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缘起（3）
但他活下来了。
被一个隐匿在山林中过着野人一般生活的人挖了出来小心喂养，他去村子里偷东西在山林里找吃的，勉勉强强将他养大了。
他让小少年喊他哥哥，将他看得牢牢地不准他离开山上。
孩子到底是好奇心重，有两次想要下山结果都被拦住带了回去，有几次有村里的人来山里找有没有吃的，他想出去的时候也被死死捂住嘴。
那两个人小声嘀咕。
“我怎么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呢？后背凉飕飕的。”
另一个人环顾四周搓了搓胳膊，“你别吓我，这哪有人啊，这白天也不可能有鬼，别自己吓自己了，赶紧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们还是早点走吧，这地方毕竟有点阴气重，别忘了那些孩子……”
“怎么，你难道还怕他们索命啊？小孩子而已，就算真成鬼了也没那本事，更何况他们死得又不冤。”
“你就说上次那个吧，把他埋了一两个月后就下了一场大雨，让我们都活了过来。之后这几年不也太太平平的？虽然天气越来越热，好歹没到那地步。”
“这样的灾星不死难道还要让他们继续活着祸害我们一村子人啊！”
“说的也是……”
他们说着走远了，但是他们还是躲着没有出来，又过了许久许久他们才陆续扒开浓密的叶子从洞里爬了出来。
小树看起来脸色非常难看，他跌坐在地上一双起皮苍白的唇还在轻轻地颤抖着，双眼无神的不知道盯着什么地方，整个人仿若失了魂。
这吓坏了少年，他抱住小树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说他以后都不下去了。
小树抱住了他，很小声的说：“小阳，你听见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了吗？我不让你下去是为你好，我怕你会出事。”
小阳是小树给他起的名字。
他自嘲的笑他是因为这大太阳才会被抛弃的，那就叫小阳好了，因为他真的也没学过什么，这是他能取的最好的名字了。
就像……他一样。
他曾不好意思的说：“这其实都不能算名字，你就当是小名，以后取个好的大名，保佑你顺遂。”
他是想要小阳好好活着的。
所以，在他一而再再而三想要去村子的时候，哪怕残忍他也不得不把事情告诉他。
“我亲眼看见，村民们把你放到盒子里埋了，当时你还在哭。”
小树说这些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了这山里一片平整的地方，他认识这里，小树从不许他在这里乱踩乱跑，让他离远些。
“这里，就是他们处理灾星的地方。”
小树神情悲伤，他拿了根木棍指了一处地方看着小阳，“你当时，就被埋在这里，我听到他们一口一个灾星的叫着，说你是导致旱灾的祸害，必须埋了才能让他们都活下来。”
“我不忍心，想到了自己就等他们走后把你挖了出来，还好，你还有气。”
“这些年我去村子里偷奶和一些鸡蛋拿回来勉强把你养大了，这山林很大我曾经尝试过离开但又绕了回来，所以也不敢带你走。”
“小阳，你记住，你不能下去，被发现了他们会打死你的！”
小阳似懂非懂的点头，问他：“那哥哥为什么会在这？”
小树愣住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啊……
他带着小阳离开这里采了点野菜拿回居住的山洞，一边钻木取火一边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的父母本来是对他还不错的，那时候他们找到了生财之道，家家户户上山砍树拿来卖，家家户户都有存款，能过几天就吃上一顿肉。
吃得好了，他们的烦恼自然也就少了，每个人都是乐乐呵呵的。
山上很快就多了一块块空地，但无人在意。
直到那场下了几天的暴雨。
他是第一个见证这一切的人。
掺杂着断树乱石的泥水从山上从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将庄稼房屋掩埋，将人埋在泥土之下。
这场泥石流当村子里的人一夕之间变得更困难了。
他们满脸愁容的修理房屋清扫污泥，可很快第二波泥石流又来了，村子里的老人说肯定是有灾星导致了这一切。
然后他们就将目标放在了小树身上，只因为他是第一个见到泥石流的人。
就连曾经宠爱他们的父母也苦苦哀求他，说就当是为了村子只能牺牲他。
他听到了父母的对话，说为了平息山神的愤怒要将他这个灾星活埋了。
他从未想过慈爱的父母和蔼的邻里乡亲居然要杀了他，所以他趁着父母不注意拿了一些东西跑了，跑到了山里。
他就算是死在山里他都不想被他们带回去活埋。
大概是怕山里又有泥石流的缘故，那些村民没有往山上来，等彻底平息后他们倒是又来找了一趟，他藏的很好没被他们找到。
那些人说他大概已经被埋在泥石流之下了，所以泥石流才会停了，说他果然是个灾星。
他心如死灰，甚至把自己的名字也给改了，已经不想再和那个村子扯上任何关系，他在山里走了很久，一直找不到路只能留在山里。
那些人后来没有再来砍树，反倒是种了一些，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他们还是经常来这山里。
一开始他并不想去看，就怕被他们发现，可后来他没忍住挖出了那很新的土，打开盖子看到里面挣扎着双目泣血的孩子后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们埋的，竟然是孩子！
一次又一次，他企图救下那些孩子，但都没能成功，小阳是唯一一个能长到这么大的，他觉得他肯定是有福气的。
说话间，野菜已经煮好了，水煮野菜，虽然有些难以下口但已经是最好的吃的了。
小阳走过来抱住了他。
小树愣了愣。
他轻轻地说：“哥哥不怕，小阳陪着你。”
他还小，但已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小树伤心的情绪。
“小阳……”
他抱住小阳将脸埋在他不合身的粗布衣衫上，多年来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决堤了。
他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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