  “恩人还记得我?”

  “嗯,容杳,你这么快就下来了?”

  算命师说道,随意的一句唠家常的话,旁边的忘川河水却忽然打了一个浪,仿佛是被这位算命的女子给刺激到了。

  那算命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这句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便叹了口气,说道,

  “容杳,你又何苦如此呢?”

  容杳知道这位算命师说的意思,她苦笑了一声,

  “恩人,你那孟婆汤,好像不灵啊,我还是想起来了。”

  “孟婆汤只对死去的魂灵有效,你喝的时候,还是个活人呢,更何况,人在死亡的时候,是能够记起很多遗忘的事情的。”

  “他也是用心良苦。”

  “可不是,你哥哥为了不让你陪葬,可操碎了心了。”

  那算命师附和道,看了一眼如今是以魂灵形态站在这里的姑娘,摇头叹息,

  “你倒是好,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放不下对他的执念,自刎在他坟前。”

  容杳轻笑一声,

  “我以为,只要结局是喜剧,过程你要我怎么哭都可以,幸福可以来的慢一些,只要它是真的,如果最后真的能在一起,晚点我真的无所谓的。

  只是,有的时候,连这样的奢望都不肯给。”

  算命师看着容杳苦涩的神情,她的目光落在奈何桥上长长的魂灵队伍上,

  “容杳,有些事情,是注定不能如愿的,你和容长憬今世的缘分,早已经尽了,他已经投胎转世,你如今,遇不到他的。”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算命的,那来世呢?来世,我们可有缘分?”

  算命师摇摇头,

  “今生的容长憬,身份尊贵安康,如今已然娶了一位青梅竹马的美貌妻子,两人琴瑟和鸣,是天作之合。”

  容杳沉默,那双眸子黯淡下来,像是奈何桥头悬挂明灭的灯火。

  最终容杳一句话也没有,转身朝着奈何桥走去。

  她跟随着那排着长队的魂灵一起,神情木然而苍白地移动着。

  像是奈何桥千千万万喝孟婆汤转世的魂灵一样。

  即便遗憾又能如何呢?喝了这孟婆汤,过了这奈何桥,前尘往事,都会忘却的。

  而关于他们的来世,不过是另一个新的故事的开始罢了。

  算命师看着容杳渡过奈何桥,悠悠地叹口气,身旁忘穿河水静静流淌,见她愁容未展,不由问道,

  “木欧,为何叹气?”

  “当初算命时,容杳的寿命只比容长憬长十年,我原本以为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人放下所有的事情,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若是她没有喝下我给容长憬的孟婆汤,是不是一切都会改变?”

  “当初你替那姑娘算过命,就应该知道她的命运天定而成,她注定与你有交集,也注定会喝下孟婆汤,十年后恢复记忆,自刎于容长憬坟前殉情身死,是她执着,是天意如此,你不必如此纠结。”

  忘川河说道。

  那算命师愁容舒展,

  “忘川兄此话说的甚有道理,是我想太多吗。”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你去找锦华主君?”

  “他?他正在教自己的小徒弟修炼术法呢?”

  “奇怪,锦华主君看似清心寡欲,没想到竟然也会收徒弟。”

  忘川河疑惑地说道。

  算命师轻轻一笑,低着头去看自己桌子上的魂灵画像。

  她的目光垂下,漆黑的眼底映衬着忘川河水浅浅莹莹的光。

  忘川河在她身侧静静流淌,奈何桥上,排队的魂灵正接受着孟婆派送的忘却前尘的孟婆汤。

  桥那头的望乡台,不知那些放不下执念的魂灵,可有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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